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辑 娇 《西风烈》不是神作,而是神马作

电影《西风烈》海报

高群书导演兼监制的《西风烈》把我吹晕的是情怀,重口味的情怀,在作者电影和类型化商业电影之间,寻隙而出,肆无忌惮。我更在意的反而是节制感,节制不是压抑,而是张扬时选择合理释放,痛快时注意痛、快的比例。一个才华如此逼人的导演,更要时刻提醒自己节制,否则满目疮痍皆入诗,撒向人间全有情,那就满了。前一个小时牛逼,后一个小时多半不牛逼。在高潮过后继续演牛逼,那是装逼。大高潮后的小高潮再加一反高潮,让观众顿生困顿:还没完啊?人不能数次高潮在同一条河流里。

看法还有:一、一小时四十分钟内为妥;二、能不能不要给段奕宏那么多持枪四顾摆谱式画面?三、我看不出枪法如此好的倪大红,在雌雄大盗发动车离开一刻,约三五秒的时间,不开枪射击的任何理由,是怕太早射中电影结束吗?四、电影里杀手、警察、逃犯的互动情节较生硬,不是巧妙铺陈环环相扣导向结局,而是为了制造某种局面而生努;五、中国西部片和美国西部片最大的区别是,前者基本还得反讽体制,后者基本纯粹,把反讽当主轴还是调剂,是一棘手问题。处理不好会转移焦点,扰乱心神。

感觉《西风烈》部分片段里导演的初夜劲儿没控制住,挟枪四处出击,花样百出,只为寻找桃花源,无奈前戏过多,垫戏过猛,等觅到桃源,枪客雄风犹在看客已精疲力竭了。可以猛,可以男人,但不要全为自己预设兴奋点。好莱坞兴奋点的分布是科学的,尽量不带主观好恶,《西风烈》某些部分难脱过于主观的流弊。

《西风烈》里我看不出余男这个雌盗存在的必要性,也看不出她表演的合理性。演员里最好的是吴镇宇,他不是神经质而是神经刀。当然连低等动物在内的所有演员里,最好的是马,因为合理、自然。但后面的马群镜头过多过长,符号意象又嫌牵强。《西风烈》最突出的是造型能力,每一个造型包括挂倒挡的吉普几乎都能深入人心,但深入人心的另一面就是“以辞害意”,辞突出,意难表。

电影《西风烈》剧照 段奕宏

许多人愿意拿《敢死队》来跟《西风烈》对比,这种比较其实很扯淡。《西风烈》导演当然更优秀,但《敢死队》的演员阵容完胜《西风烈》。更重要的是,庸俗的《敢死队》在顺从着观影情绪,用大高潮倒推情节步骤,不像《西风烈》这么繁芜,因简单、粗暴反而让人可以不动脑子“嗨”一下。《西风烈》粗暴但不简单,紧着情怀忘了庸俗,高潮不那么平易近人,读解的时候就难有酣畅淋漓感。

我们来看看这部电影导演要的是什么:打造中国式西部片,学好莱坞,塑造男英雄群像,弥漫情怀,反讽体制,关注警察群体,可能还得满足某些演员对戏份的要求——要得太多,怎么剪都会理还乱。有人封《西风烈》为神作,我认定这是对高群书导演的阴险捧杀。鉴于里面马很优秀,《西风烈》可称神马之作。我打分会给60分。这部电影再一次提醒,再优秀的导演,也得有一个强有力跟其互补的监制盯着,从头至尾。一个一直追求商业电影殿堂级表现的导演,虽然在理论上十分愿意受制于人,但如果真没有这个角色存在,他一样会汪洋恣肆如大坝泄洪。有才华很牛逼,但切忌才华横溢,太横溢,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