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八章
昨夜到达黑风涧之后,刘宗魁直到凌晨四点还没有休息。他先是通过提前架设好的电话同A团指挥所取得了联系,报告了他们按时到位的消息,接着又分别派人去联络342高地下的A团二营和位于黑风涧北方谷底的师医院第二包扎所,以及与之相邻的一个弹药补给点,同时等待七连的一个排帮营指挥所在涧溪东南密林中构筑一个掩蔽部。等派出的人陆续回来,营指挥所的掩蔽部也构筑完毕,表针已指向凌晨三点。这时他又和肖斌一起,到各连宿营地检查了一遍,结果发现九连一排二排竟露宿林间,没有挖猫耳洞。刘宗魁最担心的就是这个连,现在一见是这种情况更恼火了,找到九连连部掩蔽部,把程明喊醒,训了一顿。程明马上要去纠正自己的错误,又被他制止了:既然大家已经睡了,那就让他们继续睡吧,赶到我军炮击前半小时把他们叫醒起来挖洞,不然这一夜谁也别想睡了!
这以后他才回到营指挥所的掩蔽部,背靠潮湿的土墙坐下来,同A团指挥所通了一个电话。A团参谋长尹国才告诉他:该团各营已按原计划进入攻击出发地域,一切正常。他松了一口气,想到自己也应该在战争打响前睡一会儿,就把身子往土墙下顺了顺,脑袋枕着一块石头,闭上了眼睛。
他很久没有睡着。大战在即的紧张情绪一直影响着他,使他难以进入梦乡;更重要的是,随着C团三营抵达黑风涧,他对战争和这支部队命运的想法也悄悄发生了变化。就像一个对海滨浴场怀有畏惧的人走在沙滩上和海水已经没胸时想法大不相同一样,此时他想的也不再是部队能否打仗或者江涛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样的厄运之类的问题,而是部队面对各种可能遇到的险情时如何处置,如何组织战斗。战场就在面前,战争已经具体化了。几年前那场边境战争中的往事也清清楚楚地回忆起来,一时间他决定了许多事情,譬如部队误入雷区后怎么办,运动途中突然遭遇炮火拦截怎么办,第一位烈士牺牲后如何继续组织战斗,等等。最后他甚至还想到了战场上他们可能遇到的最厉害的步兵武器,那是一种经过敌人改装的高平两用机枪,弹丸有拇指粗细,打到人身上就是一个碗大的洞,上次战争敌人就充分地运用了此种对步兵的士气极具震撼和瓦解力的武器,这次战争敌人也不会不使用它,他必须提前告诫C团三营的各级指挥员警惕这种武器。
但他还是赶在拂晓前迷迷糊糊地打了一个盹儿,却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他梦见妻子还活着,来信向他要钱。他讨厌她和她的信,下决心不再到司务长那儿借钱寄给她;忽然徐春兰来部队找他了,他想躲起来,因为没有给她寄钱。一下又见徐春兰正笑嘻嘻地向他走来,红光满面,身上什么病也没有了,说宗魁咱们走我带你到一个好地方去。他一时那么高兴,随她来到一片绿草如茵野花盛开的山冈上,像电影中的恋人一样手拉着手,面对面地旋转起来。就在这时他想到妻子已经死了,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知道自己为何在此刻猝然惊醒。腕上战前新发的指挥员多用表的夜光表针正指向六点。掩蔽部和四周围的山林间一片死水般的沉寂。那个时刻就要到了。他坐直身子,发现肖斌和陈国庆也醒了,便命令他们通知各连做好战斗准备,然后猫腰钻出掩蔽部,将松弛的腰带紧了紧,走到外面的林坡上去,心情却因刚才的梦恶劣起来。
林子里夜色尚浓,与潮湿的凉涔涔的雾气弥漫在一起,黑魆魆的,但是也有些微弱的青光渗进来,将灰褐色的空间和黑褐色的树干模糊地分辨开。地面上被夜雾打湿的落叶层在他的脚下发出“嚓嚓”的脆裂声。穿过林间空隙望出去,涧谷和涧溪两侧的林木还是黑糊糊的,几颗大而白亮的星辰在洞坡上方乌蓝的天穹上闪烁,一轮失去了光亮、三分之一边缘模糊不清的银盘似的圆月还悄悄挂在乌色的林梢中,没有最后落下去。
刘宗魁登上了林子边缘的一座高突的土岗。从这里既可以向南遥望骑盘岭大山梁上的342高地,又能一览无余地看清整个黑风涧。342高地巍巍耸出在拂晓时青灰色的天空里,目前还悄无声息;涧溪两侧的林子里,一名战士走出来,蹚开茂密的灌木丛,下到涧底去打水;另外一个地方,几个士兵蹲在林边抽烟,一点点暗红的烟火明明灭灭。涧溪东北侧林子里,有人大声地叫骂着什么,远远听来像是九连连长程明的声音,林子里不时有人跑进跑出,伴着一些沉闷的响动,他明白那是九连一排和二排正在挖他们昨天夜里没有挖的防炮洞。“原来他们早就醒了,”他想,“或者根本就没有睡着。”最后一个念头让他的心境更坏了。“没有睡着体力就不可能完全恢复,那对作战来讲是件坏事。”空气中飘散着士兵的汗臭味儿、火药味儿、枪油味儿、辛辣的劣质烟草味儿,同黎明前林间逐渐冷凝的寒雾搅和在一起,吸进肺里很不舒服。他对这一切并不感到新奇。这就是战争,战争的气味,战场的拂晓。他漫无边际地想,心脏却因战争就要打响而似乎被一根细线很疼地束紧了。“今天江涛会给我们什么任务呢?”他又想到那个老问题,却没有想下去,因为它不是一个自己能够做出回答的问题,一会儿又想到拂晓前的那个与妻子有关的梦,“她为什么今天还来向我要钱呢?……她死了,是我的负疚的灵魂在替她向我讨账,”他解释道,“可是她最后又要带我去那个地方是什么意思呢?……她的病全好了,那就是说她已经死了,她要拉我去的地方只能是她的墓地。她在责备我至今还没有到她的墓上去看一看。”“不……”另外一种解释蓦然涌上心来,他马上严厉地将它驱逐掉了,“死。我是因为战争的来临而想到了死。她恰恰在梦中满足了我的恐惧。……不,几年前那场战争比公母山地区的战争规模更大,我都活下来了,难道还会死在这次战争里吗?……徐春兰死了,这个世界上已没有让我挂念的人了,我对它一无眷恋,难道还怕死吗?!……”
他没有让自己再想下去。他已听到了炮兵试射出的第一发炮弹飞过头顶的声音。刘宗魁甚至从那一串“叭叭……”的带点儿颤音的啸声中听出它是一发122毫米的加榴炮弹,天色正在由青灰转成灰白,天空和骑盘岭大山梁之间那道起伏不定的分界线看得更清楚了;一团紫红的烟火在342高地中部晨光昏暗的凹地里闪亮了一下,随即化成一柱斜斜的、细长的炸烟升起来,然后他才听到一个绵长喑哑的炸音。——不是那团火光,也不是那道炸烟,而恰恰最后的炸音,让刘宗魁觉得原来就系紧在自己心脏上的那根细线被人用力拽了一下,喉咙口的呼吸立即因这猝然的撕裂般的疼痛而急促和困难了!
“开始了!”他想,一边严厉地注视着批判着内心中升起的兴奋和激动,“可我并不像几年前第一次打仗时那么兴奋,”一刹那间他回忆起当初的心情:炮击就要开始,原来的紧张不安不知为什么就变成了简单的兴奋和激动,一心焦灼地盼望着能快些投入战斗;后来又是这种心理使自己忘记了恐惧,全神贯注地带着七连扑向了敌人盘踞的高地。“看来我已经习惯了战争,”他厌恶地想,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眉头,“这是不应该的,我并不喜欢,可实际上就是这样!”
第二发炮弹过了好久才在342高地顶端炸起另一团火光。肖斌、陈国庆和警卫员魏喜也跑到了他身边。
“副团长,到底干起来了!”肖斌快活地叫了一声,涨红了脸,瞧他一眼,举起望远镜朝342高地上望去。
教导员陈国庆只是不停地往上扶鼻梁上的眼镜。但看得出来,这位白面书生的激动比肖斌有过之而无不及!
刘宗魁冷淡地看了他们一眼,忽然对肖斌和陈国庆、也对自己不满意了:都是营团一级指挥员了,战争开始时不该还像个新兵那样激动!
“肖营长,你回营指挥所,通知各连注意隐蔽,防止敌人反炮击!”他对肖斌道。
肖斌答应一声,跑回林中去了。刘宗魁没有再说什么,一排130毫米口径的火箭炮弹就从北方山野后面腾空而起,它们挟着飓风,尾部拖着条条短而明亮的火焰,呼喇喇地越过头顶上灰白的天空,发出划破千万层玻璃的脆响,落到342高地上去,那儿立即就有一大片黑红相杂的烟尘冲天而起,淹没了原本弥漫在山野里的团团晨雾,随后就是一连串的声浪,在广大的空间内擂鼓般地撞击着,扩展着,让大地猛然不停地颤抖。那片黑红相间的烟火没有完全沉落,又有一朵朵新的白莲花似的烟团在它们中间炸开,在原有的声浪中,添加了一个个沉闷的、类似铁锤敲击钝物的炸音,这是152毫米口径的加榴炮弹在爆炸,它们每响一下,原已震颤得厉害的大地就大跳一下;又一排火箭炮弹呼啸着飞上破碎的天穹,轰隆隆砸向342高地,将高地上燃烧的大火扑灭,又将它们点燃,巨大的火炬似的把黎明的天空照得红彤彤的。无数小口径曲射火炮和最初担任试射的122毫米口径的加农炮也凑热闹一般参加进来,拖着清亮的摩擦音从空气中滑过,落到高地上,东一点西一点地炸响,整个世界便像被数不清的鼓槌儿猛烈敲击的鼓面,不分节奏地大震起来。
“副团长,回掩蔽部躲一躲吧!”陈国庆在刘宗魁耳边大叫。按照他懂得的军事常识,进攻一方的炮火急袭一开始,防御者的炮兵就会采取反炮击措施,以压制对方的炮火和攻击部队。黑风涧位于342高地正北方,敌人的炮弹随时会打到这儿来!
“不,我不回去!”刘宗魁也大声对陈国庆喊。几分钟前他以为死亡的预感已从心中消除了,没想到炮火稠密起来时,他的全身竟又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怎么回事儿!”他生气了,让自己恢复镇定,一边愤怒地责问自己,“难道你真担心被敌人的炮弹打死吗?……你要是怕死,那就应该让它们把你打死!”
陈国庆看他没有离开的意思,自己也没有从土岗上走开,肤色苍白的脸上现出一种英勇无畏的表情,似乎要说:我也不走!让敌人的炮弹打过来好了!……但他到底没有经历过战场上炮火急袭的时刻,结果不是敌人的炮弹,而是由我军所有那些火箭炮弹、大口径重炮炮弹和小口径曲射炮弹飞行爆炸的声音叠加起来的、如同有形的物质碎片一样充斥了整个宇宙空间的、让人生理和心理上无法承受的声压,使他快步走下土岗,俯身大吐起来!
刘宗魁已经在炮击声中恢复了镇定。他已经走进战争的深水,或者说战争的深水涌上来将他完全淹没了,于是他也就不再恐惧了。随着我军炮击进入高潮,他听到的也不再是每一发炮弹飞行和爆炸的声音,而是一片塞满天地间的“嗡嗡”声了。他的内心深处,此时想的也仅仅是一些与炮击相联系的很具体的事情了。
“……敌人到底有没有值得一提的炮兵呢?……上次战争中他们的炮兵那么弱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这次他们应该有炮兵了,毕竟好几年时间过去了。……根据炮火的密集程度可以断定,今天我军对342高地一个目标就用了一个火箭炮营、两个152加榴炮营、一个122加农炮营,外加数目不详的团属迫击炮分队。用这么多炮兵火力高密度地袭击342高地,高地上每一平方米的土层都会被炮弹重复翻耕几遍。……可以想见,164高地和631高地的情况也会如此。假若敌人没有足够的炮兵,A团一个团攻击骑盘岭遭炮火重创的一个半连的敌人,取胜是没有问题的,那样我们这个营参战的机会就会微乎其微,”他想,“而如果敌人的炮火不像几年前那么薄弱,足以对我炮兵群和A团各攻击分队构成真正的威胁,战斗进程就会复杂化,我们这支部队被江涛派到某个高地去的可能性就是很大的!……”
他终于为自己留在了山冈上找到解释了。凭他的经验,只要公母山方向或公母山以南的天子山地区有一发炮弹飞向我军炮阵地或342高地下A团二营展开的地区,就能根据它飞行和落地爆炸的声音,准确判断出它所属的火炮种类和口径,从而大致猜出敌人投入这场战争的规模!
陈国庆又从土岗下回到他身边。刘宗魁看了看表,现在五分钟过去了,敌人的炮兵要是反击,也该开始了!
肖斌也跑来了。他登上土岗,着急地催促道:
“副团长,还是回掩蔽部躲一躲吧!”
“不,你和教导员先回去!”刘宗魁反感地回答一声,又向土岗的最高处走了两步。
结果肖斌和陈国庆也没有离开。
三十分钟过去了,敌人的炮兵仍旧沉默着!
刘宗魁的内心再度紧张起来。敌人炮兵如果此刻大举反击,时机最佳,我炮群的射击渐渐地已成了强弩之末!
又过了十分钟,我军炮火急袭结束。接下来是一片寂静,他还没有来得及适应它,“哒哒哒哒哒——”342高地上就响起了枪声。“怎么回事?”他紧张地朝南方望去,最初的念头是敌人或者眼下应该向高地展开攻击的A团二营有人走火了;但接下来,他又从高地方向听到了一串清脆的枪声。“不,是A团二营进攻342高地的战斗开始了,”他遽然一惊后想道。他以为自己能等到更激烈的枪声,可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了,山头上却重新沉寂下来!
“怎么搞的?……出了什么事?!”他的心揪紧了,接过魏喜递来的望远镜,朝342高地上望去,许多种不愉快的可能性也在他脑海里翻腾起来,“难道A团二营的进攻还没开始?……他们现在还没有靠近342高地?……不,应该进攻了!趁敌人还没从炮击的恐怖中清醒过来,赶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压上去,不要等敌人喘过气儿来!……”望远镜在被炮弹刚刚翻耕过的高地表面快速搜索着,镜面上出现了一堆堆焦土、一丛丛烟火。突然他看到一个持枪的士兵,钢盔下的脸很年轻,脸的一侧反射着黄亮的晨光,他似乎在笑;接着他的右侧又出现了一个士兵,将冲锋枪大背在肩后,手中拿着一杆细细的东西,在断壕和燃烧的灌木丛间蹒跚着,跳跃着,终于和前面那个士兵站到了一起,将手里那杆细细的东西插进峰顶的废墟,然后撒开手,让卷在杆梢的旗帜迎着东方的晨曦和清晨的风展开。系紧在刘宗魁心上的那根细线又被一只手很疼地拽了一下,——那是一面红旗,一面缀有五颗金黄色五角星的红旗!
“副团长,A团二营上去了!”肖斌抢在他前面高声叫道,话语里充满的不仅是喜悦,还有惊讶和激动,“342高地的进攻战斗结束了!”
他没有注意到,此刻站在他们身后的教导员陈国庆也放下了望远镜,眼镜后面溢出了明亮的泪水!
刘宗魁过了很久才把望远镜放下来。看到五星红旗插上342高地顶峰的一瞬间,他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内心马上被潮水般的欢欣充满了。但是理智还没有接受已经明白的事实,相反倒因惊诧对之怀疑起来。“……怎么回事?342高地上不是有一个排的敌人吗?难道敌人全被炮火消灭了吗?……这不像是一场真正的战斗,倒像是一场实兵演习。……”他到底还是接受了高地被A团二营兵不血刃地拿下的事实。“……关键是敌人没有炮,”他想,认为自己抓到了事情的要害,“没有炮他们就无法对我炮群实施压制射击并打击我进攻部队,支援其步兵战斗。……没有炮还会使他们无法在高地失守后对骑盘岭实施反扑。这样……整个骑盘岭地区的战争可能已经结束了!”
后一种思想真正让他感动了。他知道这是为什么:如果现在差不多可以认定骑盘岭进攻战斗已经结束,他带的这支小部队也就真的像江涛昨天夸口时讲过的那样不用去打仗了!……他也就不用再担心它会遭遇到各种意想不到的厄运了!
他不愿意让肖斌和陈国庆看到此时他的激动,拖延了一会儿,才将视线从342高地上收回来。另一个念头随即涌上心头:如果打不上仗,下一步江涛会让他们干什么?
昨晚在路上就思考过这个问题:C团三营是给A团当配角的,打不上仗有可能被派去担负运输队的任务——给已经占领了骑盘岭的A团各营输送弹药、给养和转入防御后需要的工事物资,运送伤员和烈士。——现在这种可能性变得很现实了!
他缓慢地转过身来,表情平静和冷淡地看了看表,抬起头,对肖斌说:
“马上通知各连炊事班做饭!……现在是七点二十分。八点钟以前各连要开饭完毕!八点钟以后准备出发执行任务!”
——骑盘岭上又响起了一阵激烈的、报捷的枪声,江涛不会给他们留下很多时间了!
内心同样沉浸在巨大的欢悦中的肖斌诧异地看了看他,一时没有明白副团长怎么突然想起让部队做饭吃。刘宗魁没有再做一个字的解释,便撇下他们,快步下了土岗,朝营部掩蔽部方向走去。这样肖斌就没有再想下去,他喊来营部通信班长,让他立即去各连传达副团长的指示。
刘宗魁在营部掩蔽部进出口前一棵树旁坐下来,点上今天早上的第一根烟,慢悠悠地抽着,一边用不愉快的目光凝视着自己的内心。他觉得自己的情绪不知为什么又变坏了。“……骑盘岭上的战斗结束了。……可它好像来得太快,也太简单,太容易,”他想。“……战争是沉重的,一场以出乎意外的轻松结束的战争绝不是好事情。……”但是能证实这种不愉快的感觉的理由他又找不到。“是不是打个电话问问A团指挥所?”他想,马上又把这个念头否定了,“……不,还是让江涛自己想起我们来好了,我不想主动找上门去。……”
他终于没有完全平静下来。在内心深处,那种高度戒备的意识仍然存在着。但是他也明白,无论今天还要发生什么事,自己刚才那个抓紧时间让全营官兵吃上一顿饭的决定都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