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练VS老实
拿到刘冬阳的书《雪球滚太阳》,我“哟”了一声,书比我的厚两倍,沉甸甸的。据说他小学四年级开始写,写了两年半。大人觉得我们都写过书,肯定有很多共同话题,经过大人一再督促:“聊一聊,随便聊一聊。”我们终于聊了一个回合:
“你现在数学在学什么?”
答:“有理数。”
跟刘冬阳“相会”,是因为电视台做了个节目,叫“谈话”。谈低龄出书问题。观众都就座了之后,我发现有两把黄得耀眼的椅子还空着,而且并排地放在聚光灯下,登时意识到我将和他并排而坐。我希望刘冬阳是个痴肥木讷的人,这样就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呆滞。不想他干瘦而白皙。有人让我用一句话来评价他,我想起他的书,扉页上有张小时候缺门牙的照片,就说了句大实话:
“还是他小时候长得好看一些。刚才我听见有人议论说:怎么来了两个女孩啊?”
观众里一群中年妇女就嘻哈乱笑,他不苟言笑地说:
“她(指我)说的‘四哥’,最后一哥我是没有的。”
那帮妇女,事先听过过“富贵如比哥,潇洒如马哥,浪漫如李哥,健壮如伟哥。”所以听了更笑得发癫。可见刘冬阳非常狡猾,总是悄悄地把自己放在有利的地形。
介绍我时,我只淡淡一笑,他却站起来拱手作揖,我只得在一旁继续憨笑。我坐的位置风水不好,是靠近主持人的,所以有什么问题总是我先回答,更显出了我的“胸无城府,口没遮拦”。我从来不知道回答问题竟然可以滥用“你说呢?”“这个问题我先不回答。”“不说了,不说了。”这一类不规范的答句。即使对待主持人这种头上有光环的人,也不用像对牧师一样掏心掏肺,有问必答。
我回答提问一般只有几句话,而刘冬阳很能侃,主要是表扬自己的独立精神,让观众一次一次地“哇塞”。
“我升初中的时候,分到一个很一般的学校,我找到重点中学的校长,把我写的小说给他看,那时候小说还没有出版,只有半尺高的草稿。校长第二天就给我爸打电话说:‘虽然我们没看他写的小说,但是我觉得这个小孩儿挺有意思,挺能干的,所以觉得录取他。’”
“我一个人找到报社的人,让他们在报纸上公开道歉。”
“我暑假时一个人不带一分钱从南京到湖南旅游13天。”
这更让观众多“哇塞”了几声。有句商品社会的名言说得好啊:“有钱走遍天下,没钱寸步难行。”
不要以为像刘冬阳这么狡猾的人,会采取沿路乞讨的苦办法旅游,他说:“我找到汽车站的站长,说我没有带钱,是出来体验生活的。他把我领到他们家,原来是让我教育他的小孩,我看到他的小孩儿躲在门缝里,我就带他出去玩了一天……但是,站长说:你不买票不行,这样吧,把你的书卖给我一本吧,你的书25快,卖给我50快钱好了……”
我就没有想到这一招,原来“少年作家”的头衔是可以用来白坐车和吃“霸王餐”的。但是刘冬阳是这样解释的:
“你说自己出过书,有点名气,别人会信任你,不会怕你到别人家偷东西什么的。”
路上还遇到过打劫的:“有两个痞子把我逼到胡同角,搜我的旅行包。我把我爸写的证明给他们看,上面说我是个写小说的,一个人出来体验生活,身上没有带钱,这两个人大概也没有什么作案经验,两个人凑在一起看,我捡起我的旅行包就跑了……”
说到写作会不会影响学习,刘冬阳忽然问那个提问的人:
“你酒量大不大?”
那个人说:“怎么了,你要请我喝酒?”
他说:“不是,有的人一沾酒就醉,闯红灯;有的人酒量还可以,不会误事;有的人酒量大,喝得再多也没事。我是属于那个酒量还可以的。”
那个人理所当然地把矛头转向我:
“蒋方舟你的酒量大不大?”
我不好意思说自己酒量大,只好顺着他说:
“我的酒量也是还可以的那一种。”
好像学他一样,很没面子。
快结束的时候,观众自由提问。有一句话我爱听:
“今天来的时候,我本来是有很多忠告的,不过看了刘冬阳和蒋方舟,我就觉得没有什么可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