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女人与手包

男人们势必以为,女人的手包不过是拿在手上用来装些女人零碎用品的玩意儿。但是,这完全是一种误解。对女人而言,包是心灵寄托,是身体的一部分。

相反,对男人而言,无论是手提皮箱,还是曾经风靡一时的小型拎包,或者是印着公司名字的纸袋,它们纯粹是因为衣服口袋装不下而不得已使用的东西。不消说系牵心灵了,男人的包跟身体也没有半点关系。

对于“放东西”的定义,男人和女人的认知截然不同,因此,同样作为容器,男包与女包,在形状、颜色、选材上的制作力度也有很大差距。

女人的包里确实放着各种实用的物品,但包里装什么并不重要,带着它出门才是关键。

我们不妨想象一下不带包外出的女性,应该会感觉她身上缺少了些什么吧。哪怕衣服上有着装东西的大口袋,女人们依然喜欢将包包带在身边。两手空空,仿佛失去了重心。

接下来,我将讲述一段手包之于女人有重大意义的故事。

那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之前,距今50多年的旧闻。当时意大利的法西斯政府,由墨索里尼掌权。墨索里尼出身中产偏下阶级,他从最初的学校教师逐渐变身为法西斯主义的倡议者,继而成功地建立起极端主义政权,做了长达20年之久的独裁者。

时至今日,依然有不少人将墨索里尼与希特勒视为同类,我倒认为他们两人有着很大的差别。首先,墨索里尼虽然是独裁者,但不像希特勒那样冷酷到可以毫不留情地屠杀犹太人,并且深信自己做了正确的事情。墨索里尼身上没有高人一等的优越感,这也许是德国人与意大利人的不同,是来自边境的北方民族的德国人,和自古罗马时代起一直作为都市人的南方民族的意大利人的天生差异。无论是好的方面还是坏的方面,墨索里尼都表现得比希特勒更富有人性。

墨索里尼有一个名叫克拉拉·佩塔奇的情妇。她比墨索里尼年轻很多,有着修长匀称的身材,非常适合穿20世纪30年代流行的装饰艺术风格的紧身丝绸长裙。其父是罗马的医生,就是说,克拉拉是一位典型的来自教育水平中等偏上家庭的女孩。她未婚,以情妇的身份终其一生。

虽然没有特别高贵的学识,更谈不上聪明绝顶,但克拉拉绝不是一个粗俗的女子。如果她嫁给同阶层的前途光明的年轻医生,大概会成为丈夫乐于向人介绍的美丽开朗的少妇,生下两三个孩子后依然保持姣好的身材,宛如春天里清爽的西风。可是,克拉拉的一生却饱尝了夏日的激情、秋日的忧虑,以及冬日的绝望,因为她遇见了墨索里尼。

墨索里尼当然有妻子,名叫蕾切尔,两人生了五六个孩子。这位所谓的糟糠之妻,在精神和体形上都与墨索里尼相似,属于健壮的农妇型。也许正因为如此,她为人做事脚踏实地。墨索里尼似乎选了与妻子完全不同类型的女子做情妇,但这并不影响妻子的地位。再说意大利是天主教的国家,离婚几乎是不可能的。

克拉拉的存在,很快就被不少意大利人得知。墨索里尼原本就不是对情妇之事藏藏掖掖的那种男人,何况国家元首的情妇,想遮掩也难。不过,对于领袖的婚外情,大多数国民并没有指责非难。意大利人最大的长处,就是保持平衡的精神状态。在非常清楚人生不可能非黑即白的那些人看来,元首有情妇,恰恰证明了他也是凡人。

人们默许此事的另外一个理由,或许是克拉拉不是一个利用独裁者情妇的地位而惹是生非的野心家。能成为深受人民敬重的领袖的情人,已经让她感到十分满足。自己的父亲、弟弟是否能乘机出人头地,也不是她关心的。佩塔奇家族从未因为女儿是独裁者的情人而获得特殊的利益。这些大概就是意大利民众对两人的关系没有口诛笔伐的理由所在。

那么蕾切尔对克拉拉的存在又是什么心态呢?想来是不会愉快的。不过,身处几乎不能离婚的国家,夫妻之间又有数个孩子,其妻子的地位还是有保障的。更何况,但凡正式的场合,唯独她才有资格出现。以农民的现实主义精神推断,说不定蕾切尔对此泰然处之。而墨索里尼,不管怎么说都是拉丁男人,他不会肆无忌惮地漠视妻子的存在,同时,也不会因为同时拥有两个女人而产生罪恶感。

这种关系持续数年之后,意大利加入德国阵营,战争开始了。起初高歌猛进的德国、意大利、日本,没过几年便转向颓势。有关“二战”战事的变化,我想无须再做详细的说明。这三个国家中,最早脱离战线的是墨索里尼领导的意大利。从国土为长靴形的意大利的鞋尖一路北上的盟军,在意大利国内游击队的帮助下,将墨索里尼逼到了北部的边境。在日本宣告投降的一年前,化装成下士打算逃往瑞士的墨索里尼被游击队抓获。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情妇克拉拉开始现身于公开场合。

落入游击队之手,等于死路一条,可是她却想方设法接近墨索里尼。妻子蕾切尔则带着孩子成功地逃去了中立国瑞士。事实上,墨索里尼曾给妻子写过一份饱含深情的家书,恳求她为了孩子们坚强地活下去。相反,没有孩子的情妇,只求和男人一同赴死。

如果想活,克拉拉·佩塔奇其实是有机会的。她的家人虽然没有做什么坏事,但考虑到与墨索里尼的这层关系,唯恐遭受游击队的追杀,所以坐飞机逃亡瑞士。

送走家人,克拉拉赶着去和心爱的男人相会,一心求死。终于追上男人后,她下定决心从此与他再不分离。游击队最初没打算处死她,尤其是其中一位有伯爵头衔的首领,为保住她的性命做了不少努力。然而,克拉拉本人心意已决,甚至还有勇气去安慰因死到临头而惶恐不安的墨索里尼。

当他们度过最后一夜离开农家时,克拉拉将一直带在身边的手包留在了屋里。在小路边一户人家的铁门前,独裁者墨索里尼倒在了密集的机关枪炮火下。克拉拉拼命护着爱人,直到最后一刻仍在抗议杀人行为,最终也倒在了血泊里。两人的尸体,和法西斯政权时代的另一些重要人物的尸体一起被倒挂在米兰广场上。不知被谁掀起的克拉拉的裙子,裙子滑落至大腿附近,尸体遭受着民众们扔来的石子的打击。

仿佛预感到死期的克拉拉·佩塔奇,唯有在那天早上,放下了从不离身的手包。察觉到她这般心思的,是农民、工人占多数的游击队中非常少见的那位伯爵。不在现场的我们,之所以能了解这些细枝末节,是因为伯爵向传记记者、学者们口述了当时的场景。一般的农民、工人,应该是不会懂得包对于女人,尤其是对某个阶层以上的女人的意义。正因为是贵族出身的男人,才会对这类学校里不会教导的文化,有着切身的体会。准备赴死的女人,放下手包离去,宛如将整个世界抛在身后。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只有那位男士注意到了。


说到我本人,完全没有鞋子和手包配对成双的爱好。由于自卑腿粗,总是穿与丝袜同色的鞋子,因此出门时穿的鞋子的数量不断增加,挺让人头痛的。相反,挑选手包,则是为穿礼服时添色增彩。先买了中意的手包,再挑选与之搭配的礼服的情形也许更多。因此,我的手包非但不低调,反而非常抢眼,并且价格远高于鞋子。买来的包,我甚至会摆放在房间里,暂且当作观赏之用。不管怎么说,买包是我对生活充满热情的象征,挑选时自然是十二分的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