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准

这几天,月梅姑娘有了心事。你瞧她那两条辫子梳得是怎样马虎吧,大概只梳了一下辫梢,连额上的留海都让它乱着。你再瞧,她墨浸浸的眼珠,好似有点发直,......

"姑娘大了,心事多了?......,爹妈、哥嫂,还有邻院的姥姥、大娘以及村里一些富有经验的猜测家,都有着类似的猜测。这些猜测呀,都不正确。深知她的心事的只有一个,是她姐姐秀梅。姐姐秀梅是队里一个出色的保管员,如今要嫁到外村去,保管员这个职务要她来接替。队委会啦,社员会啦,也都讨论过了,没有什么异议。就还有一个人不点头,不吐口,不说个长短。这个人是谁呀,是生产队长王占魁。

在社员会上决议妹妹接替姐姐的职务以后,姐姐秀梅去找队长王占魁。

"占叔,我什么时候移交?"

王占魁慢懈懈地答了两个字:"不忙。"

"唔?"秀梅端详着占叔的神色。她跟占魁一起工作了三年,很能摸透他"稳牵牛"的脾气。"占叔,月梅接替我,是不是还有那些条件不足......"

占魁说:"先别谈这个。你先说说,你打算怎么个交法?"队长偏着头,抽着旱烟袋,等秀梅回答。

"好交得很。"秀梅答道,"把仓库的东西点给他,再呢,就是一本帐册,一枝钢笔,一把算盘,一杆磅秤,就这四件东西。"

"不行。"占魁摇着头说:"你做保管员是只凭这四件东西吗?你下功夫学习的一年二十四节气何时种、何时收的知识,你妹妹懂吗?全队二十八块土地,都是种的什么庄稼,长势好歹,你妹妹懂吗?"

"噢--"秀梅明白了。的确,一个保管员要有占叔说的这些知识;通晓何时播种,才能及早准备种子;通晓何时收割,才能及早准备收藏......秀梅当保管员时,她占叔不知花了多、

少功夫帮她通晓这些知识,才使她成为一个够标准的保管员。

秀梅照着她占叔的指点,一条一条地教给妹妹月梅。又用了两天的时间带着妹妹到田里去察看庄稼;仓库里的粮食啦,棉花啦,那是一等,那是二等......将来人仓怎么分类,怎样保管......到了仓库,秀梅指着妹妹看那满仓的粮棉。一个连一个仓房,已经进仓的粮棉都按照成色的不同,按等级存着。中间一个大仓盛着雪白的上等棉花。月梅伸手抓了一把,又磐查:导乒什么事都要细心。你自己在这里看一看,想一想,收拾收拾。明天我交钥匙给你。"。月謦夸仓库里整整忙了大半天,回到家堕,秀梅舀了一盆清水,让妹妹月梅洗着脸,"妹,这一些事你都明白啦?"。妹妹几乎把脸插到盆底,噗噗噜噜洗了一阵,抬起头来,畦那水珠儿从额上腮上往下流着,甩了一下头发:"这有啥不明白的?俺又不是封在纸里长大的,你看。"她=下两下亲妄:垩湿手,掏出一个小本子,往桌上一抛:"你不信,我都并是人家对我不放心,有什么办法!"刚洗§晶石、脸又急得泛起红色。一壁苎跫兰辫子也不迭得梳,那以后忙起来呢?"她伸手囊一把梳子,"来,我给你梳一共记了几条啦?说给我听听。"。

一时没有啥好记的啦。"

"不,还有很重要的一条。"说这句话的是生产队长王占.魁。姐妹俩抬头一看,这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已经结结实实地站在面前,带着满面笑容。秀梅起来让坐,占叔摇了摇头:"不坐了。月梅,你小本上还差着一条哩!"

"差哪条,占叔您快说说。"

"这一条嘛--月梅,你这几天很着急,是吧?"

月梅红了红脸,"不,占叔,我听你的--安排就是。"

唔!那好。我不让你姐交钥匙给你,你明白是什么原因?"

"知道。是我啥也不懂,不够条件。"

"现在呢?"占叔笑着问道:"够条件啦?"

秀梅见妹妹不好意思答话,把自己怎样教妹妹,妹妹怎样学习,懂了许多要懂的事情,说了一遍:"占叔,我看妹够。"。不。"月梅忙道:"还有重要的一条。占叔你说我差哪一条?"占叔说:"瞧你急的!秀梅,带着钥题,到仓库去。"

进了仓库,占魁抬眼一看,盛粮食、棉花的折子收拾得比昨天更加整齐,连墙上一层薄薄的尘土都掸了一遍,回头笑着对月梅说:"你是下决心要超过你姐姐了。"

月梅回答说:"我姐姐说的,后一个要超过前一个。"

唷唷唷!"占叔忽然看见盛花生的一个条囤改盛了马料,问是怎么回事。月梅说:"马料下边是一张席,席下边才是花生,谁要进仓库想吃花生就吃不成。--要吃就吃马料。"这个鬼丫头。"姐姐秀梅笑着骂她妹妹。因为她当保管员的时候,一直对这件事情想不出对付的办法;有人来支粮食.什么的,伸手摸个花生,你能说硬夺回来吗?她见妹妹想出这个办法来,心里很高兴,便问占叔:"你看这个保管员够标准了吧!"

占叔不答,招呼月梅走进棉仓,问道:"月梅,明天咱们要向国家交售新棉了,你看交那个囤里的?"

月梅见问,走到中间盛一级棉花的囤边,抓了一把雪白雪白的棉花,送到占叔面前,"要交这个。"

"好"王占魁扬了扬眉梢,从月梅手里接过来棉花,看了看,转脸对秀梅说:"秀梅,把钥匙交给你妹妹吧--够标准啦!"

秀梅明白了占叔的意思,把一串金光灿灿的钥匙交到妹妹月梅手里,"妹,你要记住,当一个干部,这是起码的也是最重要的标准。"

月梅伸出双手去接姐姐手里的钥匙,她忽然觉得递给她钥匙的不是姐姐的一双手,是几百双几千双劳动人们的手;又觉得那钥匙也不是钥匙,是群众对她最高的信任,她暗暗对自己警告:月梅呀你要懂得一切以什么为重!

1964年3月25日《新华日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