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春天的罗马对某个年龄以上的女人来说是一座危险的城市。在日本，女人不年轻不行。与此不同，即使女人上了年龄，意大利男人也会认可她的出场权，这种倾向在罗马尤甚。有一部40多年前的电影，名叫《罗马之春》（The Roman Spring of Mrs. Ston），根据田纳西·威廉姆斯的原作改编，由费雯丽和年轻时的沃伦·比蒂主演。

电影讲的是一个年老色衰的女演员隐退之后来到罗马，或许是受到春天的罗马不可言状的魅力毒害，与年轻男妓陷入深深苦恋的故事。

一直到我自己达到电影主人公斯通夫人的年纪之后，我才懂得，美国男人沃伦·比蒂虽有青年男人的魅力，但却没有达到意大利年轻男人那种危险的程度。我做姑娘时在日本看过这部电影，当时并未理解这一点。

到了后来，我又明白了一件事，即这种关系在纽约不可能发生，因为尽管斯通夫人已经隐退，但在那里因工作与她有关的人太多，这事只有在没有人认识她的罗马才可能发生。

可是，罗马对那些不再年轻但却依然优雅的女人也不再是一座危险的城市了，这竟然是因美元疲软这个赤裸裸的现实造成的，真让人忍俊不禁。

男妓对这种事情特别敏感。相当长的鼎盛时期内，美元生出了“斯通夫人的罗马之春”，但一时走强随即暴跌的日元却并未生出“××夫人的罗马之春”。

顺便一说。我再怎么了解罗马的春天，也没有兴趣沉迷于年轻男人。这不是因为我道德高尚，而是因为我有一个与他们同龄的儿子。而且，即使是在泡沫时代我都没有钱，现在欧元涨日元跌我就更没有钱了。

夏

人们总是以为夏天的罗马挤满了来自全世界的游客，可是游客再多，也架不住罗马地大，旅游景点也多如牛毛。所以，除了几个景点以外，几乎没有什么地方会被游客挤满。

常言道，罗马有7张面孔。

古罗马、早期基督教时代的罗马、中世纪时期的罗马、文艺复兴时期的罗马、巴洛克时代的罗马、北欧文化人来访并书写的所谓歌德时期的罗马，最后是现代的罗马。

如果想看全这些，那就需要像歌德那样逗留数月乃至一年的时间。几乎所有人不是走马观花，就是在聚焦帝国时代的罗马或与基督教有关的地方集中参观。所以，即便游客数量庞大也会被分散，使人感觉不到游客的数量。

相反，如果是威尼斯和佛罗伦萨，那都是堪称中世纪之城和文艺复兴之城的城市，游人在威尼斯会集中在圣马可广场到里亚尔托桥一带，在佛罗伦萨会集中在维琪奥桥到领主广场一带。

不过，这罗马也比我40年前第一次来时溽热了。

这是因为进入大众旅游时代以后游客增加，居住在罗马的人家和店家使用的空调数量也增加了。空调虽然让室内凉爽，但却会把热气吐到室外，所以罗马整个城市的气温都上升了。

夏天，罗马凉爽的西风会化作微风吹拂，原本只需通风即可，与四周被山地包围的盆地佛罗伦萨不同，罗马并不酷热。可是，近年来罗马热得让人难以忍受。

古罗马人身穿托加袍，中世纪、文艺复兴时代的达·芬奇和米开朗琪罗他们身穿紧身衣裤，外面披厚外套。那是因为当时没有空调吧。

秋

没有比秋天的罗马更美丽的城市了。阳光柔和，到了下午，连来往人群的脚步都会变得沉稳起来。尽管罗马一年四季游客不绝，但秋天还是会比春天和夏天有所减少。这些游客也都以一副一直就住在罗马似的表情，到处游走，很是愉快。

10月是罗马绽放美丽的季节。天空深邃而湛蓝，阳光无限温柔。紫色非常适合这样的罗马，而红色适合阴天里的佛罗伦萨。放眼欧洲，能够品味到“身穿颜色”的愉悦的城市为数不多。

离开日本后我到的第一个城市是10月的罗马，这决定了我后来的人生。

我同允许我到欧洲旅行的父母约定，花1年时间周游欧洲各国，然后回国结婚。最不该的是我首先造访了罗马，而且是10月的罗马。我的心被罗马的秋天夺去了。

于是我迅速改变计划，以罗马为据点，从那里呈放射线状地游历各国。于是，伦敦、巴黎、马德里、科隆，不论我到了哪里都可以逗留一阵后再回罗马，我反复地用这个方法去旅游。也就是说，我不论去哪里都会回到罗马。

既然决定以罗马为根据地，那么不仅希腊、埃及，北非各国也会纳入越过地中海呈放射线状的旅行线路。

这样一来，一年就不可能完成了，一年后回国结婚的承诺便被极其自然地抛到了脑后。这一拖就是40年，直到今天。

罗马的秋天把我变成了一个历史作家，但让我远离了认认真真地跟一个正正经经的日本人结婚，当一个规规矩矩的有闲太太的道路。

冬

听说地中海沿岸的地方夏天干燥，冬天降雨。可是罗马却几乎冬天也不下雨。罗马的气温基本不会降到零度以下，10年左右也只会下一次雪。所以，罗马的树木不适应下雪，稍微积一点雪，便会咔嚓咔嚓地折断。

不过，这并不是说罗马不冷。不但是雪，就连雨也很少下的罗马，即使白天气温超过15度，到了夜里也会变冷，降到5度也并不稀罕。此外，气温还会受到风的影响。当北风越过阿尔卑斯山吹来时，即使在白天，人们也会竖起大衣领子快步行走。相反，当西南风从北非吹来时，厚一点的大衣都会变成累赘。

在这样的罗马，裘皮大衣很容易变成放坏了的宝物。穿裘皮大衣的好处是里面可以穿高贵的薄衣服。不过，即使是在夜晚，也只能在特别寒冷的夜晚这样穿。于是，爱美的女士也会讨厌，因为她们想在白天穿裘皮大衣也不会有人说三道四，可是罗马即使天气很冷，也会有灿烂的阳光照耀着，所以裘皮大衣并不适合罗马。

所以，在从佛罗伦萨搬到罗马居住的时候，我就买了好几件毛料大衣。这种大衣在意大利有个法国式的名称，叫作“paietot”。

由于几乎不下雨，我既没有雨衣，也没有雨鞋。虽说从冬天到春天降雨较多，但基本上都是夜里下雨，日出时雨止。所以在罗马，就连雨伞也不是必需品。

由于这个原因，意大利产的皮鞋不耐雨。我去多雨的伦敦时，竟穿坏了两双意大利产皮鞋。如果在日本，上下班走路时穿英国产的皮鞋，在办公室里穿意大利产的皮鞋，这样分开穿如何呢？

2008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