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12、月球猫它它

医生走了之后,我感觉肩上的担子很重,比之前当管家时要劳累得多。

第一件事,就是为那些患者诊治。当医生不在家的消息传出去后,每天登门诊治的患者比之前少了许多。可是,还是有一批患者经常来,它们总是问同一个问题:“医生去哪里了?”我就跟它们说不知道。很多患者都来要药,它们还说一定要拿医生之前配的药!第二件事,就是急诊,跌打损伤,这疼那疼的,什么病都有,它们来了就问:“医生不在,你会诊治吗?”

我跟了医生这么久,看也看会了,这些事情处理起来也不费劲,还做过两次骨折手术。我看了看外面的患者,它们又排起了长队,我单枪匹马地干起来。我一个人就能干这么多活儿,想想就很有成就感。

杜里特本人就热衷于写医学专著,尤其喜欢写关于动物药学、动物外科学的著作,为了积累知识,我常常去他的书房看书。与此同时,我也开始接触难度高些的手术,很多时候,我手心里都冒汗,心也怦怦直跳,生怕患者死在我手里。不过幸运的是,我一直都很顺利。

当然,这些事情之所以进行得这么顺利,也是因为我懂得动物语言。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和医生两个人懂得动物语言。这些患者慢慢开始信任我了,还成了我的朋友。即使我在诊治它们的时候出现一些小失误,它们也不会大发雷霆,因为它们知道,我是一心想让它们远离病痛。

我在想,照这样发展下去会是个什么结果呢?当年医生转行做了动物医生,名声就是这样大起来的。当然,我是不可能超过医生的。可是,随着我的医术渐长,我的名声也越来越大,我就琢磨,万一有一天,所有的动物患者都来找我,我忙得顾不过来,也要像医生一样躲起来吗?我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一想到有了这么大的成就,我就激动得不行。

除了顶替医生的角色,我还要照看园子里的几个俱乐部。吉扑狗一直往家里偷偷地带狗,成员越来越多。很多事情,我必须自己想办法。比如,解决平时的日常开销,必须有钱才行。还有那只烦人的小白鼠,它特别想把自己的种类壮大,也不知道它从那里找来的田鼠,一来就是一窝。小白鼠每次都跟我说那些田鼠是多么多么可怜,求我发发慈悲,让它们住进俱乐部。其实,它每次都是先斩后奏,自己早就安排好那些田鼠了,却来假惺惺地问我可不可以住。

除此之外,我还要尽心尽力地照顾好月球植物。这个任务很重:每天都要记录天气状况、信息、湿度……老天爷知道得记录多少信息。不过我明白,这个工作不能出现丝毫马虎,因为医生的研究工作,靠的就是大量的实验证明和资料。医生跟我说,长生不老的秘密很有可能就在月球动植物的生命里。如果这些珍贵的月球植物死掉了,医生拿什么做研究,拿什么造福人类社会呢?

最后,还有医生从月球带回来的那只小猫它它,照顾好它也是我分内的工作。其实,它它根本用不着我照顾,我只要按时给它一些牛奶和土豆就行了。我对它它很好奇,它是我见过的动物中最奇怪的一只小动物,来到地球已经很久了,可它还没有和大家打成一片。不过,它生性就野,常常偷偷地溜出来,东看看西瞧瞧,它平时就喜欢看鸟,站在树下一看就是几个小时。这可把鸟儿们吓坏了,尤其是那些刚有了孩子们的鸟儿,一见它它,这些鸟大气儿也不敢出。不过,它它也只是看看而已,并没有伤害到任何生物。

有一次,我看到它它趴在窗户上,望着月亮出神。只要它它一出来,其他动物都躲得远远的。聪明的它它自然也能感觉到这种气氛,但是它并不在意,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它的派头似乎在告诉周围的人,我已经在月球上活了2000多年了,不与你们这些小毛孩一般见识。你们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小崽子,怎么能够理解我的这份文明优雅呢?我这叫文质彬彬,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它它凝望明月时的样子楚楚可怜,我能想象得出它的内心多么孤寂凄凉。一只猫,横跨两个星球,背井离乡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这辈子也许不会再回故乡了。2000多年了,它的内心一定深埋了很多秘密,现在连唯一能与它交流的医生都离开了,怎么会不寂寞呢?也不知道医生想过没有,它它离开了月球,会不会有心事,会不会还有一些事情没有讲出来呢?

它它看起来每天都是自信满满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它都不会像其他动物那般惊慌失措,这足以证明它的内心有多强大。它的眼睛有些特别,那双眼睛在黑暗中并不发光。但是,它们有时会冒出钻石一样的光,有时又像蓝宝石,可是再过一会儿,你仿佛能从那双眼睛里面看到一片绿色森林!再细看,那眼睛里似乎藏着一片海洋,海面上荡起轻轻的涟漪,一种无声的美!它它有时也会盯着我看,我常常被它看得心里发毛,感觉自己就像做了亏心事!它似乎会读心术,能看到我的内心,看到我爸、我爷爷、我的老祖宗!也难怪别人觉得它不好相处,因为它的眼睛是那样的不同,高深、能洞察一切,与它对视两秒钟,你就能感觉得到自己的汗毛会竖起来。

医生离开后的一段时间,我慢慢掌握了它它的语言。它它平日里寡言少语,所以你根本就不知道它在想什么。它似乎在观察周围的一切,在没有熟悉这个世界之前,它不会随便说话。当它它知道医生离开了以后,很不安。我对它说了一些安慰的话,它才放松下来。从那以后,它它就开始和我说话了,还常常说喜欢我之类的话,我知道,它它是把我当成朋友了。我到花园里去溜达,它常常跟在我后面,但从来不靠近屋子。

一天晚上,我刚干完活,它它又静静地跟在我后面,走到厨房门前的草坪时,它停住了脚步,蹲在那里开始凝望月亮。我回过头问:“你要不要到厨房里坐坐?大家都在里面。”

没想到它二话不说,站在我身后,我们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进去了。大家都在,我一进来,全体成员立刻大声欢呼起来。突然,欢呼声戛然而止,一片寂静,它们的表情也僵住了——它们看到了我身后的它它。

它它从我身后走出来,不慌不忙地在屋里转了一圈,看起来就像个巡察员,把屋里所有的摆设都看了一遍。地板上放着一些瓶瓶罐罐,它用鼻子嗅了嗅,又看了看火炉旁边的钳子,似乎在思考这些东西的用途。最后,它它在火炉前停住了脚步,盯着看了半天,我估计它它第一次看见火这种东西。

它它在屋里待了大半天,一直都没有人说话。它它走到哪儿,大家的眼睛就跟到哪儿,似乎在提防着一个会吃人的猛兽,我都快要被它们气死了!我真想把这群家伙扔到屋外面去。

我轻轻地推了下吉扑,对它说:“喂,客人来了,你们就这种态度吗?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说几句让它它感觉温暖的话吧?”

“好!没问题!”吉扑想了一下说,“哎,你好……我说……天气……还不错啊……”

我又示意其他动物快点说话。

拱卜明白了我的意思,它赶紧说:“噢……是的是的。早上起来时我还以为要下雨呢,哈哈……没想到晴天了。”

我向波利眨了一下眼,想让它救场,可是它的样子看起来就像喝了一口醋,一副酸酸的样子。它开始给大家唱俄罗斯海员歌曲,可惜歌曲讲述的一场可怕的灾难,都快把大家伙儿唱哭了。

小白鼠说自己要讲笑话,一连讲了几个,现场一点反应也没有。大家的眼睛都盯着它它,谁也没有觉得小白鼠的笑话好听。而它它呢,还是若无其事地观赏着房间里的一切,好像它没有感觉到自己成为了大家的焦点。可是我能感觉到,它它在仔细地倾听每一句话,我们每个人的眼神,它都体会得到。

它把房间里上上下下都看了个遍,最后,一溜烟钻到桌子底下去了。这样一来,大家更紧张了。你想,一个怪异的动物就在你脚下,而且是晚上,什么也看不见,怎么会不让人发毛呢!大家的样子特别好玩,就像一群胆小的姑娘在聚餐,脚底下却有一大窝老鼠!如果不是我在场,它们肯定都吓跑了!可是我当时很生气,因为我和医生都特别想让它它活得自由自在,能够得到大家的关心,体会到大家庭的温暖,可弟兄们的表现也太气人了!气氛特别不对劲儿,一直在冷场,这样的聊天特别没意思。

突然,嘎卜说了一句:“嘘!你们别说话!听,有声音!”

我们都屏住呼吸,一个怪怪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听着像风声。”拱卜小声说。

“嗯,像是海边浪花被击碎的声音,挺有规律的。”吉扑说。

“可是我们这儿没有海呀!我听着倒像发动机的声音。”嘎卜说,“也像乐队在演奏,好听着呢。”

“这是什么发出的声音呢?”小白鼠说。

我向桌子底下瞧了瞧,它它趴在下面,双眼紧闭,一张小脸洋溢着浅浅的笑容。它它睡着了,在打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