第二卷 三生石上 放下包袱,即可成佛

放下包袱,即可成佛

我有一布袋,虚空无挂碍。

展块十方,入时观自在。

一钵千家饭,孤身万里游。

青目睹人少,问路白云头。

——五代?布袋和尚

站在窗台,看到楼下院墙上被藤蔓攀附,墙根下潮湿的角落长满了苔藓。这本是纷扰人世,一片清凉之境,却无端地让我心生悲悯。在这个连空气都弥漫着诱惑的凡尘,多少人,甘愿委作尘泥,默默地过完仅有的一次人生。黑暗,只是给那些长期在阳光下生活的人,偶尔借以阴凉的地方。朴素,也只是给那些成日穿着华服锦衣的人,偶尔充当的道具。其实每个人心底都有一份纯粹的无私,愿意奉献给别人。我们把这份无私,看待为善良、真诚、美好。在悲伤的时候,给予快乐,在寒冷的时候,给予温暖,在无助的时候,给予希望。

想起一个叫布袋的和尚,据说他是弥勒佛转世,来人间度化众生的。布袋就是他生命中的道具,那是身上的包袱,放下包袱的人,就可成佛。他有偈语:“我有一布袋,虚空无挂碍。展块十方,入时观自在。”他的布袋,装着的是虚空、是无牵、是无碍。而我们肩上的布袋,却装满了**,有情爱、有名利、有贪婪,一件件地往小小的布袋里塞,恨不能可以把天下的富贵,都装进去。当一个人,布袋里拥有一切的时候,却最为贫瘠。而一个人,布袋里一无所有时,却感到超然。

我们要学会在诱惑中自持淡定,才不会迷失归途和本真。只是有多少人,走过一程又一程山水之后,可以做到不采折一片风景装进布袋?又有多少人,可以将装满的布袋,一件件重新取出来,当作从来都不曾拥有过?我们都是食人间烟火的人,不求彻底的寡欲清心,只在纷扰中,时有一份平静无澜的安闲。所谓虚空无挂碍,不是让我们离开豪宅,住进茅舍,也不是让我们不食佳肴,嚼起菜根,亦不是让我们脱下华服,穿上素布。修行在于修心,倘若身去了乡野田园,而心还在纷繁都市,那么所做的一切,不都是徒劳?

布袋和尚,五代后梁时期之僧人,明州奉化(今浙江宁波奉化)人。常手持锡杖,身背布袋,行走在山水田野间,一生奇事不胜枚举。据说他能预卜吉凶和气候,遇雨,晨起曳高齿木屐,竖股卧大桥上,是日必雨。遇晴,系草履疾走,是日必晴。他逍遥自在,无拘无束,吟着偈语:“一钵千家饭,孤身万里游。青目睹人少,问路白云头。”他就是这样一个和尚,没有名氏,不知由来,蹙额大腹,笑口常开。有时煞有介事地占卜未来,有时又漫不经心地佯狂疯态。

蒋宗霸常与布袋和尚交游,拜之为师,随之云游三年。一日二人共浴长汀溪中,蒋宗霸看到布袋和尚背上有四目,光彩迥然,惊叹道:“和尚是佛也。”布袋和尚曰:“勿说,吾与汝相聚三四载,可谓有大因缘,吾当去,汝勿忧也。”后来,他圆寂于岳林寺一块磐石上,据传他圆寂前留一偈语:“弥勒真弥勒,化身千百亿。时时示时人,时人自不识。”而布袋和尚,为弥勒佛化身的说法,自此广为流传。

布袋和尚的笑容,似佛光普照芸芸众生,给所有身处黑暗的人,指引到明亮的地方,给潮湿角落的草木和青苔以温暖。布袋和尚的大肚,容纳世间一切丑陋和罪恶,令心胸狭窄之人也明朗豁达,让渺小的微尘也有了无边无垠的空间。我们总是自诩伟微,想要攀附阳光,在花丛中做一只飞舞的蝶,可以穿越庄周的梦,穿越时光的禅意。却不知,我们的心有时无比地强大,有足够的力量,做一只原始野性的苍鹰,可以追云逐日,尽显王者风流。懦弱,有时是为了遮掩心底的坚韧,而坚定,有时是为了隐藏心中的柔软。

还喜欢布袋和尚的一首佛诗:“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六根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这首诗,是为了度化那些在田间插秧的农人而作。当他们为苦种薄收、日复一日的命运而感叹时,是布袋和尚教会他们要六根清静,低头就可以熄灭所有的妄想和杂念,如明镜可以照见自己洁净的身心。当他们退步插秧的时候,其实是在向前,因为今天的劳作,一定会换来明日的收成。这片农田,其实也是心田,每个人,在心中栽种梦想,然后期盼阳光和雨露,等待开花和结果。

布袋和尚在告诉我们,生活中的点滴小事,都隐喻着禅意。我们需要一颗清净的心,去发觉,去参悟,去了空。凡尘之事,荣枯有定,幻灭无期,当我们无法阻挡的时候,就要勇敢地应对。在自然浩大的灾难面前,也许我们真的很卑微,有时候,会被一滴雨给砸伤,会被一缕阳光给融化。也许我们更应该在心里筑起一道坚固的城墙,纵是河流翻腾,群山崩塌,也可以巍然不动,毫发无损。

让我们放下肩上沉重的布袋,放下生活的包袱,忘记应该忘记的,留住可以留住的。如果你曾经有过锋芒,那么在刺眼的阳光下,请你遮掩,不要再去挥舞利刃;如果你曾经有过暗伤,那么在宁静的月光下,请你掩藏,不要轻易揭开晾晒。既然都是旧事,就应该尘封在古老的角落,不被人打扰。让它们湮没在岁月的长河里,经过时光的磨砺,幻化为一沙一砾,不显山,不露水。

从此,做一个慈悲的人、平淡的人。在黑暗中,你作他光明的拐杖,在风雪中,你作他温暖的炉火。寂寞时,你给他花朵一样的微笑,孤单时,你给他大海一般的襟怀。那么,让我们都做一张丝薄的纸吧,在水墨中清浅、缓缓洇开的,是尘世中最简单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