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谷 拳王的微笑 街头睡一觉

好久好久以前(真的好久,但又恍如昨日)曾因采访需要而在曼谷住了好一阵子,是断断续续地住,以曼谷为中心,申请那时候仍处于半锁国状态的缅甸、越南、老挝、高棉等地的旅游签证,每次一等往往就是两个星期,在这十四天内,无所事事,青春年少,曼谷的每个街头、每间酒吧、每座寺庙几乎都被我踏遍了。

这样说好了:在无家无伴无牵无挂的好年头,几乎没有任何疯狂的事情没有做过;只是,嗯,没法写。

那年头确是遇上好彩数,杂志社老板是慷慨之人,派出去采访几个月,吃的住的花的,他全包。但由于计算的是同一笔账,住得稍贵,吃的和花的便是少了,我对居住环境比较不在意,酒店愈廉价愈好,宁愿把钱省下来用在吃喝玩乐上面。所以,我住过最便宜的地方是,免费的街头。

或许那只是酒精作用下的结果罢了。那岁月,每晚十点过后即到酒吧区Patpong报到,海明威早已说过,对作家来说,最好的居所是在烟花之地旁边,白天闭门写作,晚上游乐放松,创作灵感常可在看尽人间沧桑后而得;虽如痖弘《温柔之必要》诗内所喻,“君非海明威”,但没人抢得去你夜夜笙歌的权利呀。

我说的酒精作用当然是发生在夜夜笙歌之夜里,Patpong有一间半露天的酒吧的老板是美国退伍军人,打过越战,杀过越共,停战后干脆留在曼谷,娶了老婆,开了酒馆,由一个精壮的军曹变成一个浑身横肉的大肥佬。我是熟客,他给我看过旧照片,手臂上的蛇纹刺青从年轻时已在,其后只是颜色淡了,面积也随着手臂的高速肥肿而扩大了,见证着主人的斑驳变化,不离不弃。

就在一个八月的夜里,在Patpong喝酒聊天到半夜,打烊了,仍不愿走,继续与善男子善女子蹲坐在街头有一句半一句地谈着、笑着,哈,我曾是“异域夜青”,别小看我。而谈笑不知到何时,竟然睡着了,或醉去了,当朝阳刺目,发现自己躺在街头转角的楼梯口,如废物、如垃圾,静待时间清理。

站起来,提着满心愧疚,回到唐人街外围的小旅舍,记忆中,好像是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