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辫子
最近,小豆豆憧憬的东西有两个。一是不久之前运动会上的灯笼裤,一是想编个三股的麻花辫。在电车上,每当看到大姐姐们的麻花辫时,小豆就下决心:“我也要梳个小辫子!”
那时候,大家都留着短短的童花头,但小豆的发式是把一缕头发拢起横在旁边,用蝴蝶结系住,头发就长长地垂下来,妈妈喜欢这么打扮小豆豆,也因为小豆豆很想什么时候编成小辫子,所以头发留得比较长。今天,妈妈终于给小豆豆编了一个麻花辫,用橡皮筋把辫梢系住,再系上一个细细的蝴蝶结,看上去像个高年级大姐姐的模样,可把小豆高兴坏了。她在镜子前面瞅来看去,直到确定好看得不得了(其实,和大姐姐们的辫子比起来,小豆的头发又少又短,辫子看上去像是小猪的尾巴),然后赶紧跑到牧羊犬洛基那里去,很珍重地握住自己的小辫子给洛基看。洛基眨了两三下眼睛。小豆说:
“你的毛要是也能编成小辫子,那有多好啊。”
然后小豆豆就上学去了,因为想着“可不能弄坏小辫子”,上电车的时候,就尽量保持脑袋不动,心里还在暗暗地盼望,也许电车上会有人说“哎呀,好漂亮的小辫子”,可惜的是,没有一个人这么说。不过到了学校以后,同班的美代、朔子、青木惠子她们一起嚷了起来:
“哇!扎小辫子了!”
这已经让小豆豆心满意足了。她们几个还轻轻地摸了摸麻花辫。但是,男生却没有人说“哇”,好像都没在意。
不过,吃过午饭后,同班的大荣君突然大声说:
“哎?小豆豆的头发,好像和平时不一样!”
小豆豆非常高兴,终于也有男孩子发现小辫子了!所以,她得意地说:
“是啊,这是小辫子。”
可是大荣君来到小豆豆面前,突然伸出两只手抓住了小辫子,嘴里唱歌似的哼了起来:
“啊——今天很累啦,正好抓住点什么——这比电车的吊环,舒服多啦!”
但小豆豆的悲剧还不只这些。大荣君是班里长得最大最胖的男孩子,看上去似乎有瘦小的小豆两个大。大荣君一边说着“好舒服”,一边向后拉去,小豆豆趔趄了一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好好的辫子被说成是“吊环”,小豆豆伤心极了,再加上摔了一跤,她不由得“哇——”地大哭起来。大荣君想把小豆豆拉起来,一边提着小辫子,开玩笑似叫着:
“哎哟——哎哟——”
简直像运动会上的拔河那样,大荣君喊着号子,把小豆豆往上提。
在小豆豆看来,辫子是“成熟女人”的象征,所以,看到扎了小辫子的小豆豆,也许大家会像对待成年女子那样说“不好意思”的,谁知道竟然……小豆豆呜呜地哭着,一口气跑到校长室。
小豆豆一边抽泣,一边敲了敲门,校长先生打开门,像平时那样弯下腰,让自己和小豆豆一样高,问:
“怎么啦?”
小豆豆先检查一下小辫子是不是还完好如初,然后说:
“大荣君拉着这个,说‘哎哟——哎哟——’”
校长先生看看小豆豆,和小豆豆满是泪痕的脸正相反,细细短短的小辫子活泼地跳来跳去,像在跳舞一样。先生让小豆豆坐到自己对面的椅子上,自己也坐下,和平时一样,毫不在乎自己漏风的牙齿,笑嘻嘻地说:
“不要哭啊,你的辫子漂亮极了。”
小豆豆抬起泪水斑斑的脸,有点儿害羞地问:
“老师也喜欢小辫子吗?”
校长先生说:
“很好看啊。”
只这么一句话,小豆豆的眼泪就一下子停住了。
小豆豆从椅子上跳下来,说:
“如果大荣君再这么‘哎哟——’地拉它,我也不会哭了。”
校长先生点点头,笑了起来。小豆豆也笑了,高兴的笑脸和小辫子相映成趣。小豆豆鞠了一个躬,然后向运动场跑去,和大家一起玩了起来。
玩着玩着,不知不觉地,小豆豆已经忘记了自己哭过的事,这时却看见大荣君挠着脑袋,向小豆跑了过来。大荣君站到小豆豆面前,喘了口气,大声说:
“对不起。刚才我不该拉你的辫子。我被校长先生教训过了,他说对女孩要友好,一定要尊重女孩,爱护女孩。”
小豆豆有些吃惊,因为在这之前,她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对女孩要友好”这样的话。趾高气扬总是男孩。小豆豆知道,有的人家有好多孩子,平时吃饭也好,吃点心也好,都是先让男孩吃的。如果女孩说了什么话,那家的妈妈就会说:
“一个女孩家,不要多嘴!”
可是,校长先生却对大荣君说“要尊重女孩”。小豆豆真有些奇怪,但更多的是觉得高兴。这当然啦,任何人得到别人的尊重,都会非常快乐的。
这天发生的事情,对大荣君来说,也有一个很大的触动。“要爱护女孩,要对她们友好!”这是他永远不会忘记的回忆。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大荣君在巴学园期间,被校长先生教训过的经历,无论是在这以前,还是在这之后,就仅仅这么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