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绝地大反击

    他们的位置,在首都利雅得附近的荒废之地。

    接送程牧阳的私人飞机,会在日次清晨抵达利雅得机场,在这之前,他似乎想要一直呆在这里,毕竟沙漠对于城市来说,更适合他这种人。万一迫不得已有流血冲突,也比较容易掩盖,尸骨和鲜血,都将被流沙掩埋。

    而这里,距离全球最大的骆驼买卖市场,非常的近。

    午后,程牧阳带她去看那里的骆驼买卖。

    不止有骆驼的贩卖,还有骆驼奶,甚至是骆驼肉的汉堡。

    程牧阳把一个骆驼肉的汉堡递给她,南北神情怪异地拿过来,闻了闻:“这个真的好吃吗?像什么味道?鸡肉?羊肉?还是牛肉?”

    “都不太像,”他笑一笑,说,“不过肯定不会让你变肥胖。他们沙特人总是人为,骆驼肉味道非常鲜美,而且脂肪含量会非常低。因为大多数脂肪,都在驼峰里。”

    南北喔了声,咬了小半口。

    这个味道怎么说呢,没觉得好好吃。

    她看程牧阳并没有买自己的那份,就把手里的递到他嘴边,示意他尝一口。岂料,程牧阳只是摇了摇头,她又把骆驼奶递给他。

    程牧阳又摇摇头,轻声告诉她:“忘了告诉你,在阿拉伯男人眼里,骆驼奶就是天然的壮阳药,非常有效。”

    南北啊了声,顿时也不想喝了。

    她想起昨晚,程牧阳不止自己喝,还要用嘴巴喂自己骆驼奶,忽然觉得非常的脸热。

    因为是贩卖大型牲畜的市场,这里非常杂乱,还有现场的宰杀,血腥的气味混杂在空气里,让人非常的不舒服。南北很奇怪,程牧阳为什么特意带她来这里,直到他们走进一个很大的帐篷,看到了非常非常多的,美丽的石头。

    有大有小,摆放在帐篷里。主人正在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这些石头都是黄棕色的,表面像有着砂砾,被人工雕刻出两三朵玫瑰花。帐篷中最大的玻璃罩内的那个,甚至有近百朵的样子。

    花的形态各异,但都有层叠的花瓣。

    “沙漠玫瑰,”程牧阳揽住她的肩膀,告诉她,“最大的那个,我已经预定下来,准备送到莫斯科我们的家里。”

    “沙漠玫瑰?”

    他颔首:“挖出这块石头的地方是红沙漠,所以结出的玫瑰石,和澳大利亚的沙漠玫瑰一样,是偏橘红色的,观赏价值更高。”

    南北摸着临近的那块小,能感觉到沙砾的触感。

    程牧阳低声给她解释。

    告诉她,在沙特这里的某个特定地点,很容易挖出这些沙漠玫瑰。用铁锹挖地三四米后,如果碰到湿地层,就会有石块,幸运的话,就是这种沙漠玫瑰。

    “流沙长不出真实的玫瑰花,但可以用几百、几千年结出沙漠玫瑰,永不凋谢,”程牧阳从身后环住她的腰,用旁人都听不懂的中文,低声说,“情人节快乐。”

    “情人节快乐。”

    南北回答他。

    这并不是什么值钱的礼物,但真是足够浪漫。

    他笑:“释迦牟尼在29岁时,感叹人有生老病死的苦难,索性舍了王族身份,夜别妻儿,出家修行,”他的声音很清晰,“我一直以为,他做的很有道理。昨晚仔细想了想,怎么会有人能舍弃妻儿,只为脱离生老病死的苦海?真是傻透了。”

    南北笑起来:“释迦牟尼,从生下来就是七步生莲,可不是你这个凡人的境界能比的,”她握住搭在自己小腹上的手,玩笑着说,“程牧阳,你这种动不动就说佛家典故,手握屠刀的男人,绝对是所有女人的克星。”

    程牧阳笑了声,没继续说下去。

    这个帐篷的主人,并不懂这两个东方人说的是什么。他只是礼貌含笑着,在一旁陪着两个人看形态各异的沙漠玫瑰。甚至还用临时学的中国话,一直在说“永不凋谢”。

    南北听得笑死了,料定肯定是有人事先授意,让这个生意人要讨好程牧阳。程牧阳反倒表现的很正常。两个人从帐篷出来,看到远处有一群出乎意料漂亮的品种,大多是盛产在阿拉伯地区的单峰骆驼。

    只是这一批很醒目,皮肤光滑,眼睛也是大大的,倒更像是用来观赏的骆驼。

    她看得有趣,程牧阳在身边告诉她,沙特贵族特别喜欢赛骆驼,所以这是当地人专门培育出来的精品跑驼:“有时候碰到上等骆驼,单匹最低50万美金,高的可以有百万。”

    “这些?”她好奇看那些骆驼。

    “名贵的跑驼,都不是在这里交易。”程牧阳笑起来。

    他说的时候,有一些穿着讲究,面相贵气的阿拉伯人,在为他们的主人购买精品跑驼。他们在大声交谈着,程牧阳仔细听了会儿,然后翻译给她听:“下午,会有一场小型的赛骆驼,我们可以跟着去看一看。”

    她毫无异议。

    这是在这里的最后一天。

    然后她就会和程牧阳回莫斯科,和宝宝,还有他住在一起。

    大概一个小时后,赛骆驼终于开始。

    就是在距离骆驼交易市场几公里的地方,有个簇新的赛场。很多穿着白袍的沙特男人坐在看台上,南北和程牧阳挑了个角落,看着场上坐在骆驼身上的小骑手。

    照程牧阳所说,骑手年纪越小,骆驼负担就会越轻,自然奔跑迅速。

    所以看上去,那些坐在骆驼臀部,紧紧抱着驼峰的男孩子,都差不多十二、三岁模样。比赛开始后,看台上群情激昂着,不断有人站起来,大声喊着。

    南北也被叫的热血沸腾,忍不住握住程牧阳的手,却发现他在看着不远处的地方。她有些奇怪,刚想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程牧阳却已经悄悄地搭住她的肩膀,轻声说:“不要回头,他们来了。”

    “谁?”

    “我们现在的敌人,未来的朋友。”

    CIA的特工?

    听程牧阳的语气,他并没有太多的意外。

    南北散漫了大半天的心情,也终于再次打散,绷紧了心弦。她其实猜到了,在他们送走核工程师,又绑架了他们的特工人员后,迟早是要追过来的。

    这次他们不会有顾忌。

    如果说昨天之前,他们的首要任务是要从沙特带走核工程师,那么现在,他们的任何更简单直接,在这里,暗杀这个记录在CIA名单上的头号通缉犯。

    程牧阳大概知道,肯定会有这一次交手。

    所以才选择停留在利雅得的城外,在沙漠的腹地,和他们来一场游戏。

    骆驼的奔跑,飞尘滚滚。

    程牧阳忽然就握了下她的手,跳下看台,对她伸出手臂,南北紧跟着他跳下来。程牧阳稳稳扶住她的腰,两个人转过身时,大批的骆驼已经迎面跑过来。

    而不远处的几个白袍人,也明显站起来,沿着看台往这里跑。

    欢呼的人群太多,没人会留意这几个白袍人的特别。倒是程牧阳和南北,以非常快的速度横穿过赛场,让看台上的人嘘声四起。

    骑手们已经在冲刺,纷纷跳上驼峰,手握着缰绳,不断鞭打骆驼。

    这种速度,根本不可能避开两个人。

    幸亏是程牧阳,也幸亏是南北。

    两个人在滚滚尘土中,飞快穿过赛场,在程牧阳踏出赛道那一步时,身后飞奔的骆驼蹄,已经踏上了刚才穿过的地方。两个人在工作人员目瞪口呆时,抢过了他们手里即将上场的骆驼,程牧阳把南北抱上去,自己也跨上去,迅速骑着它,离开了赛场。

    身后是观众席的欢呼和掌声,还有工作人员声嘶力竭的叫喊。

    “他在喊什么?”南北侧头,问脸贴着自己的程牧阳。

    “他说这是冠军骆驼,”程牧阳的声音带笑,“潜台词就是,非常值钱。”

    “最少要百万美金?”

    “不止。”

    “强盗,”南北笑,“你不止是流氓,还是强盗。”

    两个人的对话,被风撕裂开来。

    不愧是冠军骆驼,虽然身后有人追着,却完全把那些人甩的远远的。大片的沙漠,望不到边界,南北把黑色面纱戴上,挡住越来越强的风沙。

    程牧阳显然在往沙漠腹地走,避开多余的人群。

    她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绝不担心。

    如果说菲律宾的旅程是意外,这次完全就全完是精心部署的行程。

    细沙如粉,在日光下,呈现出刺眼的橘红色。

    不同于马,骆驼的跳跃式奔跑,绝对是折磨人的。

    好在他用双臂把她梏的很紧,不让她颠簸的太厉害。

    程牧阳怕她被细沙吹的难过,竟还很细心地在“逃难”中,把她的黑色面纱拉上来,裹住她的整张脸,连眼睛都遮了起来。

    南北的视线,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黑色,不至让她眼睛受烈日和流沙的摧残。

    只是有些不透气。

    “前面会有阴阳山,”程牧阳低头,抵在她耳边说,“跳下骆驼,阿曼会接应我们。”

    南北嗯了一声,很快就模糊看到,远处的沙丘和砂石山。

    真狡猾,这是早已安排好的陷阱吗?

    “程牧阳,”她低声抗议,“你下次能提前通知吗?”

    “提前通知?”他笑,“会影响你玩的心情,得不偿失。”

    好理由。

    应该说他永远都有道理,不管是真理,还是歪理。

    此时已近黄昏,残阳似血,沙漠如血。

    风化的砂石山丘越来越近。

    那些被风沙侵袭百年的山丘,形态各异地矗立在远处,无论白日姿态如何,到了深夜,在月色下都勾出了一座座浮屠的影子。她想起刚到沙特时,也是被这样的景象所吸引,程牧阳也提到过月下浮屠。

    日落只是转瞬。

    当他们放弃骆驼,从山体的天然裂缝中进入后,就已经变成了黑夜。程牧阳很熟悉这里的地貌,在几次分岔路前,都果断做了选择。如此大范围的沙丘地貌,非常容易迷失,很快,身后跟随的六七个CIA,都不再有踪迹。

    程牧阳最后,彻底从迷阵一样的阴阳山走出来,绕过巨大的商丘后,竟然看到两三簇火堆,旁边都坐着早已等候的人。

    还有搭好的帐篷。

    阿曼和凯尔在低声说话,看到他们出现,凯尔才笑著抬头,用腔调奇怪的中文说:“两位,情人节快乐。”

    程牧阳没搭理他,走过去。

    所有火堆旁坐着的人,都马上站起来,安静地看着他。

    程牧阳探身,仔细看看火上正在烤的肉,随手撒了些粉状的调料。

    “我们本来的计划,是有人假扮你们两个的样子,把CIA的人引来,”凯尔笑眯眯看南北,“可惜,今天是情人节,程坚持和你庆祝。”

    南北笑一笑。

    程牧阳的浪漫,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比如能给你多大的惊喜,这背后就会有多少危险在等待着。幸好他是程牧阳。

    阿曼身边的宁皓,始终在用电脑监测那片山丘之内的CIA。人体热源的红点,不断在屏幕上移动,有时候那些红点聚集在一起,甚至能听到不远处,小范围的枪战声响。看来程牧阳不止安排了这个迷宫,还安排了诸多障碍物。

    很快,密集的枪声就消失了。

    程牧阳从身后摸出一把短刀,把最好的割下来,走到南北的身边,蹲下来喂给她。

    南北咬下来半块,轻轻咀嚼了两口。

    “好吃吗?”他问。

    “肉质不错,”她笑,“好吃。”

    程牧阳笑著把另外的肉吃下去,告诉阿曼,他要洗个热水澡,所有的事情都按照原计划,一个小时之后开始,务必在明早7点之前解决所有问题。

    他交待完,带着南北走进一个小帐篷。

    早有准备好的淋浴设备,还有用来冲洗的淡水。

    “这里,水可是比石油贵,程小老板,你可真奢侈。”南北在水流下,清洗着头发,将那些发根处的细沙,都冲掉,大片的白色泡沫在她的头发上,迷了眼睛。

    触感中,他的手,在帮她抹掉耳根,下巴,那些不容易冲洗的泡沫。

    然后顺着她的脖颈,滑下来,握住她的胸。

    “流氓。”她睁不开眼睛,只嘟囔着笑骂他。

    “不是流氓,”他声音调侃,“是强盗。”

    这是她下午嘲笑他的话,没想到他还记得清楚。

    她抿嘴笑著,没有说话。

    程牧阳贴上她的身体,给她洗澡,从头发到身体,都清洗的一丝不苟:“我有些奇怪,周生辰为什么会帮你。”南北想了想,摇头:“或许是举手之劳,或许是因为他弟弟很喜欢我,但理由都很薄弱。”

    程牧阳的眼睛,在水雾中,有着很漂亮的光泽。

    只不过此时,真的不些不快。

    南北笑著,用一根手指戳戳他的脸:“或许这么想,我们都流着华人的血,举手之劳,何乐而不为?”程牧阳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和她亲吻。

    两个人的身体贴在一起,很快就都有了渴望对方的反应。

    只是在他有所行动时,忽然远处,又传来了枪战声,CIA应该又遇到了山谷里的人为“障碍物”。南北趁机拉开他的手:“外边很多人。”

    他笑:“今天是情人节。”

    她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以后还给你。”

    “加倍?”

    “加倍。”

    “六日六夜,如何?”

    好大的胃口。

    南北觉得好笑,随便点点头,拿过浴巾,迅速擦干身体上的水,穿上了干净的衣服。很快又穿戴上黑袍头巾和面纱,经过刚才的沙漠上的逃亡,她忽然喜欢上了沙特女人的装束,起码不会让如粉的细沙,无孔不入,弄得浑身污垢不堪。

    他们走出来,所有人都已经准备妥当。

    一队人,从山顶侧面爬上去,走在高地起伏的砂石上,可以透过缝隙,看到山底所有的景色,程牧阳拎着把微型冲锋枪,带着众人在山顶穿行。直到进入小范围包围圈,南北终于看到有几个男人匍匐在山顶上,用巨石遮蔽着自己,不断和下边的人交火。

    这是一个设计好的陷阱,可惜CIA的人还不明白。

    这些自认是全世界最优秀的特工,在执行暗杀任务的时候,却碰上了敌人设下来的陷阱,南北想,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甘于承认的。

    可惜,程牧阳想要做的,就是让他们绝望。

    程牧阳拿出自己的银质小酒瓶,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酒,这还是他来这个国家后,第一次的违禁。对于朋友的信仰,他通常都很尊重,而对于敌人,就没这么仁慈了。

    深夜的沙漠,风沙很大。

    他的头发也被吹乱了,挡在脸孔上,眼神却犀利而直接。

    在观战仅仅五分钟后,他对那些和CIA交火的手下,说了两句话,非常简短的俄语。那些人的神情都有些凝固,但很快就收起枪,停止了射击。

    程牧阳戴上夜视镜,很快举起手里的枪,瞄准谷底,尖啸的子弹声响撕裂空气,不间断,不留情,南北不断看到有人影扔掉枪,却没有人倒下。

    他只是在给他们卸枪。

    或者说,是震慑。

    他射击的姿势,非常漂亮,尤其在沙暴中有种让人窒息的威慑力。

    山顶上程牧阳的人,加上莫斯科安全局的特工,大概有二十五六个,却只有他自己在示威一样的,进行这场极为藐视的射击。

    “我不想杀你们,”他终于放下枪,用英语对那些美国人说,“相反,我还要还给你们一个朋友,让你们安全回国。所以,放下枪,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

    谷底的人影没有变化,但显然,已经停住了射击。

    程牧阳把枪扔给身边的阿曼。

    然后走到身后,蹲在被绑住双手双脚,堵住嘴的阿法芙说:“我知道你们这次来沙特的目的,而你们也应该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

    阿法芙睁大眼睛看他。

    这个男人,她在遇到他之前曾经阅读了大量的资料,但都很皮毛,直到他忽然出现在菲律宾,上级马上对她卧底多年的密令取消,改为追踪这个军火大亨的行踪。

    他到底是怎样的人?

    在菲律宾海岛上,对身边女伴温柔眷顾的男人,这就是她的初次印象。后来,菲律宾上反政府组织的内耗式恐怖袭击,让他消失无踪。当她回到总部,才看到他单人屠杀数个特工的血腥录像,用东方人的话形容,他是从地狱走出来的恶鬼,阿修罗。

    国际通缉犯,暗杀名单上的重要人物,竟然在沙特公然抢走他们策反的核工程师,绑架她,甚至还在沙漠的腹地,围困CIA负责暗杀他的特工。

    程牧阳看着她的眼睛,撕下她嘴巴的封带。

    “你想做什么?”阿法芙哑着声音问他。

    “把你们交给沙特,”他神情平淡,有着旁观的冷漠,“当然,你可以对他们告发,我抢走了核工程师,不论他们是否相信,首先就会要了你们的命,因然后会有大批的宗教分子仇视你的国家,恐怖袭击将会绵延不觉,防不胜防。”

    因为说的慢,突显语调的冰冷柔软。

    客观的分析,让人难以招架。

    程牧阳每句话都说的没错,在这个世界,美国已经得罪了大多数宗教和国家,关系已无法修补。所以他们一直做的,都是不断找各种机会,制约、控制这些国家,中东是个危险的地方,如果这件事被揭发,将会带来更多的仇恨。

    “如果想清楚了,我就放你下去,”程牧阳笑一笑,“接下来的日子,你们将会接受漫长的药物和心理审讯,然后,你的国家一定会以经济投资做妥协,换回你们这些特工。我只有一个善意忠告,封住你们的嘴巴,忘掉核工程师的事,这样你们才有命回去。”

    他说完,站起身。

    示意左右的人给她松绑。

    “祝你好运。”

    他不再看她,返身走到南北身边,轻轻替她拨开吹乱的头发,吻了吻南北的额头。好像他和南北,只是偶尔路过这里,放阿法芙一条生路而已。

    “程牧阳,”南北轻声说,“有时候,你真吓人。”

    “真的?”

    她眼睛微微弯起来:“真的。”

    “我对美国人没好感,”他低声说,“纯属种族歧视,只想吓一吓他们。”

    南北渐渐听到螺旋桨飞速运转的声音,震耳欲聋的噪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随着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有强光照射过来,而且不止一束。

    纷乱的光束,照在沙丘上下,掠过

    南北的黑袍被风卷着,飘起来。她抬头,能看到四五个直升机的影子,盘旋在夜空里。有梯子从直升机上放下来。

    沙特警察?还是什么?

    她看不清站在扶梯上的人。

    直到那个人跳下来,在巨大旋风和噪音里,向着她走过来时,南北终于认出来是波东哈。显然,在她离开的这一小段时间里,波东哈已经成了程牧阳计划中的一部分。

    “王储听到有这么多美国特工出现在沙特,非常震惊,”波东哈笑了笑,“同时,他也非常担心,你这位贵客的人身安全。”

    波东哈看到南北,颔首招呼。

    “我很好,”程牧阳在高分贝的噪音里,笑著说,“只是,稍微受了一些惊吓。”

    波东哈心领神会:“这句话,我会帮你原封不动地转达给他们。”

    “谢谢你。”

    纷乱的光束,不停从程牧阳的身上、脸上掠过,这样的强光,更突显他的皮肤白,他的头发被直升机搅出来的旋风吹乱了,混着流沙。

    南北只是努了努嘴,示意他稍后给自己解释。

    能让波东哈出手的,只有南淮和她。所以,显然是南淮帮了他。

    虽然终究已经是一家人,但她不太相信南淮能这么容易妥协,在最后,利用自己和沙特王室的关系,帮助程牧阳,颠倒了黑白。

    此时,沙漠的尽头,已经有数十辆警车和军队武装车,向着这里开过来。程牧阳将枪递给波东哈,后者心领神会,把这伤人的凶器递给王储的心腹。

    从程牧阳递出枪开始,‘事实’就已经注定:

    整件事情的过程非常简单,他这位沙特贵客,在观赏赛骆驼时,忽然遭遇美国特工袭击。幸好,王储英明神武,事先收到情报,及时救了他。

    而从头到尾,他这位贵客,根本不知道有关核工程师的事情。

    而之后的事情,就是美国和沙特之间的纠葛了。

    最后,程牧阳带着南北和自己人登上直升机,远离了沙丘。南北从高空看下去,那里已经被车灯照的亮如白昼。非常多的武装包围了那里,如临大敌,只是那些人根本就不知道,在谷底的那几个CIA特工,早已经被程牧阳击溃信心,弃枪投降。

    南北盯着越来越远的地面,越来越佩服身边的男人。

    “在想什么?”他把下巴,放在她的肩上。

    她笑:“在想你颠倒是非,黑白不分。”

    他笑而不语。

    南北继续说:“这些人一定会被起诉间谍罪。而且,这件事也一定会让美国和中东关系紧张,这一次,莫斯科更要感谢你了。”

    程牧阳嗯了一声:“他们又欠了我一次。”

    “CIA真可怜,”南北感叹,“费尽力气,策反了核工程师,却让你转手送给了俄罗斯。如今不仅没了工程师,还要忍气吞声,接受间谍罪的起诉。”

    他又嗯了声。

    过了会儿问她:“要不要喝酒?”

    “不要。”

    “就喝一小口。”

    “我会喝醉,你喝的酒,简直就是酒精。”

    “不会的。”他笑。

    “如果醉了呢?”

    “我会把你送回家。”

    非常不搭调的答案,却是程牧阳有意的回答。他们离的很近,她甚至觉得,如果再多说一个字,两个人的嘴唇就会碰上。那样双眼睛里依旧有允诺,也有蛊惑。

    她忍俊不禁。

    这分明就是最初相识,他在高速公路上□自己的话。从眼神,到口气,都有着非常迷惑人的暧昧。她想到这里,忍不住揶揄他:“说实话,你当初是不是就想把我灌醉?”

    他笑:“是。”

    南北扬眉,还真是个流氓。

    程牧阳低声说,“如果那个时候把你灌醉,就不会有现在的程牧阳。不过,不论怎么样,我们的结局都一样。”

    真是非常诱人的情话。

    南北本想继续问下去,让他告诉自己,究竟是什么理由,能够让小哥哥妥协,在最后这一刻助他一臂之力,将整件事情做的更加完美。可惜还没开口,身边的宁皓忽然就递过来耳麦,示意程牧阳接电话。

    看上去,是莫斯科的事情。

    她收住自己的好奇心,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再问。

    在他们离开沙特的当天,已经有媒体爆出美国特工,在沙特行动时被抓获的消息。而行动目的,行动内容,都不得而知。南北在飞机上看到中东某个电视台的特别播报,先是非常意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这么快知道这个消息。

    但是很快,她就相通了。

    这一定是直升飞机上,程牧阳和莫斯科的那通电话所安排。

    经过沙特这次极为简短,而又非常有效的旅程,她对程牧阳运筹帷幄的手段,还有国际政治头脑,已经非常信服。

    她能想象的到,一切的走向都会按照程牧阳的预估而发展。只不过最开始,程牧阳只是想联手莫斯科,以核工程师为由头,威胁美国承认程牧阳的慈善商人身份。而南淮最后的帮助,却让中东也成为了程牧阳的盟友。

    在接下来的日子,这些国家之间,将会重新进行一些利益的协商。

    程牧阳相信,南北也同样相信,在现代社会,任何的战争、策反、分裂,或是间谍、暗杀活动,都只不过是为了经济服务。经济利益高于一切,这才是斗争的核心。

    所以只是时间问题。

    所有的事情,都会在另一个圆桌上悄然解决。

    这个世界,陆地和海洋总面积近5.1亿平方千米。

    而同样的地下世界,也始终存在着。

    或许生存规则不同,但同样的,那里的每个角落都存在着一些势力,在为自己一方土地上的人,进行着尔虞我诈的争斗。

    就如同南淮所说:北北,我们这种家族诞生的起源,是因为要保护自己的亲人和故里,不论战乱贫穷,不论朝代更替,保住这一方水土和土地上的人。

    而程牧阳,也说到过类似的话。

    南北想,她对程牧阳最初的心动,就是因为看到了真正的他,和自己同属于一个世界的程牧阳。她很庆幸,她遇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