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炊

放学了,小豆豆快步走出校门,和谁也没有打招呼,甚至连“再见”也没有说,就急匆匆地来到 自由之丘车站。一路上,小豆豆翻来覆去地念叨着一句难懂的话,简直像在说单口相声:

“等等力溪谷野炊。”

如果这时有人来到小豆豆身边,说一句什么:

“寿无疆寿无疆五劫俱过……”

那小豆豆肯定会忘了自己刚才说的是什么。要是有个什么东西“刷”的一下飞过水塘,小豆豆也会忘记这句话。所以,最保险的办法,莫过于在嘴里不停地重复了。幸运的是,在电车上没有人和小豆豆搭话,也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来分神,也没有突然”哎”地想起来什么,电车安安稳稳地到了站。不过,当小豆豆下了车,正要走出车站的时候,车站里熟悉的大叔对她说:

“回来啦?”

小豆豆说”我回来了”,话一脱口,险些接着说 “我回来了野炊”,赶紧用左手捂住嘴,右手向大叔招了招,说了声再见,飞快地朝家里跑去。

一回到家,人还在大门口,小豆豆就大声叫道:

“等等力溪谷野炊。”

一时间,妈妈以为小豆豆在学四十七义士讨伐仇人,或者学闯进练武场闹事的人,但妈妈马上就明白了小豆豆在说什么,原来是:

“等等力溪谷野炊。”

等等力是东京的一处名胜,从小豆豆上学的自由之丘,再往前坐三站,就到了等等力。那里有瀑布、小河,有茂密秀美的树林,被称为“等等力溪谷”,小豆豆他们就是要到那里野炊。妈妈不由得感叹:

“能够记住这么难的话,可见孩子们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是可以牢牢记住的。”

小豆豆终于从那句难记的话中解放出来了,开始高高兴兴地对妈妈说这说那。下个星期五早晨在学校集合,一起出发去等等力溪谷。要带的东西有茶碗、饭碗、筷子,还有一合大米。小豆豆还不忘加上一句:

“一合大米,就是正好装满一茶碗,煮熟之后,就有两茶碗那么多。”

而且,小豆豆他们还要做肉汤,所以还要带一点儿肉和蔬菜。另外,能再带一些点心之类的就更好了。

从这天起,每当妈妈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豆豆总是紧紧地跟在妈妈身后,研究妈妈怎么使用菜刀,怎么端起锅来,怎么盛饭等等。看妈妈做饭,真是很让人愉快。小豆豆特别喜欢妈妈的一个动作,那就是,妈妈拿起锅盖之类烫手的东西时,就会一边叫着“噢哟哟哟哟……”一边赶紧把手放到耳垂上。妈妈告诉小豆豆:

“因为耳垂是凉的。”

小豆豆觉得,这个动作太有大人味了,而且一看就是厨房里的专家才会做的动作。所以,小豆暗暗下了决心:

“在等等力溪谷野炊的时候,我也要这么做。”

终于盼来了野炊的日子。孩子们下了电车,来到了等等力溪谷。校长先生在树林里看到孩子们集合起来,阳光从高大的树木枝叶间隙流泻下来,孩子们的脸上也洋溢着光彩,可爱极了。每个孩子登山包都是鼓鼓囊囊的,大家静静地等待校长先生指挥下一步干什么。在孩子们身后,是著名的等等力瀑布。丰沛的瀑布水流发出强劲的哗哗声,节奏既激扬又优美。校长先生说:

“准备好了吗?几个人分成一个小组,先用老师们带来的砖头搭几个炉灶,然后大家分头行动,在溪水里淘米,在火上煮熟以后,再开始做肉汤。好,下面开始行动!”

同学们用猜拳的方法来分组,因为全校学生不过五十人左右,很快就分成了六组。在地上挖了坑,然后把砖围在坑的周围砌好,在砖灶上放上一个细细的铁丝网似的东西,用来作为放锅和饭盒的台子。在这段时间里,另外一些小学生已经从树林里捡来了好多干柴,还有的孩子去溪水边淘米。总之,孩子们自己把工作分开。小豆豆自告奋勇去切菜,做肉汤。还有一个比小豆豆高两年级的男孩子也担任切菜的工作,那个男孩切的菜,有的大有的小,形状歪歪扭扭,非常好笑。他的鼻子上满是汗水,却仍然再接再厉地奋斗着。小豆豆学着妈妈的样子,把大家带来的茄子、土豆、大葱、牛蒡等切成大适中的块儿,切得非常均匀,漂亮极了。而且,切着切着,小豆豆灵机一动,还把黄瓜和茄子切成薄薄的片儿,用盐腌上,细心地做成咸菜。时不时,她还指教一下正在勉力奋斗的高年级男孩,说“这么切怎么样”,所以,不知不觉间,仿佛自己也变成了妈妈那样的专家。大家都非常佩服小豆豆,居然能够做出这么好的咸菜。小豆豆把两只手放在腰间,做出谦虚的样子,说:

“我只是试着做一下。”

肉汤的调味,是根据大家的意见决定的。每个小组都传来“呀——”、“哇——”、“讨厌”这样笑闹声。树林中的各种鸟儿,也大声地鸣唱起来,好像要和小学生们一起玩闹似的。不一会儿,每一只锅里都冒出缕缕香气。在这以前,大部分的孩子在自己家里,都没有这么耐心地看过锅里,也不曾 自己照料炉火。大家都习惯了等饭菜摆在桌子上时候才去吃。所以,通过这次野炊,孩子们体会到了自己做饭的乐趣,同时也知道了做饭是多么不容易,还知道了各种食物从生到熟,会发生好多变化。这些对孩子们来说,都是了不起的新发现。渐渐地,每一个灶上的饭菜都做好了。校长先生让大家在草地上铺好座位,围成一个大圆圈,每个小组前面都摆上了锅呀,饭盒呀。但是,小豆他们的小组却要等一等了,因为小豆豆决心要做那个得意动作——拿起锅盖,“噢哟哟哟哟……”还没有做呢!于是,小豆豆拿起锅盖,故意说着“噢哟哟哟哟……”把两只手的手指放到两个耳垂上,然后说:

“好啦!”

还不太清楚是否真的好了,小豆豆就把锅端了过去。这个摸耳垂的动作,虽然没有人赞美说“真棒”,但小豆豆已经非常满足了。每个人面前的茶碗和饭碗,都冒出了热气。孩子们热切地望着热气,因为这会儿他们的肚子都饿了。而且,更重要的是,这是自己亲手做出的饭菜。

“好——好——嚼——啊,把吃的东西……”唱过之后,是“我吃啦”,然后,树林中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瀑布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