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明死了

春假结束后,大家又回到学校。第一天早晨,孩子们集中在校园里的时候,小林先生站在大家面前,像平时那样,先生的两只手放在上衣口袋里,但他一直默默地站着,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先生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看着孩子们,他好像哭过一样。终于,先生缓缓地开口说:

“泰明……死了。今天,我们都要去参加他葬礼。泰明是大家的好朋友。真可惜啊,老师们也都难过极了……”

说到这里,小林先生的眼圈通红,泪水落了下来。

学生们都惊呆了,谁也不说一句话,大家的心里,浮现出泰明的音容笑貌和有关泰明的种种回忆。巴学园被一种悲哀的寂静笼罩着,巴学园的空气中第一次充满了悲伤。

小豆豆心想:

“怎么会这么突然地就死了呢?春假前,泰明还借给我一本《汤姆叔叔的小屋》,问我‘要不要看看’,这本书,我还没有看完啊!”

小豆豆的脑海里,涌起了关于泰明的影像:春假前,大家分手的时候,泰明把书递给自己,他那弯曲的手指;第一次遇到泰明的时候,小豆豆问“为什么你要那样走路呢”,泰明沉静地回答“我得过儿麻痹症”时,他那温和平静的声音和微笑着的脸庞;那年夏天,两个人进行大冒险——秘密爬树时候,年龄和身体都比小豆豆大的泰明,却完全信赖小豆豆,把一切都托付给她。那时候感受到的泰明身体的重量,现在想起来,是那么令人留恋。而正是泰明告诉小豆豆,“美国有一种叫作电视机的东西”……

小豆豆非常喜欢泰明,休息的时候,吃午饭时候,放学后往车站走的时候,总是和泰明在一起。和泰明在一起的一切一切,都那么让人怀念。可是,小豆豆知道,泰明再也不会到学校来了,因为泰明死了。死就是这样的。那么可爱的小鸡,死了以后,无论怎么呼唤,怎么抚摸,它们都再也不会动了。

泰明的葬礼,在泰明家所在的田园调布的一个教堂中举行,教堂就在泰明家正对着的一个网球场的附近。孩子们默默地排成一队,从自由之丘出发, 向教堂走去。平时走路总要东张西望的小豆豆,这次只是静静地低着头。现在,小豆豆的心情和刚刚听到校长先生宣布噩耗时已经有所不同了。刚才觉得是“不敢相信”,回想着和泰明在一起的往事,而现在,小豆豆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真想再看看活着的泰明,哪怕只见一面也好,真想再和他说几句话”。

教堂里满眼都是白色的百合花。泰明漂亮的姐姐,泰明的妈妈,还有其他亲人穿着黑色的衣服,站在教堂的入口外面。泰明的亲人们看到小豆豆他们,哭得更加伤心了,每个人都紧紧地握着白手帕。小豆豆生平第一次看到葬礼的场面,原来葬礼是这么悲伤。没有一个人说话,风琴静静地奏着赞美诗。阳光照进教堂,教堂中非常明亮,但没有一丝一毫快乐的气氛。一位臂上缠着黑纱的男子给巴学园每个孩子都发了一朵小白花。他告诉孩子们,要拿着白花,排成一列走进教堂,把花轻轻地放进泰明安睡的棺材里。

泰明睡在棺材里,被花朵围绕着,闭着眼睛。但泰明虽然死去了,却像平时一样,看上去那么温和,那么聪明。小豆豆跪下来,把白花放在泰明手边,然后,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泰明的手,这是豆豆曾经拉过多少次的手,是令小豆豆留恋不已手。和小豆豆又脏又小的手相比,泰明的手非常白皙,手指修长,像是大人的手。

“再见了。”

小豆豆悄悄地和泰明道别:

“也许,等我们长大以后,有一天会在什么地方碰到。那时候,要是你的小儿麻痹症治好了,该有多好啊!”

说完,小豆豆站起来,又看了看泰明。对了,忘了一件要紧的事!

“《汤姆叔叔的小屋》,已经不能还给你了。就让我替你保存着吧,一直到再见到你的那一天。”

然后,小豆豆转身往外走去。身后仿佛传来泰明的声音:

“小豆豆,和你在一起,度过了很多快乐的日子!我不会忘记你的。”

“是啊。”

小豆豆走到教堂的出口处,又回过头来,说道:

“我也不会忘记泰明的!”

外面仍然春光明媚,正像第一天在电车教室里遇到泰明时一样,阳光是那么灿烂,洒落在小豆的周围。但是,此时的小豆豆脸颊上却沾满了泪水,这和两个人第一次相遇的时候,是那么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