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辑 舌头的战争 花痴队

我被迫冠上了“鲜花(假花罢了)”的称呼,我班的总称:鲜花队。我们的使命是在运动会那天挥着假花喊:

“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只见我抱着臂,哆哆嗦嗦,楚楚可怜,像一个白衣女鬼一样走在通往学校的道路上,只觉得冷风呼呼地从衣襟和飘逸的空当里漏进来。忽然看到对面走来一只挺胸、抬头、收腹、提臀的贵妇狗,平时我阅狗无数,所以并没太在意,可是当她和我擦腿而过的时候,我才发觉她竟然大逆不道地穿着毛线背心。换言之,她穿得比我还多,换换言之,此时的我,比狗还可怜!

学校规定的服装是白衬衫黑裤子,这打扮虽然土,但是同学们尽量在土的基础土加上洋的气息,比如在黑裤子上扎条卡通皮带,在白衬衣外面露一颗骷髅头项坠,总之都是些不保暖的东西。有人向我传授地球人都知道的秘笈:“要想帅,衬衣穿在裤子外。”我急忙把衬衣扯出来,仿佛真的变得飘逸了。不料,背后传来一声吼:

“把衬衣扎到裤子里!”我赶紧把裤腰扯远,给衬衣留下空当,老师一走,我就赶忙松手。

男同学比较尴尬,带玫瑰花,遭到女同学的斜眼攻击:

“你要送给谁呀?”

宇文宇带的是二十年前传下来的文物:塑料花(估计是他妈当年当知青的时候挥过的)。一抖,就下了几斤的灰尘。有的家里没有假花,只好偷偷地从别人的花上拽下一朵最不起眼的。聪明的从学校花坛里摘一把野菊花,好虽好,只是树大招风,引来我们学校的土特产——蜜蜂。

挥舞的时候,个子矮的还能确保脸上挂着天真的笑容,胳膊也敢于伸直;个子高的男同学有的已经长到一米七,已经变声了,既不敢喊,又不敢按规范边挥舞假花,边向观众席投去灿烂的笑容。

不仅服装、动作要一致,步伐也要一致。老师喊着口令:

“左,左,左右左!”

老师的踏步规律甚是奇怪,怎能踏三次左脚,才一换右脚?我们只好使出跳房子的那点本事,整个队伍如波涛汹涌,此起彼伏。队伍里不时传出:

“后面的己经踩我三十九次了。”

另一人更是口出狂言:

“你已经把我踩成粉碎性骨折了!”

我们学校的操场处处有宝藏,稍不留神就会踩着牛粪马粪的,所以我们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绕过一切黑黑的,成盘旋状的牛粪嫌疑犯,不料我们这副缠绵的模样被围观的社会闲散人员调戏成:

“给谁送葬呢?”

听了这话,我们班内部的团结也开始动摇了,同学纷纷对自己的装束、道具和动作表示愤慨:

“整个把我们包装成‘小花痴’嘛!”

虽然已经起了内证,可绝不能被外敌看出来,于是我们装作有集体荣誉感的样子,对他们怒喝道:

“呸!呸!呸!”

学校离家属区仅一围墙之隔,所以很多没事干的老太太,笑容满面地趴在阳台上看我们走路,我为被人白看而气愤,嘟嚷道:

“看什么看,要给钱的!每位老太太起价一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