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蓿菜

黄蓿菜生长在黄河入海口的盐碱地上,它是由小而大,一簇簇地生长,至多时生长了一小块绿洲。黄蓿菜的叶子有时候呈红色,在黄河入海口的平原上,仿佛一片落地霞光。黄蓿菜更多的时候是呈绿色的,它的叶子如小杉苗的枝叶,放射状四面伸展。黄蓿菜属于多浆汁叶,如同马齿苋,饱满的锥形的叶子里充满浆汁。唯这样的浆汁具有盐碱地的品性,它是高含量的卤水,咸涩和微苦的。

黄蓿菜是一种朴实的植物,它只生长在黄河入海口的盐碱地上,在河口的大风中波伏,高扬着青葱的绿意。我曾亲口品尝了它,它给我的感觉是一种与这块土地关联的命运。河口人都喜欢吃黄蓿菜,它具有降血压及清浊气的功能。黄蓿菜的制作工艺十分简单,食者们扯起黄蓿菜梢端,即为嫩苗的部位,清水洗去沙土,用开水烫,嫩叶一烫即熟。然后撒上一点盐和蒜蓉,河口人喜醋,也可以佐上一点醋的。

制作好的黄蓿菜,比生长着的黄蓿菜更绿,是为一种深绿。它质地绵软,细微感受处叶梢仍有一些脆意,隐约有一些糙质对味蕾进行轻微擦刮,以志野生之物。我住在黄河三角洲的垦利县时,每餐都要点上这样一个黄蓿菜。细微的质朴的黄蓿菜,隐含着普通日子的青芳。现今在黄河三角洲的宾馆里,一般是可以点到黄蓿菜的。但是,黄蓿菜在历史的更深处,曾是垦荒者或落难者维系生命的食物。

据说朱元璋是吃过黄蓿菜的,当上皇帝以后,也让御厨给做黄蓿菜吃,如果是真的,估计不是因为忘不了革命老本,而是要品味那逝去的悠远的青春时光。那些来黄河口垦荒的人,以及最先来勘探石油的人,均是吃过黄蓿菜的,它在大河滔滔流去的岁月,曾是黄河口的唯一。一种生命依赖于一块特质的土地,它是有足够的影响力令我关注的。我喜欢这样唯一的样子,它在轻风中拂摇,默默地将茎叶伸展,挂着河口的露珠与朝霞,悄然间度过成长的季节。

黄河入海口的冲积平原是十分阔大的,它是一望无际的平川,有黄蓿菜、柽柳和芦苇的生长,长河落日,大海奔流,在野荒的风中,我感觉到在此行进中的苍凉。故我肯定:“白日依山旧,黄河入海流”这位诗人没有到过黄河入海口,真正的黄河入海,是一种大潮奔波涌,横空出世的雄豪,然此无山。在无山之处,看河口大水滔滔,奔流入海,黄蓝交接,广阔的芦苇荡白鹤纷飞,落日的余辉经久地在黄河的上游溅起凉暮时分的绚丽。吃过黄蓿菜罢,在黄河入海口留下过吻印,自是心中有过如凿的心灵刻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