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小熊》(组诗)
一、孤单
总是在熄灯后
一个人躺在被窝里
才觉得孤单
忍不住又爬起来
给你写下几句话:
亲爱的小熊
如果你已经睡了
就请继续甜甜地睡
如果你也醒着——打哈欠时
不要把目光望着别处
我们都是一样的孤单
而你坐在那里,
什么也不觉得——所以
我才想,你比我还要孤单一些:
我还可以想到你
你却不会想起我
二、请你说一声“嗨”吧!
我始终没有忽视过你存在
你只是静静地坐着
你不像我,会有那么多委屈
你坐的地方有很多小房子城堡
有些里面是水,有些是黑漆漆
而你安稳地坐着的
一定是张摇椅
我看见,那个单薄的小孩
在紧张地数每一间房子
可是仍然不小心地
就把你所在的房间忽略
害的他吸着冻得通红的小鼻头
又从头开始
你的房门是开着的——
为什么他就是看不见?
请你在他下次数到时
友好地说声“嗨”吧!
三、我的朋友长大了
今天我去见了
最要好的朋友
想不想瞧瞧我们是怎样
亲热地走在冷风里吗?
给你学一学:风吹乱了
他大脑袋上蓬松的头发
他吃饱东西,肚子就鼓出来
我希望他还像小时候,冲着
一只飞过来的蝴蝶猛做鬼脸
直到把它吓的飞到很远很远
才敢落在另一朵花上
这样好玩的事情,现在
再做一次,多么不好意思要求啊!
而突然生动起来的夜色里
我看见你毛茸茸的脸庞
在他上方显现,露出了
丑丑的温柔
四、去雪地里玩
陪我在雪地里玩一会
求求你?不要赖在你的小床上
说:我好像又长胖了五斤——
我认为你还没见过雪呢,一整个早上
它们就在窗外发狂地逗乐子
互掷大片的鹅毛和辣味道的风
雪球啪的一声,打在脑门后
哈,真爽!
陪我去玩一会吧?我们去
找那个最安静的小男孩
避开人们的视线
走进树林里……然后
偷偷对他说,现在我们可以
一起玩采蘑菇的游戏吗
五、在游戏中
那个做客来的小孩子,一眼看到你
雀跃起来。我什么也不说
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哦,我所爱的也是
受宠最多的!看着你令他们生动
我走到窗边,那阵吹过窗前的风
将帘子微微打开
多么怀旧的一个世界:色彩缤纷中
转为黑白。我俯视片刻
难得清朗的心境,我知道
一回头就会看到你
在孩子永不餍足的游戏里
你始终关切包容的眼神
不让一丝油然而生的爱意,被冷落
六、有一天,我要一个人出远门
如果哪天我要一个人
出远门,我会把你好好托付给
开着卡车送梦话的猴子先生
是你愿意让他抱一抱的
那个猴子先生
这样我可以放心地走开
去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一定要去的地方(他们
总是说:时间是,单程票。)
花朵开放在肋骨两旁
如果我回来的早
那是因为想你
而草草结束了旅行
给你的礼物,就藏在手中
猜猜看,是什么?
七、你一个人会寂寞吗
你喜欢玩打雪仗吗?
那个雪人,今天向我问起你
我便说:好的,我们去
并且约好了时间
我好像,没有带你出去过?
嗯,有一次在超市,
你跟在一个小孩身后学走路
差点走失.但是
你也没有抱怨过我
我好像,没有给过你
自由和快乐?
那么,每天,在我上班之后
你都做了什么呢?说说看
今天谁成了你的新朋友
那么,每天,等我睡着后
你又和谁一起吹泡泡玩呢
八、讲故事
我们互相讲故事吧——
在一个漆黑的夜里
飓风吹走了小男孩的家
他只好走向森林深处
和一头熊成了朋友
第二个故事是——
在一望无边的雪地里
蚂蚁们忙了整整一夜
把月亮的碎屑全部搬走
不让悲伤留下痕迹
亲爱的小熊,接下来
该你讲一个故事了
不要装着打呼噜:
那个胆小的男孩
又向火盆靠拢了些
如果没有故事
山洞里会多么冷啊!
九、小熊有颗石头心
脖子上的蝴蝶领结
胸口上的小花朵
我知道你有一颗石头心
快乐时会扑通跳
那两个小孩在争辩
该为小熊穿什么衣服。
我很想冲着他们说
为什么不问问小熊呢
你们总是只喜欢自己
甚至不知道小熊的颜色
他们立即就脸红了
气恼地对我喊:
我说是什么颜色就是
什么颜色的!
小熊有颗石头心
快乐时会扑通跳
十、总会有人要离开
如果有人要离开
你希望是谁呢
亲爱的小熊
你永远走在长大的路上
每天都是一天
脾气变得好一点
终于会有一天
你亲自进入厨房
抱抱我,陪陪我
熏得眼睛直流泪
看电视时间不能太长久
我尽量温和地提醒你——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那么,关于这个棘手的问题
——如果一定有人要离开
会是谁呢?
我苦恼地发现,这时候
自己真想变成
小孩子呆呆的玩偶
十一、平安夜
其实我更依赖你……
这是个秘密,越小越好
唱歌时不能坐的太直
采摘花园里花朵时
手势要轻柔一点,露珠
打在手背上,啪的一声
只要你愿意
到处都是圣诞小橱窗
人们扮做玩偶
摇摇晃晃走上街头
拦住计程车:“我要去
最昂贵的酒店
参加狂欢派对!”
深更降生的圣洁婴孩——
假如他也是一只小熊
我愿意为他唱赞美诗……
十二、表扬
为了表扬
我带你回家那天
你听话的乖乖样
奖励你一块巧克力
并替你吃掉它
为了表扬
你在我睡觉时
从不吵闹发脾气
奖励你一杯甜牛奶
并替你喝掉它
现在,为了表扬
你在我生病后
一副关心的模样
并且好几次
用你圆圆的小鼻头
蹭蹭我的脸
我决定,把苦苦的药
自己咽下去
十三、位置
今天,给你换了个位置
现在看看我们的小房子
有什么不同?
你开心地拍拍手:我喜欢这里!
不一样的视角……每天
越来越深入,你从不同方位
看清我的秘密
我总是笑笑,坦然默许
当你的眼光流动在
我走来走去的身影上时
这感觉,像是在梦中——
一直没有长大
一直用小时候的声音说话
一直穿白色的鞋子
而雪一直在下
十四、谈恋爱
恋爱的人踏着节奏
从心跳中退场
我的眼睛累了。把一根线
收回来,细细绕在你身上
“我谈过一次不算成功的
恋爱。”我忍不住向你倾诉
“而它的阴影,一直在延续。”
亲爱的小熊,假如让我
重新进入丛林,我第一眼看到的
会是什么?让我突然
惊喜地跑过去,抱起来
吻个不停,忘了天就要黑
消失的河流就要坦现河床
而凶险的游蛇正磨着牙齿,咔!
……咔!
但是……怕什么呢
我们在一起,世界就是幻觉
十五、最好和最后的……
你说,你爱我?
坐在我面前,来
再说一遍。你说,你爱我?
谁能像你,这么坦然
你说,是真的!
那么我也爱你
凡是我替你说出的
我都相信
你说,我是你
最好的小孩子?
接下来,能不能告诉我
我还是,最后一个?
你的声音便越来越轻
越来越轻
终于几不可闻
我只好坐在你面前
说给你听:“是啊
你是我最好的
最后的一个小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