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长天盛会
那个声音,让所有人想到夜月下的幽潭,泠泠清辉下,微波漾漾,圈圈渏涟却是致命的诱惑。
然后,庄门大开,那个人就那么仿若凌波踏步潇洒走来。
乌丝束金冠,白色的发缎飘拂在肩头,深紫长衣,广袖飘飘,长眉如墨,玉面上嵌着一双罕世的碧眸,轻轻一转,所有人心头都是一跳,紧接涌来的却是一股未可名状的惧意。
那个人,就站在那,微微一笑,玉扇轻合,抱拳作礼:“晚辈兰七见过前辈。”
满园如月如雪的半因,满眼的冰清玉洁之貌,可那一刹那,却似有千株紫芍纷纷绽放,灼灼妍华摄目。
满园屏息,失神落魄。
片刻后,宁朗回神,扯住宇文洛衣袖,指着众人失神注视的目标:“他……他……是……”
只是此刻宇文洛却没时间理会他。
纸,闪着银泽,笔非狼毫,尖细如针头,迅速移动,细细刻下一行小楷:英华四十四年七月十六,长天山庄初遇兰七,容华摄满园英魂。
“大哥,这个人我认识。”宁朗激动的说着。
“啊?”这一下宇文洛也激动起来了,“你竟然认识名动江湖的兰七?!”
“我在虞城见到过,他还赠了我七片金叶!”宁朗两眼发亮。
“啊?”宇文洛两眼放着光,“他赠你金叶?他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们怎么认识的?你当时就知道他是兰七吗?他和你说了些什么?他都干了些什么?他为什么会认识你……”
这一连串的问题把宁家小弟问住了。
“我……”宁家小弟动了动嘴却没了话,该怎么说起和兰七相遇的呢。
“快说啊!”宇文洛催促。
“我……兰七到底是什么人?”宁朗问题没答出倒是逼出了一个心头早存的疑惑。
宇文洛瞪眼看着他,然后一拍脑门:“唉!我怎能寄希望在你身上!”
“大哥……”
“嘘,先别说话。”宇文洛一指小亭那边。
“原来是七少,真是稀客。”秋长天满脸笑容,起身迎出小亭。
南卧风也步出小亭,枯瘦的脸上也绽出一抹微笑:“老朽也想不到七少竟也能来。”
兰七玉扇一摇,道:“晚辈早闻长天盛会,一直向往,此次不请自来,还望前辈宽谅。”
“七少客气,能得你来,长天蓬门生辉,快请。”秋长天一摆手,请兰七入亭就坐,而秋臧此次不用吩咐早叫人搬来了座椅。
“晚辈多谢。”
三人正要入亭,而亭内三位年轻人也早站起身来相迎,庄外忽又传入一个声音。
“晚辈来晚,不知秋前辈可肯让华严入庄一睹盛会呢?”
这一个声音却是春日的风夏日的雨,那么的温和清爽。
“是明二公子来了!快请!”秋长天儒雅的脸上此刻已是满脸惊喜之情,不但是他,这满园的人都已起身,目光齐齐望向门口。
先是飘入一片青色的衣角,然后一个欣长的身影从容走来,眉目雅逸,唇边一丝浅笑,本来满园半因幽香,可他一路走来,却隐带青荷雅香,眸光轻扫,犹似隔水相望空濛缥缈。
青衣飘拂,抱拳作礼,“晚辈明华严见过两位前辈。”
“公子不必多礼。”秋长天忙抬手相扶。
“想不到今日竟连明二公子也来了,长天兄,你的面子可真不小啊!”南卧风抚须微笑。
“今日能得如此之多的少年英侠前来,秋某可真是喜出望外。”秋长天频频颔首,“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转身先介绍兰七,“二公子,这位乃兰家七少。七少,这位便是明家二公子。”
两人上前见礼,四目相对,各自一惊。
对面那人碧眸幽深,清波流转间分明藏着什么。
眼前的人明眸蒙雾,无边温柔中分明蕴着什么。
“妖孽!”
“假仙!”
两人脱口而出,那一刻的冲动竟是神魂不可控制的,当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时,只见满园的惊讶与呆鄂。
“呀,原来是明二公子,久仰久仰。”
“七少大名,如雷贯耳。”
众人还在惊愣中,那两人却已言笑晏晏,各自近前一步,正以为他们要拉手亲近之际,那半伸的手忽都不着痕迹的转了个圈收回了。
“今日得见二公子真是三生有幸。”
“哪里,在下早对七少神往已久。”
两人拱手见礼,各瞟一眼。嗯,似曾相识,只是在哪里见过呢?
而园中众人见他们如此相惜,只道刚才是幻听,惊鄂之后纷纷起身上前,熟悉的招呼一声,陌生的正好结识当今武林年轻一辈中顶尖的两人。只有宇文洛却是认认真真的在他那才翻启的《武林沧海史》上记下那两句话,那日后被誉为最深刻、形象的“名号”!
而秋长天与南卧风这两位德高望重的前辈高人也只是互相对视一眼,然后释然一笑,将那当作年轻人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时因满心的防备与激动冲口而出的“戏称”,并未放在心上,转而又为他们介绍着小亭中的三位年轻人。
“大哥,他们……”宁朗指指园中众人围捧的对象虚心请教,“他们是什么人?怎么大家如此看重。”
宁家小弟虽不大识人情世故,可也从大家的反应中看出,这两人的份量似乎比之两大宗师秋长天、南卧风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唉。”宇文洛望着宁朗重重叹一口气,“亏你出身四大派的浅碧山,亏你还是六大世家之一的宁家少主,却连这种只要是混江湖的人就该闻名而动容的人物都不知道,真不知如何说你啊,幸好……幸好你认识了我。”
“大哥。”宁家小弟被兄长说得脸红了红,挠挠头,“师父说武学一途要专心宁神,不要为外界所动,所以……”
“所以你就真听了那老头儿的话一心练武不闻世事,成了个彻头彻尾的木瓜!”宇文洛拍拍小弟的脑袋,颇有朽木不可雕之愤,“真是个笨小孩。”
“大哥,你还没告诉我呢。”宁朗再挠挠头,望着园中那最耀眼的两人道。
“兰七,云州兰家的现任家主……”宇文洛一指那紫衣碧眸的人道。
“啊,他是云州兰家……”宁朗惊呼。
“闭嘴!”宇文大哥被打断了很不高兴,“我说话时不要插嘴!”
宁家小弟嘴动了动,最后在宇文大哥颇具迫力的目光下收了声。
“咳咳。”宇文大哥先清了清嗓子,然后一脸正容道:“兰家以前虽在武林享有声名,但真正占据武林重要一席却是在这位兰七少继位家主后的事。他十四岁时跳过父辈直接从兰家上一代家主———也就是他的爷爷手中接下了家主之位,尔后兰家直系旁系许多的长辈、少辈死的死离的离,凋落了一大群呀,再不复以往的人丁兴旺,可兰家的势力却反是日渐壮大,到今日成为执武林牛耳的六大世家之一。而对于兰家人越来越少之事,江湖传闻都是为他所残害,不过那只是传言不足取信,事实的真像就有待我宇文大家查探清楚了。但作为一个公正的武林史家———我,对他却是很佩服的。”
稍停了下,宇文大哥见宁小弟认认真真的在听着很是满意,继续道:“兰家怎么说也是武林闻名近百年的名门,枝叶繁茂盘根错杂,那个家出身的岂是会是简单之人,可他却从这些狼虎之辈手中夺过了家主之位,再想想他当年十四岁稚龄,唉……更不用说他执掌兰家后做的那几件轰动江湖的事,说起来真是令人不寒而栗啊,兰家今日称霸云州绝对是这位兰七少的功劳。”说着看了看那一脸迷惑众生的笑容的人,心头也是一紧。
“说起来,从他继家主之位始,到而今大约也有六、七年了,成名极早,但前些年却只是闻名而已,他正式露面江湖却是这两年的事,兰家虽为正道世家,但这位七少行事却是亦正亦邪,而且传闻他与魔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最后要说的便是他的容貌了,虽是举世无伦,却长着一双罕见的透着妖气的碧眸,所以江湖中人对他是又敬又怕,想要亲近又不敢太近,矛盾得很啊。不过,如果他愿意和我做朋友的话,我是很乐意的。”
宇文洛一气说了大段,伸手倒了杯茶润了润喉,瞅着宁朗,“现在知道他是什么人的吧?”
宁朗看看兰七,又看看宇文洛,然后点了点头,“武林世家兰家的厉害家主。”
“嗯,总结得不错。”宇文洛大是得意的颔首,抬手指了指那青衣如莲的人,道:“明二公子,则是天州明家的少主,如果说兰七令人又怕又敬的话,明二则是令人又敬又爱。明家出过三位‘兰因令主’,百多年前的第一位令主就出自他们家,在武林中的地位绝对首屈一指,而这位明二公子啊……该怎么说呢……”宇文洛手收回屈指撑着下巴,思量了半晌,最后叹一声,“或许只有江湖人赠他的那个称号最能形容,‘谪仙’,谪落凡尘的仙人,一个神仙人物,我等凡人岂能妄语言之。”
宁朗闻言不由转头看去,那出尘之貌,那空濛遥远的眼眸,那样的人,也只有“谪仙”一词才配。
“说起外号,兰七少……呵呵……可有一个不逊明二公子的称号,知道是什么不?”宇文洛笑得神秘兮兮的。
宁朗理所当然的摇摇头。
“碧妖!”宇文洛压低声音却又郑重其事的道出。
“啊?”宁朗一听却觉得有些不平了。
“呵呵……堂堂世家之子却被以'妖'称之,换个人定会要封了传出这号的人的嘴,可这兰七少却是欣然受之。”宇文洛眼中浮起笑意,“他还说‘平生大愿便是做千变万化呼风唤雨永生不死享尽人间极乐的妖怪!”
“可是……”
“‘可是这个称号却有辱骂之意’你是要说这个吗?”宇文洛打断了宁朗的话。
宁朗点点头,不知为何,心头万分不愿意那个人被人辱称为妖。
“能将骂名化为美名那才是能人所不能不是吗?”宇文洛笑吟吟的道出,将目光移向那个有着妖名也若有若无的散着一丝妖气的人,“宁朗,你说我们能不能看到那一天?人人以称‘妖'为荣。”那话极轻,却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
园中众人一番见礼后各回其位,兰七率先开了口:“不知秋前辈今日有何珍物要赐与晚辈们共享呢?”
秋长天微微一笑,抬头示意一旁侍立的秋臧,秋臧会意,一招手,便有三名家人走入园中,领头的一位双手捧着一长形托盘,上盖着一块红绫。
“‘兰因璧月’已回守令宫,英山大会在即,秋某年老已不可为,却正是各位少年英杰大展身手的时机,今日得缘诸多英雄齐聚长天,秋某突发奇想,欲在大会前便先睹众侠英姿。”目光缓缓扫视一圈,看到的是一双双年轻的灼亮的眼睛,“这样东西便算是彩头,还望众侠莫嫌鄙陋。”
说罢示意家人揭开红绫,让大家看看彩头。
捧着长盘的家人将红绫揭开,却是一件叠得整齐的衣袍,众人正奇怪着,另两名家人上前一人提一边,站在台阶上,伸手一抖,那一刹那,人人动容。
那衣袍展开来,似水瀑轻泻,泻了满园的黑色流泉,盈盈飘浮着数朵雪白花儿,顿时吸住所有人的视线。片刻后回神,才发现那是一件闪着柔顺水光的黑色丝质外袍,衣摆与广袖上各有一圈细巧雪白的半因花,整件衣袍周边又滚着一道金线,令那丝袍看来既素雅又华贵,既华贵又透着神秘,众人看了一会,再惊奇的发现,那丝袍竟是不分里外,袍上的半因花前后望之皆是一致,然后他们又震惊的发现,那丝袍竟然完全看不到线脚,难道是天衣无缝?
“这衣是小女以九仑山玉蚕丝织成。”秋长天那一声平淡的解说却如拍鼓般在众人的心头拍了拍,令那些心都抖了抖。
九仑山玉蚕丝那可是罕世的宝物,水火不浸,更重要的是极及柔韧,除非是神兵利器,否则刀枪不入,而且……那是长天山庄的秋大小姐亲手织的……
“这衣小女取名'天丝衣‘,今日谁能夺魁,此物便是彩头。”
秋长天话音一落,众人的心神便清醒了。
夺魁!最重要的是夺魁!
而且……再联系秋长天前后所言,所有人那一刻全明白了,本已雀跃的心更是迫不及待了。
“原来是这样的,难怪,难怪啊!”宇文洛看得明听得清,不由连连感叹。
“难怪什么?”宁朗还在为那件天丝衣惊叹着。
“难怪来了这么多年轻高手,而且都是各家各派极为出色的。”宇文洛目光扫过那些人再一次感概着。
宁朗眨眨眼,疑惑的看着宇文洛,不大明白这‘天丝衣’和各家各派的高手有什么关系。
“不懂吧?”宇文洛睨一眼宁朗,抬手拍拍他的脑袋,“我也没期待你能懂。”
“大哥。”宁朗扯下头顶上的那只手。
“刚才秋庄主的话听清了没?”宇文洛放过了他的脑袋,道,“那话的意思说白一点就是:这‘兰因璧月’我秋某人老了懒得再动身骨去争了,你们年轻人去抢罢,不过先在我长天山庄比划比划一下,让我掂量掂量你们的斤两,最出色的人我就给他一点奖赏。”
“哦,这个我知道啊,刚才秋庄主都说过了。”
“重点在这奖赏上。”宇文洛眉骨一跳,“这‘天丝衣’是秋庄主的掌上明珠亲手织的,懂了没?一名女子会为什么人织衣?当然是她的夫婿!秋老头摆明了就是在挑女婿!不但是在挑女婿还是在挑‘兰因令主’!今日的魁首便是明日长天山庄的佳婿后日武林的帝王!”
“啊?”宁朗瞪大眼,明明只是年轻人比比武怎的便有这么多意思出来了?
“所以啊,你看看这满园的人,哪一个不是江湖上名声响当当的少侠?!”宇文洛抬手一圈,“这些人谁又不想当‘兰因令主’呢?若是能得到六大世家之一的长天山庄的支持呢,那可说是已向‘兰因令’搭上一根手指了!”
宇文洛目光瞟了瞟那袭‘天丝’衣,便带了些羡慕,“再且了,秋家小姐可是江湖上有名的美人呢,‘秋水横波绝妩媚’可不是虚言,我也想娶到这么一个美人又当上'兰因令主‘呢。”
“那大哥也去比武不就行了?”宁朗很老实的建议。
“哼哼!”宇文洛咬着牙,“我要有那么好的武功就好了!”
“那……”
“那什么那,看着罢!也只有看的份!”宇文洛垂了头有些泄气,“而且我要是敢上,我大哥还不打爆我的头……对了,为兄我是宇文世家的人你知道了吧?”
“啊?”宁朗惊讶。
宇文洛一看他那模样真是彻底绝望了,“我可是一看到你背上那杆银枪就知道你是宁家的人,一路相处了近月时间,你竟然不知道我是宇文家的人?!而且……”手指向小亭里的宇文沨,“能和秋长天坐在一块的又姓宇文的人会是平常之辈吗?你这脑子乍就不会多转几个弯呢!”
“天下姓宇文的又不只你一家,而且不一定只有宇文世家的人才可以和秋庄主坐在一起啊。”宁朗这下倒是说了句伶俐话,堵了宇文洛的口。
宇文洛看看宁朗,然后点了点头,“在我英明的教导下你果然有长进了。来,我再教你认识一些人。”说着,手指向小亭里,“坐在我大哥旁边的那个白面微胖笑得一脸和气的便是白州花家的大公子花清和,他家还有个妹妹,那可是与秋小姐齐名的美人,‘花影扶疏乃天姿,秋水横波绝妩媚’这两句说的便是武林一北一南两大美人———花扶疏与秋横波,秋横波我还没见过,不过花扶疏……”说到这,宇文洛眯起了眼,似回忆起花家小姐的容貌,脸上一片向往之情,“花影扶疏确确实实的天然风韵呀!”
“哦。”对于宇文洛向往不已的美人宁朗没有多大反应,指了指小亭,“那,南前辈身后坐着的是谁?”
宇文洛一看那人,当下正容道:“梅鸿冥,桃落门的掌门弟子,你别看他一幅文弱书生的模样,可是个厉害人物,我是宁肯惹到我大哥也不要惹上桃落门的人!”
“为什么?”
“‘浅碧剑,苍云刀,风雾掌,桃落器’这话说的便是四大派各自所长。桃落门称雄江湖的是暗器,比之刀剑拳掌,暗器可是防不胜防的东西,而且桃落门的暗器专打人奇经八脉,轻则损你几成功力,重则废掉武功或送掉性命,所以四大派中最令人害怕的不是出了五代‘兰令因主’的风雾派,而是素来只自扫门前雪的桃落门。而且你别看他们那些暗器取的那名字一个个风雅极的,什么‘春夜丝雨、夏日映荷、秋风白露、冬梅绽雪’的,名字越是好听的越是毒辣。”
“喔。”宁朗表示记住了。
“那个穿着道服虽长得不错却冷着的一张脸的女子是南岭飞雪观的大弟子商凭寒,那个身材高大长着一脸胡子的是乌云寨大当家魏阆,那个穿着一身红衣挽着一柄拂尘的是‘佛手三千’金阙楼……”
这边宇文洛忙着为宁朗介绍江湖人物,那边秋长天则在交待着比试规则。
“此次只是以武会友,所以秋某就未摆什么擂台,便以此亭前方两丈空地为台,大家比划一下,点到为止即可,万勿伤了和气,再且请不要损坏庭中花木器物,此乃小女一番心血。”
这一番话说完,有些人便觉得不大尽兴了,可想想秋长天仁侠之名,提出这样的要求倒也正常,再环视这雅致庭园,想着这些竟皆出自秋小姐之手,那些英雄不由又意顺了。
“比试可文斗也可武斗,但凭各位心意便是。好了,秋某便不再多话,哪位英雄愿做这第一人便上来罢。”
秋长天话音一落,有很多人很想做这“第一人”,只是……目光全部移向小亭中,权衡思量再琢磨最后依是犹豫,于是园中陷入一片冷凝的静默。
半晌后,终于有人打破这一片凝默挺身而出,抱拳,有些祈盼的道:“敢问七少与二公子可会参与?”
这一句话是许多人的心声,终于有人问出来了,顿时满园的目光都感激的望向那个发问之人,然后再满是希翼的望向亭中的两个人。虽说名声和武功不一定会高得一致,但是……若这两人不参与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秋长天、南卧风也含笑看向兰七与明二。
“呵……”兰七玉扇一摇,碧色的眸子转了一圈,满园的人便觉得魂魄被什么勾了勾,有些不能自己的摇动起来。“今日甚是难得,可在此地遇到明二公子,本少岂能错过呢。”
轻描淡写,清魅惑人,众侠失魂了那么片刻,然后顿悟。
本少当然会参与,只是你们本少全没放在眼中,对手不过一个明二而已。
本来静默的庭园一时此起彼伏的冷哼声,哼得最重的就在小亭中。
“哪里,该是在下要趁此难得机会向众侠及七少请教才是。”明二起身拱手,仪态从容优雅,目光环视一圈众侠,脸上淡淡笑容,人人见之心怡。
果然,妖就是不能与仙相比!众侠顺了口气。
一道冷傲的身影走出小亭。
“宇文沨不才,做了这第一人,向众位英雄请教。”宇文沨抱拳,目光扫视庭园一圈,然后落在兰七身上,便生了根似的不移动。
众人屏息,宇文大公子对上兰家七少,谁胜谁负?
“呵呵……”兰七畅笑,玉扇摇啊摇,肩侧的发带飘啊飘,风流邪魅满园荡啊荡,“此次真不虚行也,竟可一睹宇文大公子赤手空拳对决天下英豪,真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盖世第一人呀!幸哉幸哉,本少竟是如此有眼福之人!”
此言一出,宇文沨尽是傲气的眸子顿时冷了几分,而园中众侠呆了片刻后却是惊喜起来,还有些开始感激刚才还在憎恨的“碧妖”了。
“大哥今次看来是在劫难逃了。”宇文洛远远看着却只是叹息。
“为什么?”宁朗疑惑。
“大哥本来是向兰七少提出挑战的,可是七少轻松一言不但推了而且还逼得我大哥只能空手对敌,直到打败这满园的对手或者被打败。”宇文洛忧心忡忡。
“秋前辈刚才并没有规定不许用兵器啊?而且你大哥又不必听从兰……七少的吩咐。”宁朗道。
“我大哥那样骄傲的人岂肯落人话柄。”宇文洛横他一眼,然后转回头看向小亭中潇洒摇扇的兰七,“这人叫‘碧妖'果然是有道理的。”
宁朗一听这话不由抿了抿嘴,想说什么最后终是闭口作罢。
宇文沨狠狠看一眼兰七,然后掉转身,傲然道:“宇文沨便以一双肉掌向众英雄请教了。”
秋长天与南卧风一听此言对视一眼,各自皱了皱眉头,却没有说什么。
而园中众侠听了,顿时又愤又喜。
你宇文沨是宇文世家的大公子没错,你少年成名武功了得没错,你的赤龙鞭纵横江湖少遇敌手没错,可你竟当众口出狂言敢空手对天下英雄却是大错了!兰七再狂也不似你这般骄傲自满,还知道有个对手明二,还没有放言天下无敌!
一番愤慨过后却又忍不住暗喜起来。
宇文家的赤龙鞭可不是好惹的,这宇文沨更是惹不起的,骄横傲慢目无余子,一出江湖便不知得罪多少人,偏偏武功却是实实在在的高,不知多少成名老手被其一鞭扫尽颜面与英名,可此时他竟敢托大以一双空手对战满园英豪……哼哼,前仇新怨此时不报更待何时!
“金阙楼斗胆,向宇文公子请教了。”
在众人还在考虑要不要做这第一个向此刻神气、功力十成十的宇文沨挑战的人时,一个英朗的声音响起,然后一个穿着一身红衣的高挑男子起身向宇文沨走去。
“原来是‘佛手三千’金大侠。”宇文沨眼一抬,看着这第一个对手。
“是。”金阙楼拂尘一扬,“还请宇文公子手下留情。”
“你我各尽所能比一场就是,说什么客套话。”宇文沨冷笑一声道。
“请。”金阙楼一正身姿。
“且让我领教一下‘佛手三千’可真有三千变化。”
宇文沨边说边左掌一递,抓向了金阙楼臂弯的拂尘,看似轻描淡写的姿式,递到半途时,那手掌便迅若疾风,眨眼便到了金阙楼身前,眼看那拂尘已近在指下,红影一旋,金阙楼脚下一侧,身子便横移了一尺,正堪堪避过那一手。
好!有些人暗中叫道,有些人则惊出冷汗,刚才若换了自己,或躲不过了。
“金大侠的拂尘果然不是随便给人瞧的。”
宇文沨淡淡一语,手却未停,那伸出的左掌姿式一变,横切向那垂于金阙楼臂侧的三千尘丝,那一掌轻妙却隐带风雷之声,金阙楼不敢待慢,手一挥,拂尘扬起,三千尘丝已化若丝带缠向了那切来的手掌,宇文沨不闪不避,手掌一摊反迎着尘丝而去,那模样倒似拂尘是自动送往他的手掌去,金阙楼见之暗叫一声糟,面上神色却不动,瞬息间,手腕一转,掌中暗劲一摧,顿时丝带散开,一根根仿若钢针一般扎向宇文沨的左掌,眼见那尘丝离手掌不过寸许远了,那一下若扎个结实,这只手怕是便要废了。
“啊!”有人已忍不住惊呼。
“哼!”只听得宇文沨一声冷哼,众人如见奇迹般的看见一片衣袖就那么及时的滑下,挡住了全部的尘丝,还来不及为这一招喝采,便见衣袖一卷,顿时不见了尘丝,再见衣袖一扬,听得“铮铮”响声,然后那衣袖与拂尘便分开了,那人也各退一步。
互相凝视了片刻,最后金阙楼一抱拳,道:“我输了。”说罢转身走下。
园中众人闻言不由惊讶,他两人交手不过一会儿却已是瞬息数变,且只是单手相斗便已如此精彩,若放开手脚倾力比试定会是难得一见的绝妙比斗,正自崩紧心弦全神贯注之时,却有人认输了,明明还未分出胜负啊。
小亭中,兰七微微一笑,玉扇一张,半张脸便掩于扇下,独留一双碧眸笑意盈转。
明二神色如常,如雾双眸淡淡落在宇文沨身上。
秋长天、南卧风微笑颔首。
“大哥,你的大哥武功确实高,不过那个金大侠更是个磊落人物。”宁朗看着宇文沨脚下那极不易发现的半截细细的银色尘丝道,然后钦佩的看向已淡然归座的金阙楼。
“嗯。”正忙着记录的宇文洛重重点头,“江湖传言他钟情飞雪观的商凭寒,估计刚才此举是为着替那女道士出头,我大哥曾经一鞭将商凭寒的宝剑绞成九截。”
“哦?”宁朗回头看着宇文洛,“他为什么要喜欢女道士,道士乃方外之人呀。”
“还有和尚喜欢尼姑呢!”宇文洛眼一翻手一抬,笔尖指指宁朗的胸口,“喜欢是这里生出的一种感觉。”笔尖再指指他的脑袋,“你这里是管不了的,说不定你以后会喜欢上更离谱的人呢。”
“啊……我不会喜欢别人。”宁朗脸一红,愣愣的道。
“你不喜欢别人你喜欢谁?”宇文洛嗤笑一声,不以为意,埋头继续他的伟业。
“男人应该喜欢自己的妻子。”宁朗却是正经的答道。
宇文洛听得这话倒是抬头看了一眼宁朗,然后继续埋头,“有很多男人痛恨这句话的。”
“魏阆向宇文公子请教。”
宁朗还要再说,却见那乌云寨大当家向宇文沨走去,注意力顿时被吸了过去,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在所有人都在关注着园中比试时,园门角边却有人转身离开,往着长天山庄深处走去。
长天山庄的最深处,一座天然山壁高高耸立。
绕过了山壁,前方豁然开朗,极目望去,是宽广辽阔的山坡,坡的尽处是天支山陡峭的绝壁,与身后的山壁有如天然屏障,隔绝了红尘。
茵茵山坡上,层层叠叠高高低低远远近近的开满了洁白如月的半因花,山风吹拂,花儿摇曳,仿徜徉雪波月海之中,碧天青山下,这里有如幻境仙园。
在这雪波月海中,横着一幅绣架,一名水蓝衣裙的年轻女子正低着头专心刺绣着,让人惊震的却是她竟左右手同时在绣,但见她纤手连挽走针如飞,草地、山坡、半因、绝壁、虫鸟等在绣布上一一呈现,花草如生,虫鸟若飞,山壁胜画,当是绣艺绝代,针法如神。
一只小小的黄蝶在花海中翩舞,左起右飞,最后轻盈的落在了绣布上的花蕊中,女子手腕一动,银针飞走,那只黄蝶便永远的翩跹在这幻境仙园之中。
“小姐。”
嫩柳似的少女从走入绝壁后便放轻了手脚,此刻这一声轻唤更是细柔到极至。
银针抽起,彩线成结,红尘不可染的天外花海便已在绣布上完成。
指尖一动,银针没入袖中,女子抬首,刹那间,只觉得这雪月花海的起伏摇曳皆是为她倾服罢。
“柳陌,前边怎么样了?”女子的声音如水波轻流。
“小姐,不但各方名侠齐到,便是明二公子、兰七少也到了。”柳陌的声音虽然轻,可那兴奋喜悦却是藏不住的,“此刻宇文大公子正赤手对决乌云寨主魏阆,已胜过'佛手三千‘金阙楼。”
“哦?”柳叶似的眉轻轻扬起。
“奴婢刚才好好看了一遍,那些年轻高手中有许多身形容貌都长得不错的,但论到气势身家当就是几位名门世家的公子最好,除花家大公子稍胖一点外,其他的都是少年英俊,而最最出色的便是明二公子与兰七少了。”说到这两人,柳陌眼睛亮亮的,“他们长得……那模样真是……真是……好看极了!奴婢都不知道怎么说,只觉得看着明二公子就会想到神仙,看着兰七少就觉得神魂都不是自己的了。”
“呵……”听着柳陌这样的形容,水蓝衣裙的女子不由浅浅一笑,杏仁似的眼眸柔波一漾,风华妩绝,“看来那两人当如传闻中一般,只不过……”
“不过什么?”柳陌问道。
“列炽枫没有来吗?”女子没有回答又问起了另一人。
“列大侠没有来。”柳陌答,眼一眨,“难道小姐中意的是……”
却不待柳陌说完,女子手一摆阻止了她后半截话,“这三人乃是当今武林年轻一辈中名声最响的,也都出色非凡,只是……”微微顿了顿,才低低道,“那样的人物做夫婿却并不合适的。”
“啊?为什么?”柳陌惊讶,那样的人物哪个女子不渴望嫁为妻。
女子微笑摇头不答,“你刚才说宇文沨空手对战是怎么回事?宇文家乃以赤龙鞭扬名江湖的。”
“那个啊……”
柳陌将刚才庭园中所见所听的全部讲述了一遍。
“原来这样。”女子暗暗点头,有些微的叹息,“那宇文沨少年成名,确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只是太过刚傲了,易折啊。”
“小姐,那些人……”柳陌看看她,然后小声的问道,“小姐希望谁能得‘天丝衣’呢?”
“那个……爹爹应该会选一个最好的人吧。”女子轻声道。
“最好的?”柳陌想了想,“应该是明二公子或是兰七少吧。”偏首看着她容色丽绝的小姐,心中为她欢喜起来,“这两人才貌绝伦,与小姐绝对是天配。”
“明二、兰七吗?”女子抬目看向了满山坡的半因花。
庭园里,一番比斗完毕,宇文沨胜魏阆。
魏阆才下,又有人上去了。
“大哥,难道你的大哥真的要一人独战这么多人吗?”宁朗看看宇文沨,有些担心。
刚才这一番比斗完全不同于前一场,这乌云寨主练的都是硬功夫,一招一式威力实足,宇文沨虽都看似轻松的接下最后也胜了,可从他额角冒出的那几滴汗水看来,刚才他也是费了气力的,而园中还有这么多人,他真能空手战到最后?更甚,还有那完全看不出高深的明二、兰七!
“他那人就是这样,宁肯战死累死也决不肯示弱的。”宇文洛笔一顿,然后继续记录。
“难道没有什么办法吗?”宁朗忧心忡忡的。
场中的比试又开始了,这一个对手武功竟不比魏阆、金阙楼低,而且身手极其灵巧,二丈之地,他腾跃却似在二百丈广场,忽左忽右飞上蹿下,看的人都有些头晕眼花辛苦万分,更何况是与之对决的宇文沨。
“有一个办法。”宇文洛将笔一放,目光望向小亭里,“有武功比他高的人上去将他打败,只不过……”
“不过什么?”宁朗追问。
“这园中能比他高的不多。”宇文洛环视园中一眼,然后目光落回小亭,“有两个不会上去,还有两人则是对方不动自己绝不动的。”
“啊?”宁朗听得莫名其妙。
宇文洛却没理他,目光深沉的看着小亭里的人,又道:“还有两个武功与他在仲伯之间,斗起来,凭大哥那种性子,估计不到生死之间是分不出胜负,上去了只会更糟。”
“那……”
“先看着吧。”宇文洛目光调向比斗中。
猛听得宇文沨一声冷喝,然后便见一道人影飞落,比斗又结束了,宇文沨胜。
落败的人刚走下去,不待他休息片刻,一人上来了,不似前两个空手,这人一柄大刀扛在肩上,壮阔的身子似座小山,横眉怒目如庙里的金刚,威风凛凛的。
“真是糟糕。”宇文洛一看不由苦笑叫道。
“怎么啦?难道这人的武功很高?”宁朗忙问。
“不是。”宇文洛摇头,“‘鬼头刀’周大虽是高手,但论武功远不及大哥,只是他天生神力,光那刀就有一百二十斤重,再加上他的臂力……唉,大哥即算胜了,估计也要损耗六成功力。”
宇文洛话未说完,前方两人已斗在一起,宇文沨依空手迎敌,而那周大挥刀如狂,每一刀挥出园中便刮起一阵强风,刮得半因花摇晃不已,挨得近的不是腰折于地便是整盆飞落,秋长天见之紧皱眉头。
“‘鬼头刀’这名取错了罢,该叫‘疯头刀’才是,这等辣手摧花的事竟也做得出。”却听得兰七喃喃念道,声音极轻,可满园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包括激战中的两人。
“喝!”只听得周大一声大叫,那大刀更是猛烈的挥起,顿时狂风乍起,数盆半因被卷起飞向半空。
“唉,出自美人之手的花怎能如此糟踏。”
一声轻喃,便见兰七悠然起身,再悠然步下小亭,却不绕道走,笔直的一步一步极是闲洒的往那比斗的两人间穿去,宇文沨的掌,周大的刀,在要落在他身时皆是一凝,仿是被什么挡了一下,也只是一瞬,掌劈下,刀砍下,宇文沨的掌架住了刀柄,周大的刀柄挡住了宇文沨的掌,而兰七已从他们之间穿过。
他的动作看来缓慢,可等他走过,那被卷飞的花盆还未落地,但见他手一抬,一只花盆落在掌上,手再一送,花盆便轻飘飘落回原处,再继续一抬又一送的,卷至半空的花盆便全落回了原地,最后他又弯腰将被刀风折落于地的半因花一枝枝捡起。
比斗依在继续,掌力刀风掠起他的衣袂,却无损他分毫,怀中抱着数枝半因,他又悠然走回小亭,落座,安然无恙。
“轰!”
那是大刀砍在石地上发出的巨响。
周大狼狈的半跪于地上,手中依抓着大刀,刀背上踏着一只脚,顺着脚上去,宇文沨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烦你将这花养在水中吧。”
园中人全都望着比斗结果时,兰七完全不予理会,只是将手中的花递向侍立亭中的秋臧。
被那碧色深瞳一看,秋臧不由自主的走过接了半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