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难忘的人 谈谈电影《卡波特》
这部电影的主人公一点也引不起观众的共鸣。可是,正因为如此才有观看的价值。那么,让谁看?理由呢?
首先,它是作家、编辑和报社记者必看的作品。这部电影让我们懂得,圆满的、和气待人的人格产生不出优秀作品。只有那些认为为写出杰作哪怕把灵魂出卖给恶魔都无所谓的人才能创造出杰作。
第二,对未来想成为作家、编辑、媒体记者的年轻人来说,《卡波特》也是必看的。这一是为了让他们懂得,想要一部作品具有吸引迄无兴趣之人心灵的力量,靠一般手段是创作不出来的;二是现在就具备从众多假货中分辨出真货的眼光也是不会吃亏的。
最后是对绝大多数的一般人,这部电影展现出了他们感兴趣的视野。想要调出甜味就要放少许盐,而在最大可容忍的限度内混进一点“毒”,人生也会变得味道深邃。《卡波特》就有毒,它能让我们体味到人类的一个悖论:不让其感觉到共鸣的人怎么能创作出唤起共鸣的作品呢?
而且,在观看这部电影的前后读一下《冷血》这部书也许会有帮助。电影《卡波特》也是卡波特作品《冷血》的组成部分。
此外,过去还有几部电影与这部电影有关,如果租来DVD或录像带看一下,也许更能享受细节。
其中一部电影拍摄于1962年,日本将片名译为《亚拉巴马故事》,主演是格里高利·派克,这部电影让他获得了奥斯卡金像。影片讲的是20世纪30年代一个在亚拉巴马州乡下小镇当律师的父亲与年幼子女的故事。自从父亲接了为黑人辩护的案子,平静的日子便起了波澜。这部影片改编自哈珀·李创作并获得普利策奖的同名小说,是一部社会派的剧作。
在电影《卡波特》中,跟随卡波特一同前往采访的女作家就是哈珀·李。她也渐渐地讨厌卡波特。在正义派作家看来,艺术至上的卡波特当然会是让人忍无可忍的。然而,如果从作家成就的角度来看,不诚实之极的卡波特与诚实的李却有着天壤之别。
还有一部拍摄于1976年的影片,日本译为《名侦探的登场》。这是一部侦探片,讲的是一群电影和小说中很有名的侦探在一个暴风雨之夜应邀来到城堡,围绕着一起突如其来的杀人案展开故事……混在亚历克·吉尼斯、彼得·塞勒斯和大卫·尼文等人中间扮演城堡主人的便是杜鲁门·卡波特。这个男人身材矮小、面貌丑陋、毫不起眼,尽管可以成为文坛和社交界的宠儿,但他却得如此做作地奔走钻营。单单想到这一点,我便会产生一抹同情。
既然我也是个作家,对身为作家的卡波特当然感兴趣。但是看了这部电影后,我觉得写已经死去的历史人物的确很好,这让我不禁莞尔。卡波特写的是审判过程中的两个男人。为了巧妙地结束自己这部以“冷血”为题的作品,就得判这两个人死刑,否则无法收场。于是他开始盼望执行死刑。可是,即便是重犯,等待被处死,自己的精神也很容易崩溃。
最终行刑了,他们在卡波特的面前被执行了绞刑。到这里,作品是结束了,可这以后卡波特再也写不出真正的作品了。《冷血》以后他成了名人,但再也不是作家了。
所以说,下决心把灵魂出卖给魔鬼也是需要小心谨慎的。“毒”是杰作所不可或缺的,但如果忘记了适度,杰作也会被毒死。创作行为好似塞壬的歌声,歌声具有魅力,但是过度迷恋就会把错舵而使船撞上悬崖。电影《卡波特》让我在佩服扮演主角的菲利普·塞默·霍夫曼演技的同时,又怀有如此的种种感想。
2006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