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史中的另类人性 粗人的两极分化

民国时期的军阀,说起来净是些粗人。虽然自清末以来,政府大力推行军事教育,不仅在国内兴办军事学校,而且花大钱往外送人留学,不过,经过几番混战之后,真正混出名堂的,大多是些识字不多的速成的讲武堂毕业生,或者干脆就是像张作霖、陆荣廷、张宗昌这样大字不认得几个的。曾经叱咤风云的日本士官学校的毕业生,大浪淘沙之后,大概只剩下一个山西王阎锡山,其余的不是折戟沉沙,进了租界做寓公,就是像刘文辉、刘存厚那样守个偏远的小地方,做小诸侯了。至于少数几个美国西点和法国圣西尔军校(那是戴高乐的母校)的毕业生,只有给人做参谋的份儿,能混到校官就已经不错了。

粗人当家,行事难免粗糙,或者说粗野。打仗的时候,会许诺攻下城,自由行动三天;统治地方,也往往以催科是务,打军棍、杀人;有断案喜好的,则言出法随。胡帅张作霖有话,刘邦约法三章,我只一章:犯错就杀。全无前朝士大夫的繁文缛礼和多愁善感。不过,粗人也有不高兴的时候,令他们最不高兴的事,除了吃败仗,就是世风的日下。所以,大多数军阀,对维持风化都相当在意。

前朝的士大夫也留意维持风化,不过他们的重点多半放在兴儒学,禁淫祀,甚至不许唱戏方面。军阀是粗人,心思没有这么细,他们的维持风化,眼睛只盯住女人的胳膊。

民国是个女性服装变革的转折时期,一方面是西俗东渐,西式的裙服传入;一方面是中国的(应该说是满人的)旗袍改良。两者都在曲线和身体暴露方面有所表现。当然,也仅限于袖子变短或者变无,露出或多或少的胳膊。大概当时中国的男人,多数都是鲁迅说的那种,看见白胳膊就会想到裸体的联想狂。所以,一时间,这些露出的白胳膊,很是刺激了国人特别是某些男人的神经,让他们在吞咽口水的同时,认为有伤风化。

军阀的眼光和心思,与当时多数的男人所见略同,但是他们手里有枪,而且有权,因此他们的反应,往往变成严厉的禁查。于是,露出胳膊的女性晦气了。从南到北,到处都有军阀派的警察、宪兵和执法队奉命禁查,满大街找白胳膊。张作霖查、孙传芳查、陈济棠查、韩复榘查,甚至连那个狗肉将军张宗昌也查。不仅命令部属去查,而且在日理万机之余,亲自上大街围追堵截。韩复榘特别讨厌穿短袖或者无袖旗袍的女人,只要碰上,上去就是一顿耳光,然后关禁闭。一次,把一群穿半袖学生服的女中学生也打了一顿,关了起来,直到山东教育厅长何思源告诉他,这些学生穿的是校服,是中央统一规定的,这些哭肿了眼睛的女孩子才给放出来。

热衷于找女学生晦气的军汉们,也同样喜欢找女学生当老婆或者小老婆。凡是有驻军的城市,女中学生总有一些变成了军官家眷,以至于有的女子中学校长感慨道,学生都进了兵营,学校没法办了。这种时候,女学生露出的胳膊,又没有关系了,从某种意义上说,很可能是这些露出的白胳膊,刺激了他们对女学生的兴趣。

大凡转型时期,人们,尤其是握有权力的人们,对女性服饰的变化都比较敏感,在担心秩序失控的同时,对那些其实很让他们赏心悦目的服饰变化,表示自己的痛心疾首。那些脑袋里仁义道德和男盗女娼搅成糨糊的军阀,当然也不例外。对这些人来说,维持世道人心的唯一法门,就是再一次把这些露出点什么的女人包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