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饼了很久亚历方才抽身离开雷恩的保护,可是双膝仍在打颤,她只得再抓住他的胳臂。

“我没有偷那把刀。”她好不容易挤出一丝声音。

“当然没有。”他啐道,但表情显示他仍未罢休。

“以后会怎么样?”

“他们会设法如愿以偿的。”

“他们想干什么?”

“审判和放逐你。你来以前我答应过给他们正义,发誓所有在营里犯罪的人都得接受惩罚。”

“可是我并没有做坏事呀。”她已濒临落泪之际。

“你想跟他们这么说?哼,就算你是圣母,他们也会判你有罪。”

“为什么呢?我又没对他们怎么样。昨晚我还想唱歌给他们听,可是他们全都站起来离开。”

他神色凝重的垂首看她,“人们都只要求你付出你的音乐吗?除了要你唱歌外,他们都别无祈求?”

她无话可答,因为除了音乐外,她并无自己的生活。她镇上的人只要求她音乐,而这里对他们和地自己都已足够。

“来吧,我们得订些计划。”

她默然垂首跟在他身后,不敢迎视路过的人。这些人针对她而来的愤怒,在她是种全新的经验。进帐后,雷恩面无表情地说,“明天一早我们就出森林。”

“离开这里?我们?我不明白。”

“这些人对你已有成见,你待在此地已不再安全。我无法每一分钟都保护你,我也不能让他们伤害你,所以明天一早我们就走。”

“你不能离开这里,”她低语,“亨利王会发现你。”

“去他的亨利王!”雷恩愤然啐道,“我无法待在这里成天担心他们随时会攻击你。唱歌并不能使你脱困,亚历。别看他们一副蠢相,到底还是比那些被你迷住的马要聪明。他们会不择手段伤害你的。”

亚历开始听进他的话了,“你要跟我一起走?”

“当然,我不放心让你一个人走。到了外头世界,你根本活不过一天的。”

泪水雾湿了她的眼,“因为其它人也会看穿我的真面目?知道我是个无聊又自大的人,除了自己外谁也不关心?”

“亚历,你是个好孩子。你不是就关心我吗?”

“谁能不爱你?你一根小指头所含的仁慈,也比我整个人多。现在你又要冒被逮捕和放逐的险来救我。”

“我带你去找盖文——”

“盖文会因庇护我这个被指控为女巫的人,而冒国王震怒的险。你真要因为我而把全家人拖下水吗,雷恩?你真的那么爱我?”

“是的。”

亚历在他眼中目睹深切的爱,然她的心反而更痛苦,“我得独处一下,好好想想。”她轻声咕哝道。

他送她到帐门口,她一走,他立即召唤乔斯。

亚历心事重重地穿过静黑的森林,前往小溪,她坐在一块大石上,凝视着漆黑的溪水。

“出来吧,乔斯,”她唤道,“你的跟踪技术真差劲。”乔斯在她身旁坐下,“是雷恩命令你跟来保护我的吗?”乔斯没吭声,“现在他不得不保护我。他怕有人乘机惩罚我,所以连让我独处几分钟都不行。”

“你并没做错事。”

“我没偷东西是真的,但我又做了什么好事?看看雷恩。他本来可以到别的国家舒舒服服的过日子,但他却选择住在阴冷的森林中,帮助他的同胞。他保护他们,确保每个人都能填饱肚子,无时无刻在照顾他们。然而外头在悬赏要他的头颅,他的家人虽需要他,他却不得不待在这里。他妹妹遭人强暴后自杀身亡,纵使悲痛逾恒,他却没有停止工作一小时过。”

“雷恩是个好人。”

“他是个完美的人。”

“亚历,”乔斯按住她的手臂,“雷恩会保护你的,他无法守着你时,我会接替他。你对他的爱已帮助他度过悲痛时期。”

她一点都不惊讶他知道她是女人,“我的爱有什么用?我根本配不上他。他打算明天一早出森林,光天化日下和国王的震怒挑战。他为了保护我,情愿离开安全之地,出去冒生命危险。”

乔斯再次沉默。

“你无话可说吗?不安慰我雷恩的性命无虑?”

“他若离开森林将面临极大的危险。雷恩的声名远播,又容易被辨认。”

亚历重重地叹口气,“我怎么能让他为我冒这么大的险?”

“那你有何打算呢?”乔斯锐声说道。

“我自己一个人走。我不能留下来让他成天担心害怕,他也不能跟我一起走。因此,我一个人走。”

乔斯的笑声吓了她一跳,“你把雷恩。蒙特格利说得像只哈巴狗。你以为把决定告诉他,他就会笑咪咪的跟你吻别,祝你一路顺风?”

“我准备好跟他大吵一顿。”

“亚历,”乔斯快笑岔了气,“雷恩会把你丢上马背,带你出森林。你尽避尖叫怒骂个够,反正到时候肌肉总是胜过言语。”

“也对,”亚历没辙了,“喔,乔斯,我该怎么办?他不能为我拿自己性命冒险。”

“爱他,这就是他所要的。跟他走,陪着他,陪他度过一切难关。”

她跃起身,双手支臀,怒目瞪视乔斯,“他因我而死时我该怎么办?要我抱着他冰冷的手对上帝唱赞美诗,让所有人说我一定是爱他的?不——!我不要冰冷的双手,我要的是一双温暖的手爱我——或者爱任何人。我情愿把雷恩还给布兰姬,也不要他为我而死。”

“那你有什么法子能让他留在这里?”

她重重地坐下,“我不知道。一定会有办法的。也许如果我侮辱他的家人——”

“雷恩只会嘲笑你。”

“这倒是实话。也许我若告诉他他是个——”她还想不出还有什么是她没骂过的。显然骂他是伤不了他的,“哦,乔斯,”她绝望了,“我该怎么办?如果他离开森林,一定会去找乔特耳斯复仇,到时连国王也会介入——我不能让这事发生!我该怎么办呢?”

乔斯沉默良久,再开口时她几乎没听见他的声音,“跟我上床。”

“什么!”她陡然转身面对他,“我在跟你讨论一个男人的安危,而你竟然想勾引我上你的床?你若要女人,去找些对你流口水的婆子,要不去找罗莎蒙。我相信她一定会比我喜欢。”

“亚历,”他咯咯直笑,一手按在她臂上,“不要骤下结论,先听我把话说完。你若真想让雷恩留在这里,说什么都是无用,但你可以采取一些行动。他还不非常了解你,至少不够深到信任你,也许没有男人会信任女人。如果雷恩发现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无论你怎么解释都无法使他再接纳你。他会让你走,自己留在这里。”

“他会恨我,”她轻声说道,“他会大发脾气。”

“我还以为你是当真的。前不久你还说情愿让布兰姬拥有他。你是否希望现在能离开雷恩,等他获得国王的宽恕后再回到他身边?这种事只会发生在你写给自己的歌中。要使雷恩·蒙特格利让你独自离开这座森林,唯一的方法只有让他对你死心。”

“使他的爱转化为恨。”

“你是希望他含着泪水与你挥别?”乔斯嘲讽地问,“亚历,你爱他太深不愿伤害他。明天让他带你离开这里吧。他哥哥会保护他直到亨利王赦免雷恩。”

“不,不!不!”她大叫,“谁也不能替他挡住死亡。就连在这警卫密布的森林里,他都还中了箭。离开此地只会加速他的死亡。我做什么还会比害他送掉一条命更伤他?”她把脸埋在双掌中,“但要他恨我,让他看我的眼神由爱转恨——哦,乔斯,这个代价未免太大了。”

“你要他的爱还是他的性命?你情愿留在他坟上歌唱,还是知道他仍活得好好的,只不过在另一个女人的怀抱里?”

“虽然我是第一次爱人,但想到别的女人碰他,我倒情愿要他死。”

乔斯极力忍住笑,“这就是你真心想要的?”

“不,”她柔声应道,“我要他活着,但我也要他只属于我一个人。”

“你必须选择其一。”

“你真认为要他留下来,唯一的方法就是——和别人上床?”

“我想不出其它方法。”

她啐然瞪大眼,“那你呢,乔斯?雷恩会非常气你。”

“我知道。”

“那你怎么办?你以后在这里的日子会生不如死。”

乔斯清清喉咙,“如果我想保住性命也只有离开这里。我可不想跟雷恩的女人做完爱后,还跟他对峙。”

“哦,乔斯,我会毁了你的生命。外头在悬赏缉拿你。你不怕会被人认出?”她没发觉乔斯吓了一跳。他不知她晓得他的历史。

“我会留起胡子,至于你,只要乔装男孩就不会有危险。我们一起唱歌,可以赚得温饱。”

“雷恩这一生中充满悲剧。他妹妹最近才死,现在又——”

“快做决定,亚历,把衣服脱了。我没弄错的话,雷恩过来了。”

“现在?”她倒抽口气,“我需要时间考虑。”

“快做决定,没有时间了,”他移近她。

想到雷恩永远沈睡不醒,使得她飞快环住乔斯的颈项,送上她的唇。多年来,乔斯乃为女人宽衣专家,到今天他并未遗忘这项技巧。虽然亚历身着男人衣物,乔斯仍技巧地迅速摆脱了它们。她尚未及抬头换气,他们俩已裸着上半身贴着彼此。乔斯双手没入亚历发中将她头往后拉,一边饥渴地吻着她,同时警觉地睁开双眼。

她没机会品尝乔斯的吻,因为雷恩已使劲分开他们的身体,硬将他俩抛出老远。

“我要杀了你。”雷恩咬牙切齿,目光几乎穿透乔斯。

亚历昏眩了半晌,才把手臂穿进衫袖内,见雷恩拔出长剑,立即大叫起来,“不!”声音大得足以抖落一树露水。给我力量,她祈祷着爬起身。她用自己的身子挡在乔斯身前,“除非你先杀了我,”她声音中充满感情。当她眼看雷恩的表情由惊惧转为受创,愤怒,冷漠,她的心也同时经历了相同的演变。

“我一直都是傻子吗?”他静静地问。

“男人就像音乐,”她尽可能满不在乎地说,“我当然要各种不同的旋律,不同的变奏和音质。你就像狂野激昂的歌,而乔斯——”她眨动睫毛,“乔斯是委婉精致的情歌。”

一时间她真以为雷恩要摘了她的脑袋,不过她不怕,甚至欢迎他那么做。她的心祈祷他不相信。她真会相信她重视音乐胜过他?

“你走吧,”他由内心深处轻声说道,“让——你的朋友今后负责照顾你。今晚就走,我不想再看见你们两个。”他说完转身就走,亚历下意识地想跟过去,但为乔斯拉住。

“除了告诉他事实外,你还能说什么?别去打扰他了。现在就放手。在这里等着,我马上就回来。你有其它衣服或对象吗?”她摇摇头,压根没想到乔斯要丢下她一人独处。

她脑袋空空地等着他回来,浑身不觉夜凉如水。

“准备好了吗?”乔斯站在她身旁。罗莎蒙就立于他身后。

“我很抱歉害你——”

“别说了,”他断然说道,“现在我们只有资格前瞻未来。”

“罗莎蒙,你会照顾他吧?看着他一定要吃东西?阻止他把自己操练得半死?雷恩只听你一个人的,”罗莎蒙只定定地望着乔斯。“吻他,”亚历耳语道,“总该有人付出他们的爱而不隐藏在心,”她转身踱开,再回头时只见罗莎蒙紧紧攀附着乔斯。待他赶上她时,神情带着惊讶。“她爱你。”亚历声调平板地说,两人举步踏上漫长而无终点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