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花生娃娃

花生娃娃穿小红衣,住在麻子屋里。有天,手指一捏,屋子从中间敞开,花生娃娃就跳了出来。

“像莲子一样。”

母亲对一心想吃莲子的莲心说。但莲心还是想吃莲子,前几天想吃核桃时,母亲也是这样剥两粒花生米,说:“跟核桃一样。”

“可是花生就是花生它自己呀!”

莲心撅着嘴。

见莲心不高兴,母亲便说岔给莲心听。

“小蚂蚱,土里生

前腿爬,后腿蹬

长了个翅膀翅棱棱

一飞飞到柳树上

见了个结柳当先生

先生先生算一卦

吗时候死来

吗时候生?”

花生娃娃听了,觉得十分有趣,也跟着念,但它的声音十分细小,像蚊子哼哼的一般,莲心把它装在口袋里,实在没有吃它的意思。

这样,直到莲心睡着了,花生娃娃还在嘴里嘟哝,直唧咕了一个晚上,才些许记得了几句。

第二天,隔壁家的孩子大麦来找莲心玩。玩着玩着,莲心把手插兜里,摸着了鼓溜的花生娃娃,于是转悠了转悠眼珠说:“麻屋子,红帐子,里面住着个白胖子。”

“哦?猜谜语吗?”

大麦托腮想了半天,花生娃娃可得意啦,扯着嗓门子在口袋里喊。

“快点猜是我呀——!快点猜是花生呀——!”

可是声音太细微了,大麦没听见。花生娃娃不禁有一些失望。

后来两个人玩过家家,一个人骑着一个板凳当马,抱个枕头当娃娃,一会儿娃娃病了,还给娃娃打针,打针时还安慰娃娃。

“不哭不哭,不疼不疼,马上就好啦。”

花生娃娃听着吃吃的笑开了,它想以后有机会一定讲给其它花生听。于是这个晚上它做了件十分不安分的事,从莲心的口袋里骨碌出来,然后摘了莲心脖子里挂的一颗珠子。(想必日后可以做个什么纪念吧,或者)

当然这对莲心来说不算什么,反正丢东西又不是第一次了。珠子是胡桃木的,花生娃娃藏东西的本领还是有的。后来,它像春天里忙碌的人群一样来到田野里。

在潮湿的泥土上,风一吹,它忍不住发芽,这可是不妙的事情。但是它控制不了自己,没几天它就有了好几片卵形的绿叶子。

身边还多了几只蹦来蹦去蚂蚱,花生娃娃笑的浑身颤颤悠悠。

“小蚂蚱,土里生

……

一飞飞到柳树上

见了个结柳当先生

……”

但它记不完整,蚂蚱听的很生气。花生娃娃合着绿色的手掌在黄昏的风里。风痒痒的翻弄着植物的叶片。竟然不觉已经是夏季了,远处的杨树上传来结柳的叫声。

一下子提醒了花生娃娃,花生娃娃伸出一个叶片捅了捅正打算睡觉的一只蚂蚱。

“快听听,你的先生唱小曲呼唤你呢!”

蚂蚱气得呼呼的。

花生娃娃却咯咯……笑的很开心。

这样,到了秋季。花生娃娃又回到了莲心家。莲心稍微长高了一点,晚上用稿垫在花篓上围个圈,莲心的父亲就在花篓沿上摔花生。

小飞虫们围着房檐下橘黄色的灯不停的跳圆圈舞,壁虎在旁边趴着一动也不动,蛐蛐唧唧着叫叫停停。

花棱……花棱……倒是莲心父亲摔花生的声音一直有节奏的延续。“像莲子一样。”这次是父亲这样哄莲心。

末了莲心不依,莲心父亲就会稍做歇息,抽上一颗烟,慢悠悠的给莲心说岔。

“小蚂蚱,土里生

前腿爬,后腿蹬

长了个翅膀翅棱棱

一飞飞到柳树上

见了个结柳当先生

先生先生算一卦

吗时候死来

吗时候生?”

花生娃娃听了,又使劲的记。一会儿莲心被喊着去和母亲洗澡睡觉。

“花棱……花棱……”

后来摔掉花生的蔓子在莲心父亲的身后堆成了山。月亮在头顶干净的像刚洗过了一样,花生娃娃还在使劲的记。

“小蚂蚱,土里生……”

花生娃娃到底没有记得全。后来莲心大了,不再听岔,花生娃娃甚至连学习的机会也没有了,不过年复一年重复着生命的历程罢了,偶尔它掏出小时候挂在莲心脖子里的那个胡桃木珠子把玩把玩。

再后来莲心找了个男人,嫁到了很远的地方。这样又不知过了多久,有天,莲心母亲拿着桃红色的颜料沏了水,用小毛刷把很多花生刷成了桃红色。这样花生娃娃就身穿小红衣,住在红麻子屋里了。末了,莲心母亲用细线串了一大串。(莲心的母亲有些苍老了)

原来莲心自己有了娃娃,要给娃娃过三岁生日呢。

花生娃娃模模糊糊的想起,莲心小时侯和大麦过家家抱着个枕头当娃娃的事,忍不住捂着嘴偷笑了一会儿,当然声音细跟蚊子一样,根本没有被人听见。(只是莲心并没有嫁给大麦)

过生日的时候,这串花生就挂在一个小孩子的脖子里,这个小孩子好象莲心小时侯一样。晚上小孩子要吃莲子。

莲心剥了粒花生:“吃吧,跟莲子一样。”

“嗯——不吗,要吃莲子。”

莲心被缠的烦,于是便讲岔给小孩子听。

“小蚂蚱,土里生

前腿爬,后腿蹬

长了个翅膀翅棱棱

一飞飞到柳树上

见了个结柳当先生

先生先生算一卦

吗时候死来

吗时候生?”

花生娃娃听的很陶醉,小孩子终于不闹了,开始玩脖子里的花生,突然发现一个胡桃木的珠子,于是她用奶声奶气的声音问:

“咦?这是什么珠子呀,是莲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