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把异乡当故乡

港督彭定康为“商界出卖香港”风波,在《南华早报》写了一篇答辩文章。文章写得很好,文字浅白有力,想来是他亲自执笔或者大力修饰过的作品。英国不少政界人物都有这样一枝健笔,很可观赏。这场风波断非小事,彭定康的辩辞因此显得格外重要,香港政府於是给传媒发了中译本存照。

我细读了这份中译本,觉得文笔很弱,跟英文原文相比尤其逊色。“我极力为香港提出该些论据,希望得到一些成功”,“我应清楚表明,细阅我实际上说了什么便可得知,我并没有作出这个指控”。“所以我对香港商人在香港所扮演的角色的敬佩是,并且继续是无限的”。“但我烦恼地察觉到一些对於香港前途的广泛和正在增加的怀疑”。“投票时明显地违反社会上民主地表达的意见,而表达意见的人正是他们所应代表的”。“(美国和加拿大)是我们很多市民的家乡”。

香港政府近年来花费那么大的人力物力去提高香港的中英文水平,用心之苦,有目共睹。香港政府高薪聘请那么多负责文字工作的大小公务员,其中高手必然不少。这次香港总督发表这样重要的答辩文章,负责中译的部门实在应该多费点神好好斟酌一下措辞,尽量弄得体面一点。越是浅白如话的英文越难译得像样,这是必然的。"I had put the arguments for Hong Kong with vigour and I hope some success",意思是“我在这些问题上为香港据理力争,自忖有一点成效”。"I have made no such accusation, as a reading of what I actually said shows",不外是“我并没有提出过这样的指责,翻读一下我当时说了些什么就知道了”。"So my admiration for the role Hong Kong's businessmen have played in this area is--and remains--boundless",可以改成“因此,香港商人在这方面所起的作用,我始终是无限敬佩的”。"But I became painfully conscious of a massive and growing scepticism about Hong Kong's prospects";那是说:“可是我竟发现大家对香港的前景都大有疑虑,而且越来越深,相当麻烦”。至於"the democratically expressed views",该是“通过民主方式表达出来的意见”。"Home to many of our citizens"的home一字,只能说“家”或“家园”,用“家乡”未免一厢情愿了。错把异乡当故乡,那是从事翻译工作的人的大忌。语文是要羼点乡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