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喝可乐 18
现在是深夜,听着里基·李·琼斯写着这一篇。我平时除了吃饭时间,很少在家喝酒,不过听到这个人的歌声时,想喝口感浓烈没加水的酒,比如威士忌、金酒。把房间弄暗的话,歌声会陡然清脆起来,不过那么一来就写不了字了。
里基·李·琼斯用纤细的声音,如同整个身体被冲撞着一般反复呐喊“We belong together”,一听就心潮澎湃。
一听到这个人的歌,就会深切感受到,自己的人生是为了倾听音乐而存在。当然大部分的享乐之中都有人生,不过我觉得音乐要求的人生是最根本的。也就是说,需要的不是人生阅历,而是人生。比如婴儿虽然没有人生阅历,却拥有人生。年仅三岁的雨也是,也许比我拥有更坚实的人生。因此雨堂堂正正地惬意地听着音乐,用喜欢的姿势随心所欲地听。
我把雨放在膝盖上,开始思考恐惧。
刚才出去散步,晚上和雨散步时,我常常想,街景只有在深夜显得截然不同。路两旁的树、道路、中学、家家户户的外观都是如此,连自己家看起来也不一样,所以我时常笑出来:啊,原来我们住在这种街道上,住在这种房子里。
这感觉很有趣。桑达克有本绘本叫《深夜厨房》,说起小时候深夜的家,看起来的确很不一样。这样一想,甚至会想起已经遗忘的事。
刚结婚时,我曾有段日子爱待在家里,晚上不出门。虽然仅仅两三年,但那样生活的时候,很害怕晚上独自外出。而且不是害怕鬼怪或者歹徒、流氓,只是忐忑不安,感觉似乎待在了自己不该待的地方,害怕“和平时不一样”。
之后因为某个小小的机缘,我又变回了晚上出去晃荡的人,打心底觉得能变回来太好了。像有些东西只有白天能看到一样,也有东西只有晚上才能看到。
雨由生活不规律的主人饲养,无论早晨、白天、晚上还是深夜都喜欢散步。从还是小狗的时候起,他就毫不胆怯,精神而快活地昂首阔步。我觉得这很健康。
我们的散步路线有好几条,其中之一经过我和老公以前住过的公寓。经过那座小而温暖的浅棕色四方形建筑时,我偶尔回忆起晚上不外出的时光。
“以前,我住在这儿。”我边走边对雨说,“在你出生之前。”
雨不知道那时的我。
我很喜欢雨恐惧的方式。比如雨和我都怕虫子,但那虫子要是死了的话,雨就不怕了。
今年夏天遇到了许多虫子。有个晚上很反常,在住宅区散步三十分钟,路上看到了四只蟑螂。四只都活着,雨和我吓得瑟瑟发抖。狡诈的是掉在路上的知了,乍一看像是死了,雨猛冲上前想研究一番。结果知了吓了一跳(不知是不是),张开翅膀挥舞一番,雨倒退一米不敢再动,盯着知了,那表情仿佛把糖块整个儿吞了下去。我拽绳子,他也固执地不动弹,然后嗷呜嗷呜叫着,表明自己很害怕。
不过那知了要是死了,雨就能平静地闻一闻气味或者用鼻子碰一碰,最后判断出“根本不能吃”,失去了兴趣。对有那么多条腿、身体的光泽、翅膀的质感等古怪之处,似乎都不觉得恐惧。
虫子虽然可怕,但死了的话就不怕了,这大概是动物正确的恐惧方式。我敬佩雨,觉得自己没头没脑或者条件反射式的恐惧、非理性的恐惧太没出息。
“用自己的眼睛仔细看清所有东西,必要的话闻闻气味,碰一碰,判断之后再害怕,我也要成为这样的人。”我对雨说道。
恐惧也许是每一个人每时每刻都要独自面对,并且永远战斗下去的东西。
雨听着如同在战斗般歌唱的里基·李·琼斯,似乎也心情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