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大婚,世事无常

沉香雪夜请求胤祥赐婚的事情,很快便被传回了琉璃耳朵里。为了向德妃和胤祥等人显示她重情重义的一面,她不但给沉香放了三天假进行准备,而且还派人送去了许多贺礼。这件事情很快传开,宫女们有的羡慕沉香能交到如此好的姐妹,也有的冷嘲热讽说她狐假虎威存心显摆。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无论旁人羡慕嫉妒也好,不屑嘲讽也罢,沉香都没有放在心里。每日里只是沉默着,静静地坐在樱花树下,看着一处枯枝发呆。

银蟾落,金乌起,三日时间,眨眼而过。

第三日晌午,沉香依旧坐在樱花树下发呆。视线不经意地落在地上的影子里,眼中立刻浮起了落寞的笑容。

再过几个时辰,当这个影子拉长的时候,她便要成为春寿的新娘。原本只想要平平淡淡地在这个紫禁城里活着,平平安安地等到二十五岁出宫,最后,却是这样的结果。

曾经两个最要好的玩伴,一个将她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夺了她的幸福最后还要毁了她的一生。另一个被她牵连受尽折磨,马上和她成为夫妻相守相依。

世事无常,如梦一场。

“沉香,沉香!”沉香正恍惚地想着心事,隐约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木然抬眸还未来得及看清楚,已经被一双结实的手臂将身子紧紧拥住。“幸好还来得及,还来得及……”

“……苍其?”听到这个声音,沉香蓦地怔住。慢慢抬起头向上看去,空洞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了一丝光彩。“苍其,真的是你!上天保佑,你真的平安无事。太好了,太好了……”

那一夜苍其受了那么重的伤,没想到恢复得如此迅速。见他并无大碍,沉香心中宽慰。随即便发现他们这样姿势极为不妥,连忙挣脱了他的怀抱站了起来。

“苍其,你……”正想要问他为什么会忽然跑到这里来了,就见他忽然颤抖了一下,本来就缺少血色的脸越发显得苍白。沉香心中一惊,急忙上前将他扶住连声追问:“你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歇着。”

“不……不用。”苍其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双手紧紧握拳隐忍着身体中突然窜出来的剧痛。他那夜除去皮肉伤之外,肋骨也折了两处。幸亏太医手段高明,这才将他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卧床休息数日,刚刚可以起身活动便惊闻沉香之事。当下不顾太医拦阻,踉踉跄跄跑到了通铺房来。

此刻,苍其只觉得胸口仿佛被人用大棒拼命捶打,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刺骨的疼痛。艰难地喘息几次,等到那险些令他窒息的疼痛稍微缓解之后,他伸手将沉香拉住,一个字一个字地确认道:“……你要嫁给太监,是不是真的?”

听到苍其提起这件事,沉香眼中刚刚腾起的光彩瞬间黯淡下去。低着头避开他的视线,良久,她才轻轻回道:“是真的。”

“你疯了吗?”沉香的回答像是千斤巨石砸进了苍其的心湖,立刻掀起了滔天巨浪。当看到她已经哭得红肿的双眼时,顿时失控地怒吼了起来:“不!我不相信!你一定是被逼的!告诉我,是谁?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苍其,苍其,你不要嚷!”沉香被苍其的吼声吓了一跳,惊慌失措地抬手捂着他的嘴哀声道:“没有人逼我,是我自愿的。求求你,不要嚷了。”

激动的情绪和愤怒的叫喊加速消耗着苍其的体力,眼前一黑,他无力地连着后退了几步,幸好沉香将他扶着倚靠在了樱花树上,这才没有摔倒。

深深吸入一口深冬清冷的空气,苍其失控的神智终于稍稍镇定下来。低头看着身前满面担忧之情的沉香,他浓眉紧锁哑着声音说道:“沉香,我们毕竟是一起长大的。虽然多年未见,但是你的心事我还是能猜出几分的。和我说句实话,你真的是自愿想要嫁给那个叫春寿的太监吗?”

“我……”面对着苍其那双足以洞悉她内心的眼睛,沉香无言以对。哑然许久,这才竭力维持着平静的音调涩然开口:“苍其,不要再说这个了。”

沉香的反应证实了苍其的猜测,即将失去她的绝望和不甘吞噬了他的理智。鹰眸中闪过破釜沉舟的决然之色,他猛地伸手抓起沉香的胳膊向外走去。“沉香,不要难过。我这就带你走,永远离开这里!”

沉香猝不及防,被他拉了一个踉跄。惊急回神,急忙用另一只手紧紧抱住了樱花树。

“苍其,你放开我!”沉香惊惶不已:“我们逃不出去的!”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苍其语气坚决,返身过来想要将沉香抱在树上的手指掰开。“就算拼了一死,我也会把你平安送出紫禁城!”

他闻鸡起舞苦练武功,就是为了可以进入这个皇宫,可以离得她近一点。如今思念了七年的人儿就在眼前,却要成为一个太监的新娘。这样的事情,让他如何接受?冲天的妒火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身上的痛苦被强烈的感情掩盖,他满脑子只剩下带她离开这一个念头。

虽然苍其重伤未愈,但是他的力量足以压制沉香。轻而易举将她抱在树上的手指掰开,他索性将反抗的她拦腰抱起,大步向外走去。

恐惧的情绪攀升到了极限,沉香咬着牙扬起手,狠狠一个巴掌抽在了苍其脸上。清脆的声音传来,苍其停住脚步,呆呆地低头看向沉香。

“苍其,对不起。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也相信你宁可自己受伤也会保我平安。可是……”见苍其终于停住了脚步,沉香颤颤伸出手,触摸着他被她打得泛红的脸颊,眼里满是内疚。“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即使我们真的逃出了这紫禁城,又能到哪里容身?我们的阿玛、额娘、九族血亲,他们会有什么样的命运?放手吧苍其,我们……没有希望的。”

“可是,沉香……我……”被这一巴掌打回了理智,苍其双唇颤抖,眼中已经泪光隐隐。莫道男儿不流泪,只是未至伤心时。这个刀剑加身遍体鳞伤都不曾哭泣的男子,在这一刻终于流下了悲伤的眼泪。颤抖着还想要说些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她说得对,你们是没有希望的。”

这个冷冰冰的声音,迅速冻结了沉香身上的血液。惊慌失措地从苍其怀中挣扎下地,拉着他便重重跪在了地上:“参见四阿哥——”

没有让沉香和苍其起身,胤禛缓步走到树下的石凳上坐下,视线在二人身上巡视许久,这才淡淡开口:“妄图勾引宫女擅离皇城,赫舍尔苍其,你可知罪?”

苍其虽然有些鲁莽,却也是一个知恩图报的血性汉子。对于救过沉香和他的四阿哥,他感怀在心,甚至愿意用性命相报。所以,虽然他的头脑已经一片混乱,可是面对四阿哥的时候,还是不失敬畏之情。听了四阿哥的问话,苍其的头重重磕在了地上:“奴才知罪。”

“既然知罪,那就赶紧离开吧。”胤禛没有心情和苍其多说,挥挥手驱赶他走人。“我在宫外新置了一处宅院,需要侍卫帮忙守着。你回去收拾一下,稍后便有人带你过去。”

磕在地上的头久久没有抬起,苍其的肩膀难以抑制地耸动着,泪水终于掉出眼眶,砸在了地上。

胤禛的意思他当然明白,这一去,他与沉香便再无见面的可能。纵然心有不甘,他却无能为力。僵持了许久,苍其终于颤声道:“谢四阿哥……不杀之恩。”

又是重重的三个头磕下,苍其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步一挪地向外走去。沉香依旧跪在地上,泪眼哀戚地看着他犹如行尸走肉的背影。就在他即将消失在院外的时候,又忽然停住了脚步,背对着她举起了右手:“沉香……保重。”

“苍其,你也是。”沉香流着泪,哽咽地回应。“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苍其依旧没有回身,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即加快脚步,迅速消失在沉香的视线中。

厚实的云彩不知何时遮住了太阳,大片大片的阴影投在地上,让这个冬日显得格外寒冷。北风在树梢席卷而过,干巴巴的枝条无力地摆动着。一只寒鸦受不了这份凄冷的感觉,“啊啊”叫着振翅飞到了屋檐上。

树梢下,沉香依旧直直地跪在那里。胤禛坐在石凳上看了她许久,终于无奈地轻叹一声:“起来吧。”

“谢四阿哥。”沉香轻声谢恩,慢慢地站起身来。脸上的泪痕已经被风吹干,她的表情重新恢复了之前的木然。

将视线从沉香憔悴的脸上移开,胤禛望着屋檐上立着的寒鸦,淡淡地说道:“若是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谢四阿哥关心,”有些意外胤禛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沉香顿了一顿,摇了摇头平静地回答道:“奴婢不后悔。”

和预料之中一样的回答,胤禛微微颔首,起身走到了沉香的面前,如同上次一般伸手将她脸上的灰尘拂去,这才淡淡开口:“虽然不知道是谁逼你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但是我很感激这个人。他无意中的一个决定,帮我解决了困扰已久的难题。只是这样一来……却是委屈了你。”

听到胤禛的话,沉香身子颤了一下。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她实在想不出来琉璃这样的安排,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知道沉香心中的不解,胤禛微微一笑,转身向外走去:“有空的话,陪我走一走吧。”

沉香迟疑了一下,还是迈步跟了上去。

天色,越发阴沉起来。北风呼啸着在宫墙之间穿梭。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在幽长的夹道中慢慢走着。

“虽然我有许多兄弟,可是最亲近的,便是十三。他自幼便内敛沉稳,机智聪慧,精于骑射,又擅长翰墨,甚得皇阿玛器重,视为国之栋梁。可是,十三他什么都好,唯独感情之事,却是他的软肋。所以,对于他能一见钟情认定琉璃,我是极为欣慰的。原想着他有了福晋之后,便可以专心于国事,未曾想他却忽然跑来找我,说他的心里又多了另外一个人。”

胤禛说到这里,意有所指地转身看着沉香。见她低着头不言不语,便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虽然他一口咬定对那个宫女只是爱屋及乌,可是他却始终无法彻底将她放下。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疏忽了国事,完全被感情所支配,在两个女人之间摇摆不定。再这样下去,无论是皇阿玛还是朝臣百官,都会对他有所失望吧。”

沉香垂了头,依旧没有说话。虽然胤禛并未说明,但是她已经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那个宫女,指的便是她吧?原本以为胤祥只是为了琉璃才来找她,没想到并非完全如此。想到自己竟然在他的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沉香鼻子一酸,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悲伤。

“十三是我最看重的人,我不能放任他就这样为了儿女情长而毁了自己。所以我几次去找那个宫女,想要和她把话说清楚,让她自动放弃,彻底远离他。可是每次话到嘴边,我却又犹豫了。”胤禛说着,眸光扫过沉香不断颤抖的肩膀,微微敛眸,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就在我感到为难的时候,那个宫女忽然跑来要求嫁给一个太监。如此一来,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这样的结果,算得上是最好的,沉香,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奴婢明白。”沉默了良久,沉香终于缓缓抬起头看向胤祥。眼中没有了泪光,却也没有了任何情感。“那个宫女一定能够体会到四阿哥这一番用心良苦,从此远离十三阿哥,安分守己地生活。”

“如此……最好。”被沉香空洞无神的眸子刺得胸口一痛,胤禛转身大步离去。

幽长孤寂的红墙夹道,重新安静了下来。夕阳的余晖洒下,给孤零零的沉香绘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陪着她慢慢地走着……

将憋在心底早就想说的话尽数说出之后,胤禛并未感觉到半点轻松。沉香那纤弱无助的身影不断地在眼前徘徊,搅得他心烦意乱。果断冷酷如他,此刻竟然有些后悔,或许是后悔他的残忍,又或是后悔没有阻拦这场即将开始的荒唐婚礼,原因究竟为何,他自己也弄不清楚。

心事重重地回到了房间内,却发现昏暗的屋中早就坐了一个人。听到他的脚步声,那人举着酒杯回头,声音中已经有了三分醉意:“四哥,我等你好久了。快来,陪我喝酒。”

“十三弟?”看清那人身影,胤禛先是一愣,随即便明白了他来此的缘由。走上前去坐在他的对面,胤禛并未阻止胤祥,反而端起了另一只杯子斟满,仰头一口灌下。闭上眼,长长地叹了口气。

只此一次,让他也抛开那些理智和算计,随着心情放纵一次吧。

“呵呵……”胤祥涩然一笑,同样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拿起酒壶,重新斟满。

兄弟二人默然无语,相对而酌直至月上柳梢……

上弦月,惨白如纸,孤零零地悬挂在墨染的天幕,像是一只半睁着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人间的丑恶。

紫禁城内一处小小的房间,一只大红喜字贴在墙的正中。或许是贴它的人糨子涂得不够,喜字一角无精打采地垂下,在墙上留下一道污浊的痕迹。

这里,是琉璃为沉香“精心”布置的婚房。

春寿浑身是伤,蜷在床角一动不动。披头散发,目光呆滞,若不是身体还因为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话,简直如同一具死尸一般。

门帘轻轻挑起,沉香拿着崭新的喜服从里屋走了出来。苍白的脸上淡淡地涂了胭脂,为这场凄凉的婚礼增添了些许喜庆的颜色。

沉香走到床边将喜服放下,向着春寿轻声道:“热水我已经准备好了,你进去洗一洗,换身新衣服,好歹也是成亲。”

听到了沉香的声音,春寿终于有了反应。他慢慢地将头抬起,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突然窜起身来,一头撞向旁边的桌角。

沉香大惊失色,急忙扑过去将他拉住。幸亏二人距离极近,加上春寿伤势未愈使不出劲来,这一下才没有性命之忧。纵然如此,他的头还是被桌子磕破了皮,鲜血立刻冒出,在脸上留下了妖异的痕迹。

“你干什么?”方才那一幕实在太过危险,若是她反应稍慢,春寿此时已经没了命。沉香又是生气又是后怕,想要去拿些药来替他包扎,又不敢放开手,只好就这样抓着他,看着他的血一滴滴落在她的身上。

春寿一边挣扎着想要推开沉香,一边流着眼泪嘶吼着:“我这种人,活着只会连累你,你让我死吧,让我死吧!我死了,你就解脱了——”

“够了!”眼看着就要被春寿挣脱,沉香突然大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拽回了床上,抬起手指指着他撕心裂肺地喊道:“你死了我怎么办?你活着我好歹还要照顾你,让自己有撑下去的勇气,你死了,我连活着的理由都没有了!”

“对不起……沉香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春寿重重地跌在床头,将头伏在被子里,手握成拳一下又一下地捶在床板上,呜呜咽咽地哭着和沉香道歉:“是我拖累了你,都是我的错!要不是为了我,你就可以去告发琉璃,重新回到十三阿哥身边!”

深吸口气平息了激动的情绪,沉香慢慢走回床头,坐在春寿身边小心将他扶起,轻轻地擦去他脸上的血迹,摇着头叹息道:“不是这样的,十三阿哥最初接受琉璃或许是因为我那一夜带给他的感动,可是经过这么久的相处,琉璃已经在他心里了,我又何必多此一举让他难过呢?进去吧,好好地泡个澡,出来拜堂,就当是帮我,因为我已经没有精力再折腾了。”

春寿就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乖乖地接过沉香递过来的衣服往里屋走去,走了几步忽然回头,望着沉香嗫喏着问道:“沉香,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是个好人。”沉香想也未想便脱口而出。

没有想到沉香回答得如此利索,春寿呆了一呆,低了头小声说道:“可是我贪钱,我势利,我……”

“即使这样,你依旧是个好人。”沉香站起身来走到春寿身前,语气坚定而认真:“不管你嘴上怎么样,每次犯宫规时提醒我们的是你,受罚时保护我们的也是你。我知道你本性不是那样的,可是这皇宫太害人了,你不这样,就不能生存,我都知道。”

“小时候,家里没钱,娘把我送进来的时候,抱着我哭了一夜。我知道她是爱我的,只是没办法,于是我发誓,将来我要变成很有钱很有钱的人,娶一房媳妇,让她有衣服穿,有饭吃,不计较我是个没根的人。可是如今,我真的要成亲了,心里却快活不起来,因为我害了你,我害了你呀——”春寿说着,颤抖得更加厉害,眼泪混在血痕中流下,淡淡的粉色触目惊心。

春寿的话也勾起了沉香的伤心回忆,想起额娘帮她梳头为她戴上耳坠祈求平安的样子,再看看今夜这凄凄冷冷哀哀切切的婚房,她的泪水也流了出来。

“别说了,这是命,既然命把我们拴在了一起,我们就认命吧,水快凉了,我去给你添点热的。”不想让春寿看到她的泪水伤心,沉香借着转身的机会擦掉了眼角的泪水。正想要挑起门帘进到里屋,一个宫女忽然拍开房门匆匆跑了进来。

“沉香,宫里的十八阿哥殁了,皇上下令不许办任何喜事,掌事姑姑要我告诉你,你跟春寿的婚礼暂缓。”

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然,春寿愣怔了一下,抬头看向沉香。

沉香垂了眸,依旧低着头向里屋走去:“水凉了,我去给你添点热的。”

将报信的宫女送到门外,春寿蹒跚着掀开门帘,看到沉香不断抽搐的背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东暖阁,人影颤颤。

太子胤礽带着四阿哥胤禛、九阿哥胤禟、十三阿哥胤祥跪在地上。屏气敛息,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年迈的康熙虎目圆睁,看着跪成一排的儿子们,怒火一升再升,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对着他们几人怒吼道:“昨儿个老十八病危,你们做哥哥的都去哪儿了,等他病殁了才出现,这算哪门子的手足情深。太子,你先说,朕传你的时候你去干什么了?”

“儿臣……儿臣……”被康熙的暴怒吓得语塞,胤礽擦着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看着胤礽这副样子,康熙更加恼火,手指颤抖着指着他,苍老的脸上满是失望之情:“不知道怎么说了吧,一看就没办什么正经事,平日里一副亲兄热弟的样子,敢情都是演戏给朕看,朕以后再也不相信你们了,再也不相信了……”

说着说着,已经老泪纵横。

胤祥看不过去,想要起身替太子开脱几句。身子刚动,便被身旁的胤禛拽住了袍子。

不动声色地朝着胤祥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开口。胤祥先是不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

他与胤禛刚刚还在对酒消愁,听到十八阿哥胤衸殁了的消息之后匆忙赶来,此时满嘴都是酒气,若是开口说话,无异于火上浇油,让康熙更加愤怒。

胤禟低头跪在旁边,听着康熙对胤礽的训斥,眼珠忽然一转,露出一抹难以觉察的冷笑。

跪着爬到康熙脚边,胤禟伸手从身上取出一个小弹弓递了上去。抬起头,已经是泪流满面:“皇阿玛,儿臣知道十八弟喜欢这个东西,一直连夜亲手做着,可惜还是没赶上让他瞧一眼,请皇阿玛帮儿臣带给十八弟吧!”

接过还带着体温的弹弓,康熙悲痛的心终于有了一丝安慰,低头看了胤禟一眼,点点头叹道:“还是你有心,走,跟朕一道过去,你自己给他,他会知道的。”

“嗻!”胤禟心中狂喜,表面上却依旧哀伤不已。沉声答应之后,站起身恭恭敬敬地站在康熙身后。

“皇上起驾了——”

太监高声奏罢,康熙看也不看还跪在地上的三人一眼,带着胤禟离开了东暖阁。

胤祥等人不敢妄动,直到脚步声消失了许久之后,这才相继站起身来。

想起方才胤禟得意的样子,胤礽的火气就不打一处来。抬脚将身边的椅子狠狠踢开,咬牙切齿地怒道:“老九可以啊,睁着眼睛就说瞎话,老十八生前最怕弓箭什么的,怎么会喜欢弹弓?不行,我要去和皇阿玛说清楚!”

胤礽越说越气,冲动地便要向外走。

胤祥急忙快步上前将他拦住,皱着眉开解道:“皇阿玛日理万机哪知道这个,现下他已经信了,九哥就算成功了。皇阿玛现在气头上,太子若是现在过去,岂不是要被误解是心胸狭窄造谣生事吗?”

“太子,十三弟说得有理,眼下时局紧张,皇阿玛又对你颇有偏见,你一定要韬光养晦,收敛自己,万一再惹出什么事来,谁都保不了你了。”见胤礽仍然心有不甘,胤禛也走上前去,一把握住他的手,语重心长地沉声道。

被二人这么一劝,胤礽的火气这才消弭了些。见二人仍旧不放心地看着他,没好气地回答道:“好好好,我知道了,知道了!”

胤禛和胤祥对视了一眼,这才轻轻地松开了他。

多事的一夜,总算过去了……

天子脚下,本就繁华。加上此时已近年关,京城的街道上更是人来人往,喷火的、杂耍的、走骆驼的应有尽有,十分热闹。

胤礽心情不好,带着随从无聊地四处闲逛着,一边走一边兀自发着牢骚:“这也不许做,那也不许做,每天闷在屋里,闷死我了!”

随从不敢多话,赔着笑连连点头。

没人搭话,胤礽心情更是不好,竖了眉瞪了眼正准备骂他们几句出出心火,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一样东西,立刻噤了声,侧身躲到了一个摊子后面。

远处,有个不起眼的小门慢慢打开,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引着一身戏服的男人出来。

“老九?”胤礽眯了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之后,随即纳闷了起来。“他这是在做什么?”

只见胤禟从那个小门弯腰出来之后,将身上戏服脱下交给了老者,作了个揖之后,左右看看然后转身离开。

胤礽皱起眉头,想了一想,带着随从向着那个小门走了过去。

轻轻敲了几下,无人应声。胤礽犹豫了一下,示意随从将门推开。

门里,原来是一个戏班子。不知道是光线的缘故,还是胤礽自己多想,他总是觉得这里的气氛有些古怪。

正东张西望的时候,戏台上突然灯火通明,锣鼓二胡铿铿锵锵响起,一个花旦站在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虽然声音优美,可是动作却有些僵硬,丝毫没有妙龄女子应有的轻盈优美之感。

胤祥看得直皱眉头,快步上前想要和她打听方才见到的那个老者。走到近前脸色忽然一白,险些吓得惊呼出声。

舞台上这个且唱且舞的花旦,分明就不是一个活人!

虽然做得惟妙惟肖,可是那拴在各处关节上的丝线,还有艳丽妆容掩盖下的纹理却骗不了人。这是……一个木偶!

胤礽后背瞬间窜起一层冷汗,虽然见过许多木偶表演,但是这样诡异的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片刻也不想多待,毫不犹豫转身便走。

谁知这一转身,胤礽便又是一惊。方才那个老者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木偶正冷冷地看着他。

胤礽毕竟是太子,片刻的惊慌之后很快便稳住了阵脚。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一眼这个有些伛偻的老者,傲慢地开口问道:“喂,刚才那个人来这里干什么?”

“你是谁?”老者警惕地问道。

胤礽冷哼一声,拿出一锭金子扔了过去。“你不必知道我是谁,知道它就行了。”

看着滚到脚边的金锭,老者瞳仁缩了一下,脸上戒备的神情褪去,眉开眼笑地弯腰捡了起来。

“是是是,那位客观是来学唱戏的,他说他父亲最近心情不好,想学一出热闹的戏,哄他父亲高兴。”

听了老者的解释,胤礽恨得暗暗咬牙。好你个老九,这些溜须拍马的本事果然有两下子。

不过这一次,你恐怕没那么容易得逞了!

想到这里,胤礽下巴微微一扬。随从会意,上前将一堆金子通通倒在了老者面前。

“我也想跟你学唱戏,不过你得教我最好的,尤其要比他好——”胤礽指着那一堆金子,冷笑着对老者说。

“好啊,好啊——”不等老者回话,旁边的木偶忽然叫了起来。

胤礽先是一惊,很快便镇定下来。他堂堂的大清国太子,什么稀罕玩意没有见过?区区腹语之术,也敢在他面前装神弄鬼?当下便冷了脸,催促着老者立刻开始授戏。

老者应承着爬上舞台去拿东西,烛光一闪,他背对着胤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怪异的微笑……

入夜,紫禁城里死气沉沉。

宫中长廊,康熙带着胤禟、太监、宫女们慢慢往前走去。

走着走着,康熙站住了脚,举头四顾之后,长长地叹息道:“这宫里的夜晚,静得好可怕,四周围除了哀伤还是哀伤,可是朕不愿意高兴起来。因为只有在这样的情绪里,朕才能深刻的记得朕的老十八离朕而去了。朕深刻地明白,自己能做一个好皇帝,却做不了一个好阿玛。”

胤禟也轻叹一声,眉宇间满是哀伤:“皇阿玛千万不要这么想,您要是这么想,十八弟在地底下也不会安生的。”

“嗯。”康熙点了点头,向着胤禟吩咐道:“告诉所有人,除了不许歌舞,不许华衣美服之外,连红灯都不许挂,每个宫里都抄上一百遍佛经来给十八阿哥祈福,这是朕仅能为他做的了。”

“嗻!”胤禟答应一声,正准备下去安排。突然灯光大亮,刺得众人挡住了眼睛。

“我是孙悟空,我要大闹天宫——”胤礽在一队戏子的簇拥下,围着康熙粉墨登场。一边唱着,一边舞动着手里的棍子上蹿下跳。

刚刚下了旨意要禁止华服歌舞,这便就有一场大戏热闹开锣。康熙登时勃然大怒,气得身子颤抖厉喝道:“这……这是怎么回事?谁这么大胆,把朕的话当耳旁风吗?”

胤礽不知缘由,听到康熙喝问还以为他是惊喜所致,心中暗喜,一个旋身拜倒在地。“回皇阿玛,是儿臣。”

“……你这是要干什么?”最后几个字,康熙是咬着牙问出来的。胤礽低着头,并未看出康熙神色有异。听到他的问话,急忙高声解释:“儿子为了排这出戏好几个晚上没睡了,皇阿玛瞧着可喜欢?”

胤礽不说还好,这一席话说完立刻气得康熙火气上涌,脸色已经涨得通红。“你……你简直是混账……”

怒骂了一声之后,康熙气冲冲地拂袖而去。胤禟看了跪在地上摸不着头脑的胤礽一眼,轻轻一笑,也跟着离去。

见此情形,胤礽脑中突然“轰”地一响,随即呆如木鸡,身子一软瘫在了地上。

他……中计了!

翌日。

阿哥所胤祥房内,胤禛焦急地来回徘徊,不时地向外面张望几眼。

不知等了多久,胤祥飞快地推门而入,左右望望无人窥视,这才将大门紧紧关上。

胤禛急忙迎了上来,焦急地问道:“怎么样?太子那边有消息吗?”

“皇阿玛说太子连自己兄弟的死都能不放在眼里,将来怎么会管百姓的死活,不管大臣们怎么求情,还是下旨废了他,又放出话来,求情者一并治罪。”胤祥满脸沮丧地回答道。

“什么?废了太子?”胤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盯着胤祥重复了一遍。见他颓然点头,立刻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这个太子,我跟他说了多少次,要他收敛,要他收敛,他就是不听,现在后悔都晚了……”

“据太子说是老九引他入局的。”胤祥坐在旁边,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胤禛冷笑一声,看着胤祥反问道:“你觉得皇阿玛会相信吗?”

胤祥沉默了。

胤禛无奈地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恨恨道:“原以为扶植这个草包太子可以实现我们在政治上的抱负,为黎民百姓开拓一条光明大道,如今看来真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胤祥沉默半晌,忽然抬头朝着胤禛道:“不如四哥你自己来。”

“我非嫡出,师出无名,况且皇阿玛心里也未必有我。”胤禛黑眸闪了一闪,面无表情地回绝。

“那也不能让老八老九夺了去,你知道他们在外面的所作所为,到时候恐怕……”胤祥不甘心,正想要继续劝说。忽然灵光一闪,有了主意。“咦,有了……”

“什么?”胤禛急忙问道。

“四哥,你听过上房抽梯吗?”胤祥凑近了胤禛,在他耳边低语道:“过几天皇阿玛要去南苑狩猎,倘若我在中途拦截,冒死上谏……”

胤禛惊得愣住,猛地转头看向胤祥。

“这……”

“我主意已定,四哥不必再劝。”胤祥眼中满是决绝,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纵然是拼得一死,也绝不能让他们如愿以偿!只是在这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去处理。”

金乌西坠,残阳如血。紫禁城内外,尽皆笼罩着这个不祥的颜色……

戌时三刻,御花园里一片安静。

胤祥站在凉亭里背身而立,望着夜色出神。

琉璃独自一人款款走来,站在他的身后轻笑道:“什么事神神秘秘的,非得我一个人过来。”

胤祥听到琉璃的声音,猛地转身将她紧紧抱住。

琉璃一愣,挣扎了一下羞涩道:“十三阿哥,我们还没成亲呢,被人看见了不好。”

“别动,让我多抱你一会儿。”没有理会琉璃的挣扎,胤祥手臂收得更紧,低着头在她耳边闷声道。

琉璃听出他的声音不对,急切地问道:“十三阿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胤祥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抱着她。许久之后,终于慢慢将她放开,双手转而扶着她的肩膀,低头凝视着她的双眼轻声问道:“琉璃,假如我不是十三阿哥,我一无所有了,你会怎么做?”

琉璃愣了愣,眼珠转动一下,微微笑了:“我……我还是一样,我喜欢的是你的人,不是身份。”

“那么……假如我抛下你,一个人死了,你会怎么做?”胤祥沙哑着声音继续追问。

琉璃闻言,脸上笑容更加温柔,眸子里饱含着深情,望着胤祥坚定地回答:“我会跟你去。”

“很好,我没有爱错人。”胤祥动容地点点头,内疚地注视着琉璃苦涩道:“可是……我必须要对不起你……”

不知道胤祥为何说出这句话来,琉璃生怕牵连到她,顿时惊慌起来,抓着他的袖子连声问道:“十三阿哥,你怎么啦?出什么事了,你别吓我?”

“太子受了冤屈,我必须带兵包围皇阿玛,让他听我申辩……”胤祥确定附近无人之后,压低声音将计划告诉了琉璃。

“啊?这……”琉璃大惊失色,正想要开口劝阻,便被胤祥打断。“我知道这一去很危险,弄不好会有性命之忧,所以我必须先来见你,跟你交代一声,万一真的……你可以自请出宫,你对德妃娘娘有恩,她会帮你的……”

说完不等琉璃回答,胤祥俯身在她唇畔轻轻一吻,飞快地转身离开。

琉璃追出二步,想要喊住胤祥。刚刚张口忽然想到了什么,眸光一闪,转身往回走去……

延禧宫黑漆漆的大殿里,沉香静静地坐在地上,对着头上巨大的黄金笼子发呆。

早已经下定决心,不在胤祥面前出现,也答应了胤禛,要从此远离胤祥的生活。所以,她只好在深夜时来到这里,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所有的点点滴滴。

小时候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和他骑马的情景,与他逛市集的情景,被他堵在长廊圈在怀里的情景,与他雪中一吻的情景……

点点滴滴,走马灯般在脑海里旋转。每一个情节,她都记得那么深刻。不知不觉间,泪水已经糊满了沉香的脸。

脚步声忽然响起,惊散了沉香的回忆。她急忙擦干眼泪躲到屏风后面,小心地向外窥视。

胤祥满腹心事地走了进来,对着笼子不动也不说话。就如同方才沉香那般,只是静静地坐着。

沉香躲在屏风后面,痴痴地看着他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胤祥终于站起身来,长长地吐了口气看向笼子。

“额娘,你会懂我的,对吗?”

黄金笼子微微地摇晃着,寂寞无语。

胤祥不再犹豫,转身大踏步地离开。

等到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的时候,沉香这才轻手轻脚地从屏风后面绕了出来。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心里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从延禧宫出来,沉香心神不宁地沿着甬道慢慢走着。路过月牙门洞的时候,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人影闪过。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还有那个影子,怎么那么熟悉?

难道是……

脑中忽然闪过一个人影,沉香恍然大悟。这个人影她那夜在琉璃房中见过,正是九阿哥胤禟!

这么晚了,他鬼鬼祟祟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因为琉璃对胤祥的不忠,使得沉香对胤禟格外地警惕。想也不想,她便放轻脚步偷偷跟了过去,想要看看他做些什么。

临到近前,她这才看清胤禟对面那人正是琉璃。沉香脸上一红,厌恶地皱了眉准备离开。

“你说的是真的?十三他真的要对皇阿玛下手。”胤禟圆睁着眼睛,死死地盯着琉璃。

“千真万确,今晚他便要出发了。”琉璃肯定地回答道。

沉香刚刚退了一步,便听到了这样的对话,大惊之下,身体失去了平衡,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谁?”听到异响传来,胤禟和琉璃急忙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纤细的身影,仓皇地逃进了夜色之中。

看出那是沉香的背影,琉璃吓得手脚发软。“糟了,被她听到了。”

“放心,跑不了。”胤禟眼中布满了杀机,看了琉璃一眼之后,飞快地追了上去。

沿着宫中长廊,沉香上气不接下气地跑着。忘记了害怕和躲藏,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十三阿哥,你一定要等我,一定要等我……

宫门口,值守的侍卫们将胤祥拦住,按照规矩查验着他的腰牌。

沉香跌跌撞撞地跑来,见到他的身影大喜。

“十三……”

刚叫出口,沉香嘴上突然多了一只有力的大手,将她剩下的声音全都堵了回去。身子被胤禟牢牢地禁锢,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她带到了旁边的阴影之中。

胤祥听到声音回头,什么也没看见。摇头轻叹一声,他只道是心里割舍不下沉香而产生的幻觉。

侍卫们查验无误,将腰牌还给胤祥,打开城门恭送他离开。

望着他渐行渐远的模样,沉香无声地落下泪来……

“围住,不要让它跑了!”

京城郊外,旌旗猎猎。官兵们散成长线潜入丛林,将里面的猎物驱赶出来围住。

康熙戴着黄金面具骑在马上,目光阴冷地瞄准了一只受惊蹿出的梅花鹿,张弓搭箭,射在了它的后腿上。

梅花鹿吃痛,“啾啾”叫着向树林中逃去。康熙正欲追赶,一队黑衣人突然从天而降直冲他扑了过来。

康熙大惊,连忙策马闪避。胯下神驹似乎感知到主人有危险,嘶鸣一声折身闪躲。随行侍卫一拥而上,将正想要追击的黑衣人截住。双方一言不发,各亮兵器杀在一处。今日康熙微服围猎只是为了散心,随行侍卫人数不多。加上黑衣人骁勇善战,很快便掌握了战局。血腥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旷野被猩红染得斑斑驳驳。

胤祥身着黑色劲装,手中长刀寒芒闪烁,冲入侍卫之中,犹如虎入羊群。挥刀砍倒几个挡路之人,他杀出重围冲向康熙高声喊道:“皇阿玛莫慌,儿臣并无恶意!”

康熙在几个贴身侍卫的保护下正欲逃走,听到胤祥的声音猛地勒住了马缰,转身看着他,不确定地闷声问道:“……十三?”

“正是儿臣!”胤祥抬手扯下蒙面黑巾,跪在地上急声道:“皇阿玛,儿臣冒死惊扰圣驾,只是想替太子说几句公道之言。他这次……”

康熙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胤祥,眼角余光瞥到十余名贴身侍卫将他团团围住之后,忽地冷笑一声摘下了脸上覆着的黄金面具:“他这次死定了!”

胤禟?

他中计了!

片刻的震惊之后,胤祥很快便反应过来。猛地跃起身来想要逃离,却看到康熙满面寒霜,策马缓缓地从树丛之中走出。举起右手猛然一挥,数百名甲胄侍卫呼啦啦涌了过来,将胤祥等人围成了铁桶一般。

“皇阿玛,请听儿臣一言……”知道今日自己再无生路,胤祥把心一横,向着康熙扑通跪下,想为太子搏上一搏。刚开了口,身旁一个侍卫突然举刀劈来打断了他的话。胤祥侧身闪躲,却听得身后风声突至。措手不及之中,被胤禟飞起一脚,重重地摔撞在身旁的大石头上,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黑衣人群龙无首,纷纷被擒。

康熙心灰意冷,看也不看胤祥一眼便纵马离去。落日余晖之中,他的身影越发显得老迈。

“做得好。”安排了人马押送着昏迷的胤祥跟在康熙一并离开之后,胤禟转头对着方才挥刀的侍卫微微点了点头。“赫舍尔苍其,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为了让计划成功,胤禟不介意多做一些准备。而苍其,便是他埋下的伏笔之一。

听说沉香与春寿的婚事是胤祥亲口所赐的时候,苍其已经对他恨之入骨。胤禟只是三两句挑唆,便答应以命换命。只是胤祥反应太过迅速,才让苍其的那一刀落了空。纵然如此,他却也阻止了胤祥向康熙求情的机会,给了胤禟可乘之机。

“谢九阿哥给苍其亲手报仇的机会。”苍其丢下长刀,单膝跪地沉声道:“今后九阿哥若有驱策,苍其万死不辞。”

苍其说完之后,转身大步离去。胤禟望着他的背影,唇角边露出了得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