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吉里斯克

为了方便讲述巴吉里斯克,首先让我详细引用一下普林尼(《博物志》第八卷三十三章)的记述吧。

“巴吉里斯克是产于昔兰尼加(非洲北部、利比亚王国的东半部)的蛇,长度不过十二指宽。头上有王冠形状的白色斑纹,它的叫声能让其他蛇纷纷逃窜。巴吉里斯克不像别的爬虫类那样扭动身体向前走,而是直立着上半身前行。别说触摸到它,单是碰到它的气息,所有灌木都会死亡,草会燃烧,石头会碎裂。毒素如此之强。据说曾经有一个骑马的男人,刚要用长枪刺杀巴吉里斯克,毒素就沿着枪杆上来,连人带马都死了。然而,自然界之物必有天敌,这种怪物单单怕鼬鼠的毒。有人曾把鼬鼠放入巴吉里斯克的巢穴里。因为周围的土壤都烧干净了,所以鼬鼠可以马上发现巢穴。鼬鼠通过气味杀死巴吉里斯克的同时自己也死了。自然对自然的战斗就这样结束了。”

巴吉里斯克,希腊语的意思是“小国王”。名字大概源于巴吉里斯克头上王冠形状的白色斑纹吧。也因此人们认为它是蛇王。

普林尼在记述里提到,直立上半身前行。这让我们想起印度和埃及的毒猛蛇眼镜蛇(Cobra)的习性。眼镜蛇头部扁平展开的部分叫作hood,hood背面眼镜一样的斑纹看上去也有点像王冠。也许这就是巴吉里斯克传说产生的原因吧。

随着时代变迁,巴吉里斯克逐渐变化成丑恶、奇怪的生物。虽说在古代也是可怕的毒蛇,但是还保留着作为戴王冠的蛇王的威严。然而到了中世纪,却成为两只脚的鸟和爬虫类的杂交。头上戴着公鸡鸡冠、长着角,身体布满黄色羽毛,长着带刺的大翅膀,还有一条像蛇一样的尾巴,尾巴前端是钩,或者是另一个公鸡头。

在16世纪博物学家乌利塞·阿德罗范迪的《蛇和龙的博物馆》(1648年)的插画里,巴吉里斯克身上没有羽毛而是鳞片,头上戴着王冠,还有八只脚。不得不说这是多么奇怪的动物。

此外,关于巴吉里斯克的产生,还有很多有趣的传说。类似朱鹭叫作圣鹮的水鸟,喜欢吃栖居在尼罗河岸边的蛇,因此受到埃及人的保护。但是由于吞食了蛇毒,所以圣鹮的蛋里会孵出巴吉里斯克。为防止可怕的巴吉里斯克出生,尼罗河的农民们会破坏圣鹮的蛋。想想看,毁掉吃蛇的益鸟的蛋,这是多么奇怪的理论。

不久后,人们又认为不是圣鹮的蛋,而是公鸡产下的不伦不类的蛋被蛇或者蟾蜍孵化,于是有了巴吉里斯克。因此,巴吉里斯克别名Cockatrice、Cocadrille,又被叫作Basilicock等。不用多说,Cock的意思是公鸡。公鸡下蛋也是一件怪事,好像还有人敏锐地从中嗅到了恶魔的味道。

关于巴吉里斯克的产生,中世纪的动物志作者皮埃尔·德博韦详细说明了过程,如下引用:

“有一种动物叫作巴吉里斯克。《博物学家》里说它产自公鸡蛋。公鸡经过七年后,肚子里就会形成一颗卵。当公鸡感觉到这颗卵存在时,会受惊、非常害怕。于是在草垫上找寻隐藏处,用脚抓地,挖出一个产卵的洞。蟾蜍通过嗅觉发现公鸡肚子里的毒素,期待地等待公鸡产卵。公鸡一离开,蟾蜍就马上去看看下没下蛋。如果产下蛋了,就偷走并孵化它。不久一只动物从蛋里孵化出来,它有雄鸡一样的头、脖子和胸脯,蛇一样的下半身。这种动物一旦会行走,就会隐藏到地面的裂缝或旧水渠里,所以谁都看不到它。

“如果人在被这个动物看到之前先看到它,那么动物就会死。相反,这个动物看到人的话,那么人就会死。就是这样一种性质的动物。因为这种动物的眼睛会释放毒素。

“要想杀死这种动物,就要准备透明的水晶或玻璃瓶,通过玻璃看它。藏在玻璃的后面,它就不会发现人。从动物视线里释放的毒素遇到玻璃会反弹,反而会杀死动物。”

对中世纪的动物志作者来说,巴吉里斯克就是恶魔一样的动物。不知是否因此,罗马式和哥特式寺院的柱头石雕上,频频出现表现恶魔和罪恶的巴吉里斯克形象。兰斯大教堂的柱头很有名,但是韦兹莱教堂的柱头雕刻更有趣吧。上面雕刻着一名骑士坐在巨大的蝗虫上与巴吉里斯克战斗,就像动物志里描述那样,骑士在自己的脸前支起一个玻璃瓶。这样做自然是为了避开巴吉里斯克危险的视线吧。

17世纪英国的托马斯·布朗在《传染性谬见》第三卷七章里提到巴吉里斯克传说,他认为公鸡蛋里孵出巴吉里斯克是不可信的,甚至搬出勒达和天鹅蛋的神话纵谈阔论,相当有趣。只是,他的英文艰涩难懂,不容易翻译。

比较起来,还是介绍一下博尔赫斯《幻想动物学提要》里引用的一首诗吧。这是17世纪西班牙诗人克维多朗诵的一首关于巴吉里斯克可怕视线的诗。


若见你之人还活着

则相关之言全是虚假

若没死怎可能见过你

若死了怎可能讲话


克维多大概不知道,很久以前人们就已经知道利用玻璃和镜子反射巴吉里斯克目光的方法吧。

忘记说了,所以写在最后吧。埃利阿努斯的意见是,巴吉里斯克很反感公鸡,会小心避免接近公鸡。因为一旦听见公鸡的叫声,巴吉里斯克就会立刻死掉。明明是从公鸡蛋里孵化出来的,却又害怕公鸡的叫声,这也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