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4、“夜里转”狐狸

身无分文的医生来到市中心的广场上,这里有三条大路:一条向北,一条向南,还有一条向东。

这座城市的市政府大厅是一栋富丽堂皇、历史悠久的大楼,医生在大楼外转了一段时间,接着就踏上往东的大路。还没走几步,他突然想到,应该走另一条路回阿斯比,原路返回可能会遇到麻烦。于是,医生决定沿着朝南的大路走,这样就不会碰见把他当成强盗的那些人。

这是一个晴朗的早晨,太阳刚刚升起,麻雀在枝头唱歌。医生昂首挺胸地走在大路上,手里拿着那半个面包,此时,他深深地感到,人生在世就是为了享受这样的美好时光。

渐渐地,城市的房屋越来越少,乡间的田野出现在医生面前。中午时,医生来到一个十字路口,一块路牌指向风景优美的乡间小路,牌子上写着:“此路通向阿布勒得克,16英里。”

“这条小路的风景真美,”医生喃喃道,“这个方向也适合我,而且阿布勒得克这个地名也很好听。”于是,医生踏上了这条通向阿布勒得克的乡间小路。

不久,医生的肚子饿了,他环顾四周,想找到干净的溪水,一方面可以把面包泡软,另一方面可以饮用。医生发现在他的右边,有一道斜坡,通向一片长满树丛的凹地。“希望凹地那边有条小溪,这里真像世外桃源。”医生小声说。

医生走到右边的斜坡,然后向那片凹地走去。那里果然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溪水两岸是枝繁叶茂的橡树,在地面上投下一大片阴凉。在这种地方野餐,真是再好不过了。医生先到小溪边去喝水,然后走到阴凉处,坐在草地上,取出那半个面包吃起来。

这时,有一只燕八哥在距离医生不远处的草地上蹦蹦跳跳地玩耍,医生扔给它一些面包屑。当燕八哥低下头吃面包屑时,医生注意到它的一只翅膀不太灵活,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只翅膀上有一块柏油。柏油把翅膀上的羽毛粘在一起,翅膀张不开了。医生走到燕八哥面前,轻轻地把柏油弄掉,它张开翅膀飞走了。

吃完午餐后,医生觉得在这风景如画的地方睡一觉也不错。于是,医生背靠着橡树,耳中听着潺潺的流水声,慢慢地进入梦乡。

医生睡醒时,他的身旁坐着4只狐狸:一只雌狐和三只幼崽。它们静静地坐着,耐心地等医生醒来。

“您好,我叫夜里转。”雌狐说,“对您我是久仰大名,但没想到您会光临此地。我一直想去布嘟儿巴拜访您,总是没有时间。这下好了,有只燕八哥告诉我您在这儿,我马上就来了。”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们,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医生坐直身子问。

“我的一个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前爪一直很不舒服,想请您给瞧瞧。”夜里转一边说一边指着其中的一个幼崽,三只小狐狸都用敬畏的目光盯着医生。

“我这就给它看看。”医生说,“小家伙,过来吧。”

小狐狸走到医生面前,医生用手握住它的爪子仔细检查,夜里转又说道,“它跑起来的时候总是不对劲,这对我们的影响很大。当猎犬追赶我们时,就因为它跑得慢,我们的生命就会有危险。您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的。”医生回答。他把小狐狸抱起来,四脚朝上放在膝盖上,仔细地观察了每一只爪子,“它是扁平足,因此脚掌的肌肉无力,脚肌无力就不能抓紧地面,自然跑不快。你每天督促它锻炼,慢慢就会好了。每天早晚像这样练习,用脚尖立一下,站一下;再立一下,再站一下。就像我这样:一、二,一、二……”说到这儿,医生站起来做了几个示范动作。这种运动不仅可以锻炼动物脚掌上的肌肉,也可以增强人类脚弓的力量。

“如果你能让它每天早晚各做20次到30次,用不了多久,它的速度就会赶上你们。”医生说。

“医生,真是太感谢您了。”夜里转说,“唉,让我的孩子持之以恒地做一件事,难啊!医生说的话你都听见了,把脚尖踮起来,每天早晚各做30次,一定要坚持下去,我们家可不要扁平足、跑不快的孩子!……天哪!那是……”

夜里转突然停下来,漂亮的尾巴竖起来,鼻子向前伸,眼中出现恐惧的目光。这时,从西北方向传来令所有狐狸胆战心惊的声音。“号角,这是猎人的号角声!他们来了,他们又来追捕我们了,怎么办?怎么办?”夜里转颤抖着说。

看着惊恐的夜里转和它的孩子,医生想起很久以前,他曾碰到过一只被猎人追赶得奄奄一息的狐狸,他就是从那时开始反对猎狐的。

号角一直在响个不停,夜里转在小狐狸身边转来转去,简直就快发疯了。“现在怎么办?”夜里转呻吟道,“都怪我,要不是我把孩子都带出来,也不会遇见这么危险的事。我一直害怕你离开,就带着孩子来见你了,也没有考虑太多。从牧场到这儿,一路上肯定留下了我的气味,明明白白地告诉猎狗我在哪里。天啊,我怎么会这么糊涂!”

号角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其中还夹杂着猎狗的狂吠声。小狐狸吓得躲在母亲身边,一动也不敢动。

医生脸上出现坚定的表情,他问:“夜里转,你知道这是一群什么狗吗?”

“我也不太清楚,它们既像迪尚种的狗,又像是威特种的。总之,它们常在这一带狩猎,是附近最厉害的一群狗。这群狗上个礼拜追赶过我们,要不是我妹妹半路跑出来引开它们,我们早就被捉住了。虽然我们逃过了一劫,我妹妹却被杀了。听,号角声越来越近了,我们怎么逃命呢?”夜里转焦急地说。

“夜里转,你别着急,我有办法救你们。”医生说,“今天就算是什么迪尚和什么威特都来了,你们也不会有危险。现在,先让小狐狸跳到我的衣袋里。来,跳进来,小家伙。夜里转,你从我的外套里钻进去,趴到我的背上,把你的脚和尾巴藏在燕尾服后面,这样,当我把扣子系上后,你就不会被人发现了。你待在后面可以吗?能不能呼吸?”

“呼吸没问题。”夜里转回答,“但猎犬是靠气味追踪我们的,它们一定可以知道我们藏在你身上。”

“这个我明白。我有办法对付猎犬,但一定不能让猎人发现你们,否则,我也没办法了。记住,无论待会儿发生什么事,你们都不要动,也不要发出声音。”

医生的胸前和后背都藏着狐狸,他就挺胸凸肚地站在一块空地上,等着猎人和猎犬的到来。

人的声音、马蹄声、犬吠声和号角声混合在一起的嘈杂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接着,第一批猎犬出现在前面的高地上,领头的猎犬在空气中闻了一会儿,就直奔凹地。此时,第二批猎犬也出现在高地上,猎犬后面是骑着马的打猎者,他们都穿着红色的猎装,胯下的坐骑健步如飞。

这群猎人的领头者不是别人,正是上了年纪、头发花白的地方司法行政长官威廉先生。下坡时,威廉朝身后骑着灰色马的男子招手,示意他往前来。

“江森,猎犬已经冲向小树林了。”威廉对来到自己身边的男子说,“你注意着点,在猎犬冲进小树林之前,我们最好把林子包围起来,这样狐狸绝对跑不掉。那只领头的猎犬名字叫‘法国种’,你一定要盯紧它。”

江森策马向前冲,挥舞着马鞭高声喊道:“法国种,站住,站住!”

透过树林,医生已经可以看清那只名为“法国种”的猎犬。这是一只经过特殊训练的狗,听到主人的命令,它立刻放慢步子,停在小树林外,大声召唤同伴来集合。

高地那边出现了更多的打猎者。有的肥头大耳,骑着肥壮的纯种马;有的像乡下的绅士,骑着租来的马;还有俏丽的女子,骑着俊俏的小马驹。看那个阵势,像是这一带的上等狩猎者全出现了。

“天啊,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上等人!”医生自言自语道,“他们这么大呼小叫的,一点形象也不顾,就为了捉几只没有反抗能力的狐狸,太过分了!”

在江森的指挥下,猎犬围住了整座小树林,把狐狸牢牢地围在里面。打猎者大声呐喊着,声音震耳欲聋。

“好了,可以行动了吗?”一个骑着纯种马的胖子高声问,“猎犬们已经把小树林团团围住了,那些狐狸肯定跑不了。等猎犬把狐狸赶出来,我们就动手。”

“还是不要动手吧。”医生喃喃道,脸上的表情依然坚定,“我的老朋友威廉先生,今天有我在这儿,你们绝对是动不了手了。”

猎犬们都等得不耐烦了,它们在原地小跑着,就等着主人一声令下,冲进树林完成这次任务。这时,江森下达了进攻的命令,四面八方的猎犬飞快地冲进小树林。

猎犬进攻时,医生还是站在原地,用手护住衣服口袋里的小狐狸,脑袋来回转动,想看清各个方向的进攻者。可是,他还没有看清楚,就有4只大狗出现在背后,把他扑倒在地。紧接着,是大狗的吼叫声,医生手忙脚乱地反抗,差点晕过去。

医生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爬起来。“住手!”医生用狗语喊道,“你们把猎人带到别的地方去,这些狐狸是我的!”

听见医生开口说话,猎犬们一下子明白了,这个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杜里特医生。

“哎呀,杜里特医生,非常抱歉,我们不知道是您。”法国种说,“您知道,刚才我们是从后面扑上来的,真的对不起。不过,您怎么不早开口呢?”

“我有时间吗?”医生气愤地说,一把推开在他口袋上闻来闻去的狗,“你们的叫声那么大,即使我出声,你们听得见吗?猎人们已经过来了,不要让他们看见你们在我身边打转。法国种,我要你现在就带着猎犬离开这里,快点!”

“遵命,医生!不过,我的嗅觉告诉我,你的口袋里有好几只狐狸。”法国种说。

“它们是一家子,我想要收留它们。”医生说。

“您能不能交出一只?”一只猎犬问,“它们经常干些偷鸡摸狗的事,还吃兔子,这您也是知道的。”

“不,一只也不行。”医生坚定地说,“它们的那些行为只是为了生存而已,那是迫不得已的。你们有人喂养,当然不愁吃穿。好了,你们快走吧!”

这时,威廉来到医生面前。“咦?杜里特!”威廉惊叫道,“你怎么会在这儿?刚才,你有没有看见狐狸?”

“威廉,即使看见了,我也不会告诉你们的。”医生说,“你很清楚,我一直都坚持禁止猎杀狐狸。”

“怪了!”威廉看着漫无目的在树林里乱闻的猎犬,小声地嘀咕,“刚才猎犬明明是冲着这里来的,怎么现在会这样。啊,我明白了!是你身上的海豹味,猎犬是跟着这股气味来的。我的老天,原来弄错了!”

突然,一个打猎者大叫一声。原来是猎犬闻到了新的气味,向南奔去了。威廉刚下马,看见这种情况,只好赶紧上马。

“该死的杜里特,都是你身上的鱼腥味,把猎犬搞得团团转。”威廉大喊道,“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放你出来了。”当最后几只猎犬离开小树林时,威廉也策马奔向树林外。

“哎呀,我怎么忘了!我要向威廉借点钱。”医生说。

于是,身上装着4只狐狸的医生快步跑起来,追上骑马的威廉。

“威廉,你能不能借给我一个金币?”医生大声问,“我要赶回阿斯比,我身上没钱了。”

威廉拉住缰绳,转过身子说道:“杜里特,只要你能尽快离开这里,不要再把我们的猎犬搞得不分东西南北,不要说是一个金币,10个金币我都借给你。给你,拿着!”

“威廉,谢谢你!”医生接过钱,放到装有小狐狸的口袋里,接着说,“回去后,我会把钱寄给你。”

医生站在树林边上,看着这一群打猎者跟着猎犬向南方飞奔而去,不久就没了踪影。“多么幼稚的活动,多么愚蠢的一群人!”医生说,“我就不明白,他们怎么就这么热衷狩猎活动?一大群男男女女骑着马跑来跑去,就为了追赶几只弱小的动物,真像是小孩的恶作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