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 疾走温蒂 我妹妹

午夜的京城,在荷花市场,一间小小的酒吧,卖酒也兼卖云南小食,桌上放着两碗酸菜米粉汤,我们埋头大吃。

空气冷,胃特别空,遂吃得特别起劲。

酸酸的汤汁灌进肚子,唏哩呼噜,吃到最后,双手捧起瓦碗,仰头喝尽最后一滴汤,把碗放下,伸舌头舔一下嘴唇,虽然手边有纸巾,但极有冲动用手背抹嘴,总觉得在这样的气氛下应该用这样的洁净方法才来劲。此时此刻如果母亲在旁,一定用筷子狠狠敲我们的手背。我们,就是我和妹妹,她卅多岁了,最近数月来了北京做“京漂”,闲着,生活着,等待着写作剧本的机会。如果两年前有人问我,我妹妹会否愿意北上寻路,我必定一边摇头一边哈哈大笑,打死也不相信像她这样的现代都市女郎肯到此地。然而,不信归不信,世界真的在变,中国真的在动,她当然也不可能再无动于衷,今年七月底在香港偶尔跟家人提起过北上念头,八月初便已经拾起行装搬到京城。

“习惯吗?”填饱了肚皮,点起一根雪茄,灌一口啤酒,我开始“关怀”妹妹了。这些年来,住在同一个城市,各自忙着,若有关怀也只是通过电话闲聊几句,或是在几十人的家庭聚会里交换一点生活信息,像这夜般坐在陌生的城市里有如朋友一样问候近况,倒是破题儿头一遭。因此,一边问,一边感受到略带尴尬的不自在。

妹妹却是向来地轻松潇洒,耸肩笑道:“喜欢极了。”

似乎没有任何一位香港文化人不喜欢北京,空间大、机会多,最重要的是生活方式可以非常多元化,不管你属于哪类人,总能在此遇见同类。我妹妹就是那种喜欢完全掌握自己廿四小时生命的人,你没法勉强她做任何她觉得不好玩的事情。来到北京,很快结识了其他“京漂分子”,每天一起混着、笑着、吃喝着,如果接到一些freelance工作也会忙着,天地宽、岁月长,心甘情愿地,她由“香港的女人”转型为“北京的女人”。

离开荷花市场时我已微醉,小心翼翼地走在灯火昏暗的路上,但在眼睛里,我是前所未有地把妹妹窥探得一清二楚。陌生的城市消融了陌生的距离,这或是京城的另一种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