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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①

我的心上人呵,我似乎看见你,在万物即将醒来的清晨,站在一道带着快乐的幻梦的瀑布下,你的血管里满溢着它奔泻飞溅的水花。也许,你正在天国的花园里漫步,俏丽的素馨、百合、夹竹桃争鲜斗妍,缤纷的落英飘洒在你合抱的双臂中,落在你热情洋溢的心上。

你的欢笑像一支歌,但是,歌词却湮没在万物争鸣的合唱中,湮没在百花无形的销魂的芬芳中。你的欢笑像隐身在心中的明月,你的双唇像是窗口,月光从那里照射出来。

我忘记了原由,也不想知道它,我只记得,你的欢笑就是炽热沸腾的生活。

①本诗为萨特扬德拉纳特?达(SatyandranathDatta,1882—1922)所作,他是孟加拉诗人,泰戈尔的崇拜者。著有诗集《长笛与琵琶》、《祭火》、《丰收的花》等。

他的诗多采用民歌体,以韵律响亮,节奏明快,语言流畅称著,在这方面他对当时诗歌创作的影响甚至比泰戈尔更大。达特精通梵文、波斯文、英文及法文。他通过英文和法文几乎将世界各国古代及现代的著名诗歌、小说、戏剧等译成孟加拉文,译文虽不十分忠实于原文,但文笔流畅。

32

多少回,春天轻轻叩我们的房门,而我正为工作忙碌,你也不去理睬它。今天,只剩下我独自一人,伤心肠断,意气消沉的时候,春天又来了,我不知道怎样把它从门口赶开。当春天想向我们献上欢乐的冠冕时,我们的大门却紧紧关闭着,但是,现在,当春天带来的是忧伤的礼品时,我却不得不让它畅行无阻地走进门来。

33

往日里,闹闹嚷嚷的春天曾一路欢笑着闯入我的生活,把玫瑰撒满大地,向晓的天空被无忧树嫩叶的热吻染作一片火红。今天呵,春天穿过幽寂的小径,沿着凄清郁悒的树荫,悄悄地潜入我独处的小屋,静静地坐在露台上,凝视着前面原野的绿色化为一片苍茫的暗淡的天际。

34

像低垂的雨云,告别的时候来到了。我仅仅来得及用颤巍巍的双手,在你的手腕上系上一条红色的丝带。如今,正是摩怙阿花盛开的季节,我独自坐在草地上,一遍又一遍地暗自思索:“你腕上还系着那条红丝带吗?”

你沿着黄花照眼的亚麻田边的小路离去了。我看见,昨夜我为你编结的花环依然松松地垂在你的发上。为什么你不肯稍待片刻,让我在清晨采集鲜艳的花朵,作为最后献礼?我不知道,你头上那支松垂着的花环是否已在无意间跌落在小路上?

多少个黄昏和黎明,我为你歌唱;你离去时,低声吟唱的正是那最后的一支歌。你不肯多停片刻,听我为你再唱一支只是为你,永远为你谱写的新歌。我不知道,你在田野中穿行时低声吟唱的我的那支歌,是否终于使你厌倦了?

35

昨夜,乌云压顶,预兆着大雨倾盆;阵阵狂风,摇撼着奋力挣扎的橄榄树的枝条。

我希望,在这暴风骤雨,孤寂凄清的夜晚,梦如肯降临,他应化作我心爱的人来到我的睡梦中。

风儿仍在呜咽着掠过田野,黎明苍白的脸颊挂满泪珠。我的梦也已落空,因为,现实是冷酷的,而梦也自有主张,独断独行。

昨夜,黑暗沉醉在狂风暴雨之中,雨像是夜的面幕,被狂风撕成碎片;在这星辰隐匿,暴雨喧嚣的夜晚,梦如化做我心爱的人来相会,现实是否会妒忌呢?

36

我的镣铐,你在我的心底谱写乐曲;我终日拨弄你,使你成了我增加光彩的装饰物。

我们是亲密的朋友;你也曾使我畏惧,但畏惧之情使我更加爱你。你是我漫漫长夜中的伴侣,在我向你告别之前,容我向你顶礼,我的镣铐。

37

我的小船呵,你的舵几经损毁,帆也破成碎片,你常常飘向海洋,拖着铁锚,你并不在意。可是这一次,你的船身上已经展开了一道裂缝,你的货舱装载的货物又很沉重,现在是你结束航行的时候了,让轻轻拍岸的波浪摇你入睡吧。

啊,我知道一切规劝警诫都是徒劳的。蒙着面纱的神秘的毁灭命运在诱惑你。狂风暴雨疯狂地向你扑来。浪潮高卷,轰鸣接天,热烈的狂舞震撼着你。

那么,挣断铁链,我的小船,摆脱羁绊,无畏地冲向你的毁灭吧!

38

当我年轻时,我曾在湍急迅猛的激流中漂游;春风挥霍成性地在吹拂,枝头繁花似火,百鸟争鸣,不知疲倦。

热情的洪流淹没了我的理智,我以令人目眩的速度扬帆疾驶;我没有时间以我的心灵去观察,去感受,去理解这个现实的世界。

如今,韶华已逝,我的小船搁浅在岸上,我听到了万物的深沉的乐曲,苍穹也向我敞开缀满繁星的胸怀。

39

我的双眸背后,有一个旁观者,他仿佛见过远古时代的事物,熟悉混沌初开时的世间生活,而这些被人遗忘的情景在草茎上闪烁,在树叶上颤动。他见到过暮色苍茫星光闪烁时分蒙上新面纱的心爱的人的脸庞。因此,在他眼中,蓝天像是为无数的聚散离合而痛苦,春风里仿佛弥漫着一种强烈的愿望——那对亘古世纪的悄悄私语的怀念。

40

逝去的青春送来消息,它对我说:“在微笑成熟为泪花,时光为未出唇的歌声而痛苦的尚未降临人间的五月的震颤里,我在等着你。”

它说:“踏过已消逝的时光的轨迹,穿过死亡之门,到我身边来吧!因为梦境消逝,希望落空,你采集的岁月的果实也腐烂了。但是,我是永恒的真实,在你从此岸到彼岸的生命旅程中,你将与我一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