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势平津
平津战役竟孕育于西柏坡一间不起眼的小屋里。运筹帷幄,毛泽东施巧计牵出国民党“常胜军”。闻知东北军入关,傅作义脸色都变了。中央一天三封急电,毛泽东严令杨罗耿坚决堵住三十五军。旅长王昭歪打正着,智取新保安立下大功。林彪不顾中央劝阻,贸然入关。
1948年的冬天,天寒地冻。这一个冬天对南京来说,显得尤为寒冷、萧瑟。南京总统府内,死气沉沉,毫无生机。
这些天来,国民政府总统蒋介石的脸上更是没了笑容,紧板的脸上,冷漠得近乎残酷。即使披着挪黑色的斗篷,任凭光亮的马靴敲打着地面,也难以在手下的众将面前释放出往日的威严。
他显得异常烦躁,他的心里比谁都苦。时局的急剧恶化,彻底扰乱了他内心的平静。他怎么也不相信这会是真的,即使瞑瞑中注定这是要发生的事实,但似乎一个一个的坏消息也来得太快了……
东北之战结束。长春郑洞国投降,锦州范汉杰全军覆灭,辽西廖耀湘全部人马被歼……47万精锐之师几乎被解放军吃了个净光!这一切想起来就令他揪心。
淮海战场上呢?情况也不妙。以徐州为中心的南线重兵集团已经被解放军华东和中原两大野战军夹击在中间了。
原来指望华北战场上的情况可以使他得到安慰,没想到这里的情况更令他揪心。由于东北全境陷落,就使林彪的东北野战军这一上百万人的强大力量成了毛泽东手中的战略总预备队,随时都有可能迅速地开进关内作战。这样,华北战场的国民党守军便首当其冲地处于东北、华北两大共军主力的铁钳合击之中。
铁钳!又是一把要命的铁钳。
他仿佛觉得这铁钳夹住了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而头脑似乎都要被这纷纷的思绪搅炸了。他觉得自己最好能得到天助,将蒋家王朝这叶在波涛中即将沉没的破舟拉回到平静的港湾。
他闭上了眼睛,远处隆隆的炮声震醒了他,他不由得再把眼睛睁开。真是沧桑巨变啊!短短三年,地覆天翻。今日中国的形势己不是他蒋介石能说了算的了。
在同一时间。
太行山东麓,滹沱河畔,西柏坡。
昨夜的一场大雪将这里装扮成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到处都是那么圣洁。山川、河流、树木、房屋都是白皑皑的。
滹沱河水就像一个跳动的音符,欢快地流淌过枯黄的草地,给这一片土地注入了无穷的生命力。
西柏坡本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自从1947年5月以后,刘少奇、朱德、董必武率领的中央工委来到这里,便很快出了名。这个美丽的小山庄同其它普通山村不同,这里是清一色的瓦房,排列整齐,坐落有序。不少人家的房檐上吊着红得发亮、黄得发光的辣椒串、包谷辫。
山村没有特殊的标识物,只有一口古老的大钟吊在村头的大树上。每当大风吹来,悠扬的钟声便随风飘扬。
毛泽东卧室。这是一间外表和内里都十分简陋的小平房,屋顶薄薄的,冬天西北风一吹就透,而到了夏天则热气燎人,屋子里只有一扇窗子,空气不流通。
此刻,屋内正烟雾缭绕。
周恩来把脸转向了毛泽东:“主席,这些天北平、天津方面的情况有些紧张,好几份电报都报告了傅作义部队的频繁活动,他们是不是要搞点名堂出来?”
周恩来尊重主席超过了任何人,尽管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见解,他还是把问题巧妙地提到了主席面前。
毛泽东抽着烟,没有讲话,脸上依旧保持着异常的沉默。
坐在一旁的朱德不紧不慢地接上一句:“啥子傅作义,那是蒋介石要搞什么名堂了。”
此时此刻,著名的平津战役的作战方针就在此开始孕育。一个普通的山庄,贫乏的物质,但由于几位能执掌天下,运筹帷幄的卓越将帅们,使得它不平凡起来,这里发出的每一道命令,每一个信息,都将改变中国大地的命运。历史可以作证。
毛泽东把烟蒂按灭,说:“东北一解放,华北的傅作义就变成了惊弓之鸟。”
他说着做了个弓的手势。鸟呢?大概要飞了。他笑笑接着说:“如果不抓紧战机,把北平的敌人就地歼灭,他们随时都可能跑掉。华北的蒋、傅军队共有60多万,不管窜到哪里,对我们迅速解放全中国都是不利的,很不利!”
此时,他的目光盯在地图上的北平、天津处。
“所以,我们必须抓住当前的时机,将这股敌人就地歼灭,加速敌人在全国的总崩溃。”
说到这里,他又做了个一张弓的手势。不过,他很快将弓缩小成包围圈,最后成两只拳头。
“看来,马上发动平津战役,已成为当前华北战场上最紧迫的战略任务。”
说毕,他又抽起烟。
听完主席的话,周恩来说:“傅作义集团目前正处于我华北、东北两野战军的夹击之中,是坚守还是撤退,他们举棋不定。我们乘这机会,就地包围歼灭为最好。”
朱德说:“我华北40万野战军要阻拦60万蒋傅军队逃跑,并且歼灭他们,恐怕会有一定困难。有一步棋很重要,那就是东北野战军必须提早入关,协同华北野战军共同发动平津战役。”
周恩来接过话头说:“华北不是40万,而是60万,再加上东北80万,140万大军,以这个绝对优势战胜敌人!”
东北野战军接到秘密入关的命令,华北野战军则接到了调往平绥线的命令……
毛泽东望着天空,表情变得肃穆了。“这一战役是由东北、华北两路大军共同完成。为了加强这一战役的领导,便于协同作战,我建议由林彪、罗荣桓、聂荣臻三个组成总前委,由林彪担任书记。”
大家都表示同意。
周恩来说:“这一计划还是比较周密的,为了争取时间,可立即通知林彪、聂荣臻认真贯彻执行。”
讲到这里,毛泽东又补充说:“还要告诉他们,如遇到新情况,或执行中有什么问题,请他们及时提出来,加以修改补充。”
这时,雄鸡报晓。
北平,傅作义府邸。
虽然就任华北“剿匪”总司令部总司令已经有一段时间,但他心里明白,这是一个绝对的苦差。尽管如此,在其位就要谋其政。眼下,他还是把自己的部队作了一个自认为比较合理、满意的部署。
傅部把60万部队,东起滦县、西至柴沟堡,沿铁路摆成一字长蛇阵,蒋系部队在东边,自己的部队在西边,这样东北军入关时使蒋系部队首当其冲,而自己的嫡系则可西逃绥远。
此时此刻,他除了为自己打如意算盘外,还得准备后路:逃跑。一旦平、津、唐不能固守,他就准备跑。
南逃:经过平津,从海上逃撤,退守江南,收拾残局。
西窜:缩回绥远老巢,保存实力,配合青海的马步芳、宁夏的马鸿逢,负隅顽抗。
傅作义的算盘打得再精,毛泽东却能看透他的心思,最终,他还是难逃自己的厄运。历史就是这样写成的,毛泽东等领导人凭着非凡的头脑和卓越的才能将胜利的进程提前了。
夜,黑漆漆,静悄悄。
一大队人马,分三路行进在向东的路途上,沿途只见红旗猎猎,战马嘶鸣,无数信息表明:这是一支士气高扬、充满战斗力的作战部队。队列中,两匹战马并辔而行。
骑在马上的是华北第三兵团司令员杨成武和副政委李天焕。
此刻,杨成武骑在马上,看着向东奔流的大队人马,禁不住思潮翻滚。
他想到了西柏坡那夜夜不熄的灯光,想到了毛、周、朱等领袖们,更想到了他们的这一绝妙好棋。
11月中旬,当部队还在围攻归绥、太原时,接到了中央军委和毛主席的命令:撤围归绥,回师东进……同时一兵团缓攻太原……这样就使敌人不致感到孤立,给敌人以情况缓和的感觉。部队包围张家口,不是立即夺取,而是吸引敌军增援;然后,协同第二兵团和东北第十三兵团腰斩平绥铁路为数段,把傅系主力分割包围在平绥线上。这样,既抓住了傅系,又拖住了蒋系;既堵住了傅部西逃的退路,又使傅部不能舍弃其嫡系部队而率蒋系部队南逃。
此时此刻,突然包围张家口,成了全局斗争的一个重要焦点。华北野战军的行动还将吸引敌人的注意力,有利于东北主力隐蔽入关。
平津决战的战略意图传达到部队后,干部战士的情绪都很高涨。1946年10月11日,部队被迫撤离张家口,现在终于又要打回去了,他们的士气非常高昂。
此时,已是寒冬季节,塞上的气温常在零下20多度。西北风裹着雪粒,呼呼地刮着,打在人脸上如同针扎一般。尽管如此,战士们仍是星夜兼程,日行100多里,有时一天吃一餐。涉渡洋河时,有的炮兵战士在冰冷的、齐腰深的水中,一站便是几个小时,渡过洋河便被送进野战医院,由于肌肉坏死而被迫截肢,落得终生残疾。
三兵团干部、战士齐心协力,按照中央计划,6日拂晓到达张家口外围。
杨成武将部队作了合理部署,占领张家口与宣化之间的沙岭子、怀安,切断张、宣敌军联系。二纵占领柴沟堡,六纵占领了郭磊庄,歼灭残敌2000多人。
至此,华北野战军三兵团已胜利完成了对张家口的包围态势。
但敌人不会善罢甘休,包围与反包围的较量将是一场严峻的考验。杨成武、李天焕都明白,前面的斗争将更加激烈。
此时,镇守张家口的敌十一兵团司令部孙兰峰真如热锅上的蚂蚁,坐卧不安。他疯了似地向一零五军军长袁庆荣下了死命令:冲出包围圈!必须冲出。全歼共军!必须全歼。
袁庆荣作为傅作义部为数不多的科班出身的高级将领,他真是把看家的本领都使出来,带领部下左突右奔,希望把包围圈撕开一个口子。
然而,包围圈非但没被突破,反而越来越紧,把他们彻底圈住除了下死命令,孙兰峰也不忘搬救兵。他向北平傅作义发出了一封封加急电报。文中没有共军兵力情况,也没有其意图,只有:“来势凶猛,重兵包围。”望着电报,傅作义愣了神,更感到一丝不安和焦虑,他怎么也想不到共军这么快就在他眼皮底下动真格的了。
手下在求援,就是他也不能放弃这西逃绥远的必经之地,于是调兵遣将,急让驻在北平附近的三十五军,驻在怀来的一零四军星夜兼程,赶赴张家口,准备夺回张家口再回师北平。这样,傅作义的王牌军三十五军便像羊似的被牵到了张家口。
西柏坡,天也在冬日的沉闷中变得朗朗的。毛泽东、周恩来、朱德在作战方针实施以来,终于露出了笑脸。
毛泽东问身边一位工作人员:“你给我查查,张家口现在有敌人多少兵力?”
答:“一个兵团部,两个军,还有骑兵旅,两个保安团。另外,在宣化还有两个师、一个保安团。”
周恩来:“三十五军的郭景云被主席的神机妙算牵出北平了!”
毛泽东一挥手,说:“不,是傅作义把郭景云牵出来的,西援的命令是这位总司令签发的嘛!”
周恩来开怀大笑。
历史在伟人们的导演下续写着。
天阴沉沉的,刚刚露出的太阳又躲进了云端,西北风不知什么时候呼呼地刮起来了。
郭景云率领着他的大队人马、辎重,浩浩荡荡地出发了。这是一支全机械化部队。笨重的装备架在汽车上,步兵也是用汽车代步。美式榴弹炮、野炮、山炮等各种大炮都用汽车牵引着驾驶。 400多辆汽车沿着平绥公路蜿蜒10余里,不知有多么威风!
郭景云坐的小卧车就夹在车队中间。
提起郭景云,那是傅作义部下首屈一指的将领,不仅因为他那一脸麻子,所以外号“郭麻子”,更是因为他是王牌军三十五军的绝对灵魂。
作为三十五军的第四任军长,前三任分别为傅作义、董其武、鲁英麟,清一色的山西乡党,而他则是陕西人,可见他受器重的程度。虽然作为贫家子弟,没读过几天书,但由于作战勇敢,有股不怕死的劲头,他的仕途一帆风顺。就任三十五军一零一师的团长不久,又当了该师师长。1948年1月,涞水战役中鲁英麟战败自杀,郭景云就接任了该军军长。
鲁的自杀对其震动很深,他在“就职演说”中说:“三十五军是常胜军,常胜军的军长就那么好当么?你们这些师长、团长、营长、连长、排长都不是好干的差使。前任军长已经给我们做出了样子。如果你们给我丢了人,我也自杀。”
眼下,郭景云坐在车中,车窗外是飞速后移的景物。而他却不知为什么,心里跳得很厉害,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在他心中溢开。日前,当傅作义把他招到中南海亲自面授援助张家口机宜时,他是那么自信,拍着胸脯下了保证。
他对傅作义说:“去去就回来。”并拍着傅的爱犬,怜惜地说:“好好陪着司令,我很快就回来。”随着部队的西进,他心中那种轻松的感觉似乎少了,而且越来越少……
敌三十五军星夜兼程,于次日下午全部到达张家口。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样的命运呢?
在张家口附近,华北第三兵团已经按照中央军委指示,在杨成武将军的指挥下张开了收留三十五军的口袋,迎候郭景云的到来。
在第三兵团从绥东出发之前,杨成武就收到了毛主席发来的电令:我军抓住并包围张家口之后,不要攻击。就是说,包围张家口不是为了马上夺取张家口,而在于吸引北平之敌西援,然后协同华北二兵团和东北野战军先遣兵团,把傅系主力分割包围于平绥线上。
杨成武司令收到电令以后,就用铅笔在“分割包围”下重重画了一道。
他很能理解毛泽东的思想,这4字是这份电令的核心。主席是让他不要与郭景云纠缠,而要欲擒故纵。
杨成武、李天焕率领三兵团完全按照中央的指令,将郭景云牵着鼻子转了。
当郭景云指挥部队马不停蹄地向北面万全方向进攻时,杨将军却把主力部队调离了,三十五军只看到了一座空城。
当发现宁远堡枪声大作时,三十五赶到那里又扑了个空,解放军主力早已撤离此地,向南而去……
此时的郭景云只觉得自己被共军耍了,他的心里真是又气又恨,他要报复。
杨成武、李天焕的一间临时指挥屋内,二位将军露出了笑容。而此时,他们的桌上还放着毛泽东发来的急电:你们任务是必须围几部敌人……不重在歼灭,而重在包围。不使敌跑掉,至要。
两位将军都仔细地品味毛泽东的良苦用心。
而郭景云毕竟还是郭景云,他是要报复的,尽管他明白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一支怎样的部队。
离兵团指挥所很近的孔家庄,郭景云以两个步兵师和一个骑兵旅向孔家庄一线大举出动,气势汹汹,企图一举撕破包围圈。他们从早晨开始进攻,经过七八小时的战斗,撕破了我军二纵五旅前沿的一线阵地。
时至黄昏,杨成武率部开始组织反击。
二纵参谋长赵冠英提出:“让我到五旅指挥所,协同马龙组织战斗,夺回失去的阵地。”
二纵政治委员李志民向他交待:“你和马龙说,不要搞‘红眼战术’!”
第五旅旅长马龙平时作战勇敢,经常亲临第一线指挥。现在一部分阵地被敌人占领,压力当然很大。加之中央规定,敌人从哪个部队的阵地上跑掉,哪个部队的指挥员要负全责,要执行最高纪律。现在第五旅的一线阵地丢失了,马龙当然更着急,到了搞“红眼战术”的时候了。
杨成武对马上就要出去的赵冠英说:“敌人是强驽之末,一定要把它反击下去!”
赵冠英说了声“是”就匆匆离去。
等赵冠英赶到设在小村庄里的五旅指挥所,果真看到敌人正一个劲儿地冲,战斗激烈,情势危急。马龙真的打红了眼,脱口说道:“参谋长,你来得正好。你在这里,我到前面去!”
“你不能去!”
“我亲自到炮兵阵地去!”
“你哪里也不能去,就在这里组织反击。”
“我服从命令可以,可是反击,用什么反呢?”马龙回答。
马龙的苦衷是实实在在的,他们把能机动的力量全拿上去了。但敌人搞人海战术,一波退去一波又起,轮番攻击,尽管在前沿丢下了大量尸体,可逼得马龙他们把预备队都拿上去了。
此时,敌人已相当疲劳,是在督战队的威逼下支撑着。组织一个突然的冲锋,一定可以把敌人反下去,否则就会助长其气焰。但此时又拿不出可以反击的力量。
赵冠英提出,向友邻第一纵队借部队。
旅长马龙觉得丢面子,说:借部队?这像什么话!
赵冠英看见马龙不愿意,于是说:“我向兵团首长报告,我来给唐司令打电话!”
唐司令即第一纵队司令员唐延杰。
通往第一纵队的电话很快接通了。接电话的是第一纵队政治委员旷伏兆。
“旷政委?”赵冠英说:“五旅打得很激烈,敌人已经没有后劲了。我手里有点兵的话,一下子就可以把敌人反击回去。可是,我手里没兵了!”
“你要多少兵?一个团?”
“一个营就够了!”
“你就指挥靠得近的那个营。”旷伏兆接着问道:“这个营怎么使用?”
“从孔家庄、老鸦庄小河东岸朝北打。告诉营长,从那里打下去。缴获的一切武器、弹药都归他们营。”
赵冠英放下电话,马龙还是硬要到前面去。一个要去,一个不让,正说着,走进一个身材高大的军人,“啪”的一个敬礼:“报告首长,第一营营长奉命来到!”马龙和赵冠英都没有想到,援兵这么快就赶到了。
这个营反击得非常有力,一下子把敌人打懵了。沿途丢下枪支、弹药、尸体、伤兵。
敌人退了下去,一线阵地很快就被我军夺了回来。
赵冠英和马龙来到刚刚结束战斗的兄弟纵队的一营,营长把全营集合在一个小院子里,还剩下几十个人。营长向他们报告:“全营到齐!”
赵冠英和马龙感动得重复着一句话:“你们打得好!你们打得好……”
这个营打得非常坚决、勇敢,势如破竹,把敌人的威风压了下去。否则敌人得逞,将会酿成不可估量的重大损失。
这一仗打出了不少战斗英雄,连长黄书田负伤7次不下火线,直到把敌人击退,还坚守在阵地上……
乘着朦胧夜色,赵冠英回到纵队指挥所,向杨成武作了汇报。杨成武也很感动,立即下令将此营的兵力补齐。
此日鏖战,敌人付出了几千人的重大伤亡,仅仅占领个别点线,还是没能挣脱包围网,我军的作战部署再一次取得了成功。
此时,杨成武将军尽管指挥了一天的战斗,异常疲劳,可他还是不放心,他担心郭景云这头“野驴”挣脱僵绳逃跑。
其时,杨成武的忧虑可以打消了。
就在郭景云被拖在张家口的第8天,一份急电飞进了中南海,放在傅作义的案头:北平北面80公里的密云县城,已经遭到秘密入关的东北共军进攻,十三军一五五师已败下阵来。
博作义看罢,心里觉得被谁打了一下,脸都变了。他明白北平最怕的事来了,东北共军过来了。
这时,程子华、黄志勇将军率领的东北野战军先遣部队已经入关。程子华率领部队,英勇作战,攻下了密云。
密云失陷,北平便受到很大威胁。
博作义真的急如热锅上的蚂蚁,焦急无奈中,他还是想到了自己的三十五军,对!丢卒保车,三十五军马上回北平,北平可是他的大本营啊!
一纸电令,飞到了郭景云手里,三十五军立刻回北平。
1948年12月5日,也就是三十五军从北平调往张家口一周之后,郭景云开始率部浩浩荡荡地返回北平了。
就在平绥线上由西向东,又出现了一支神气十足的全机械化队伍,全军人马分乘300多辆汽车,空中有飞机掩护。郭景云虽然还不能完全领会傅作义的意图,但能回北平还是他求之不得的。由于一纵一旅的失职,敌三十五军大摇大摆地越过沙岭子,而且正向新保安逼近。
西柏坡。
毛泽东正紧张地看着作战地图,周恩来拿笔在宣化,新保安等地重重地划了一下。
毛泽东说:“傅作义此举是要丢卒保车,宁肯失掉张家口,也要使郭景云部退保北平。而此时郭部退守北平,将全盘打乱中央关于平津作战的计划部署,那后果将不堪设想啊!”
一定要把郭景云的三十五军堵住。一封封加急电报,急如星火,夹带着中央的焦急、盼望飞向了华北兵团。
12月4日一天内,杨(得志)、罗(瑞卿)、耿(飚)率领的二兵团收到了中央3份电报:“估计暂三军尚在怀东及其以东地区。我杨、罗、耿应以最快手段攻占下花园地区一线,隔断暂三军与张(家口)、宣(化)敌之联系。”(12月4日凌晨2时)
毛主席还指示:只要切断北平、怀来之敌和张家口、宣化之敌的联系,张、宣地区的敌军就不会西逃。
“杨、罗、耿务以迅速行动,以主力包围宣化、下花园两处之敌,并相机歼灭(先歼下花园之敌)。以主力一部隔断怀来、下花园之联系,确实阻止怀来及其以东之敌向西增援。”(4日午后4时电)
在4日晚9时的来电中,毛主席特别强调:“杨罗耿务子明(五)日用全力控制宣化(不含)、怀来(不含)一段,立即动手构筑向东西两方的坚固阻击工事,务使张家口之敌不能东退,这是最重要的任务。”
在电报的最后,毛主席还关心地询问:“杨罗耿明(五)日是否能到宣(化)怀(来)线?”
此时,杨罗耿率领的华北野战军第二兵团正行进在崎岖难行的太行山区。太行山本来就山势陡险,此时正值冬日,天气异常寒冷,呼啸的西北风裹挟着漫天的雪粒,恣意吹打着战士们的脸膛,犹如一把把钢针刺在他们的脸上。但战士们没有一个叫苦的。部队一溜小跑,来不及吃饭,战士就抓一把小米嚼着吃。这时,就连兵团级指挥员都站在路边作宣传鼓动:“同志们,千万别掉队,掉队就赶不上抓三十五军了!”
经过一天急行军,部队稍事休息时,耿飚就给正在平绥线上拦截敌三十五军的冀热军区詹大南和十二旅王昭发电,让他们围守沙城、土木堡,阻击敌人并等候主力到达。
凌晨,兵团部进至大洋河南岸。
大洋河此时显得异常冷峻,河水无情地咆哮着。河上没有桥,河面上结了层冰,冰结得不厚,透过冰层,可以听到水流的哗哗声。
这时,迎着漫天的大雪,队伍中走出来3个人。他们分别是杨得志司令员、罗瑞卿政委、耿飚参谋长。三位首长正要组织渡河,参谋送来一封电报。
电报是发给三兵团的杨成武、李天焕并转华北二兵团的杨得志、罗瑞卿、耿飚及东北野战军入关先遣部队的程予华、黄志勇,以及林彪、罗荣桓、刘亚楼。电文如下:
我们多次给你们电令,务必巩固地隔断张、宣两处,使两处之敌不能会合在一起。如果一纵不够,应将二纵一部加上去。何以你们置若罔闻?你们务必明白,只要宣化敌4个师不能到张家口会会,则张家口之敌不会西逃;如果你们放任宣化敌到张家口会合,则不但张家口集敌9个步乓师和3个骑兵旅,尔后难以歼击,而且随时有集中一起向西逃的危险。只要看敌人连日打通张、宣联系之努力,就可知敌人孤立两处之不利,而这种孤立对于我们则极为有利。因为我们可以先歼灭宣化4个师,再歼灭张家口5个步兵师3个骑兵旅。因此,你们必须坚持执行我们历次电令,一纵确保沙岭子、八里庄一带阵地,必要时将二纵一部或全部加上去,待杨罗耿到达再行调整部署,不可违误。
字里行间,显示了中央的焦虑及指责并希冀二兵团尽快到达平绥线,加入战斗。
二兵团杨得志司令员便着手准备渡河。杨得志身材不高,却很壮实,虽然似乎显得平常但浑身却有一股敌人惧怕的钢劲、韧劲,这位参加过长征的将军很得毛主席的赏识。他待人热诚、亲切。
与他相比,罗瑞卿政委则显得高大,知识味更浓厚。这时,侦察员对耿飚说:“报告参谋长,河水不深,只到胸部。”杨得志司令员挥了挥手:“不要耽搁,赶快组织过河。”
罗瑞卿政委沉着有力地说:“过河的时间越短越好,多争取一分钟,就多一分主动。”
战士们立即跳进冰冷的河中,随着“嘎吱嘎吱”的响声,冰层破裂了。
于是干部战士前拥后扶,在冰面上犁出了一条条通路。杨罗耿三位首长也同战士们一样,行进在寒冷的冰河中。
渡过冰河,许多战士的棉裤冻成了直挺挺的筒子,不能打弯,他们索性坐在地下歇一会儿。杨司令害怕战士们冻坏,拍拍一个战士的肩,说道:“赶紧跑,跑跑就暖和了。”于是,部队又开始了急行军,天上依然飘着漫天大雪。
此时此刻,无论是华北野战军还是郭景云的三十五军,都在和时间赛跑,也许谁掌握了一点时间,谁就多了一分主动,多了一分胜利的希望。
郭景云三十五军东逃之路似乎异常顺利,已经越过了宣化,直奔新保安。
西柏坡作战指挥室里,周恩来拿笔在新保安处作着注示,他不放心外面的毛泽东。
冰天雪地里,毛主席已经站立了好几个小时,寒冷的雾气已在他头上、眉上结了一层白霜,而他竟浑然不觉。地下满是烟蒂。
“主席,回去吧!”周恩来关心地对毛泽东说。
主席挥了挥手。他没有想到在发往三兵团的电令上明明写着“隔断”“不可违误”,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这不由得使他焦虑。“恩来呀!向他们再发一份电报。”
7日,毛泽东起草的一份电报发往前线:杨、李过去违背军委多次清楚明确的命令,擅自放弃隔断张、宣联系的任务,放任三十五军东逃是极端错误的。今后杨、李任务是包围张家口之敌,务必不使该敌向西、东或绕道跑掉,如果逃跑,则坚持全歼之。杨、李应严令所部负此完全责任,不得违误。现三十五军及宣化敌一部正向东逃路。杨、罗、耿应遵军委多次电令,阻止敌人东逃,如果该敌由下花园、新保安向东逃掉,则由杨、罗、耿负责。军委早已命令杨、罗、耿,应以迅速行动,于5日到达宣化、怀来之间铁路线,隔断宣、怀两敌联系,此项命令也是清楚明确的。杨、罗、耿所部即便5日不能到达,6日上午也应该可以到达。三十五军于6日13时由张家口附近东逃,只要杨、罗、耿6日上午全部或大部到达宣、怀段铁路线,该敌也跑不掉。程、黄应令所部迅速到达并占领怀来、八达岭一线,隔断敌人东西联系,并相机歼灭该段敌人。
尽管杨成武指挥的三兵团在包围张家口敌人的战斗中立了大功,但此时此刻,面对风云变幻的战场,毛主席对他们的失误还是给予了很严厉的批评。
也就是所谓的“爱之愈深、责之愈深”吧!
第三兵团司令员杨成武、副政委李天焕承担了责任,向军委做了检讨。
兵团对部队进行了严肃的批评教育,处分了撤兵让三十五军扬长东逃的某团主要负责干部。杨、李对各部队下了死命令:不准敌人突围,从哪里突围,哪里要负全责。各部队要加修工事,调整部署,加紧包围。
华北三兵团一纵队将功补过,当即占领了沙岭子周围的村庄和庙鬼山阵地,斩断了张、宣段通路。同一天,三十五军东逃的车队出宣化不远便受到袭扰,车队不得不停止前进,当他们行至下花园时,再次遇到了阻击。三十五军被阻止在新保安以西的鸡鸣驿。
这时,在风雪交加的天气中,杨、罗、耿三位首长找了一个背风处,他们手中传阅着一份电报,三人都久久地注视着电报上的一行字:“……希望杨、罗、耿能于6日夜或7日早在下花园、新保安线上抓住三十五军及一零四军主力……”
而现在已经是6日清晨了,时间已是刻不容缓。
一位参谋跑步过来报告说:“据侦察,三十五军已经越过下花园,直奔新保安了!”
三个人彼此注视了一眼。耿飚急得额头上冒出了汗珠,立即向杨得志和罗瑞卿说:“情况紧急,从下花园到新保安只有30里路程。”
沉默,一阵难言的沉默!大家心里都在思考:30华里对于郭景云的十轮大卡车来说,简直算不了什么。但是只要三十五军一过新保安,形势对于我们将是多么不利。三十五军不仅可以继续向东逃,而怀来的一零四军亦可向西靠,只要他们一旦合在一起,再歼灭他们就十分困难。
沉默总是要被打破的,罗瑞卿问道:“下花园和新保安之间的鸡鸣驿,离下花园多远?”
耿飚回答:“约20里。”接着,他又补充说:“鸡鸣驿附近有詹大南同志的3个团,可以挡一阵。但他们已经连续战斗四天了。”
杨得志司令员像突然间听到了好消息,以拳击掌说:“给王昭发电报,让十二旅无论如何要堵住敌军。”
参谋立即拟电发往四纵十二旅。耿飚补充说:“同时发电给三纵,八纵和四纵的十旅、十一旅,要他们加快速度,要拿出拼命的劲头来赶路。”
此时,罗瑞卿严肃地说:“告诉全体指战员,如果让三十五军逃过新保安,那我们二兵团对中央军委和毛主席就不好交代!”
杨得志司令补充说:“那我们将铸成大错,影响整个战局!”
局势终于被控制住了!
王昭果然不负众望,来电告捷:我十二旅在新保安抓住了敌三十五军。
华北第二兵团四纵队十二旅出奇不意地先一步到了新保安,而此时敌三十五军的400辆“大道吉”,还在詹大南给他们制造的重重阻碍中,艰难地喘息在鸡鸣驿。
当时,王昭率领的十二旅在敌我混战的间隙,把自己打扮成国民党的模样,大摇大摆地来到西门骗开了门,守城的敌警卫团还问:“哪一部分的?”
回答全部是“自家人,自家人”。当敌人醒过味来,十二旅已经用炮火炸开了城门,战斗仅用20分钟,敌警卫团300多人全部缴械。就这样,十二旅占领了新保安,切断了郭景云的归路。
指挥这场战斗的王昭不愧是一员骁将。他出生于河北平山县,15岁就参加了革命,是八路军三五九旅“平山团”的创建人。他作战勇敢、智勇双全,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屡立战功。
西柏坡。毛主席、周恩来、朱德露出了笑脸,几天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
南京的蒋介石沉不住气了。北平傅作义的脸也阴下来了。
三十五军终究还想回北平,他们必须经过新保安。十二旅看看时间差不多,让出了新保安,主动让敌军进城,以便稳住该敌。这是平津械役指挥部的意见。
因为这时,有几支部队根据新的部署,开始向新保安靠近。
曾思玉司令员带领东北二兵团四纵队对新保安摆开了包围的阵势;詹大南率领的冀热察军区部队在土木、沙城一线准备阻击新保安增援之敌;程子华率领的东北野战军先遣入关部队向平谷、怀来铁路线疾进;郑维山司令率领的华北二兵团三纵队也顶风冒雪向新保安赶来。
敌三十五军终于被包围在了新保安。
北平傅作义:“立即给一零四军、十六军发电,让他们无论如何接应郭军长!”
但一零四军碰到了郑维山,一个在关键时刻,敢于冒风险、承担责任的高级将领,也正是由于他的“擅作主张”,才将西援三十五军的一零四军先头部队打下去,新保安之敌待援突围的希望破灭,只好困守在城里。
国民党的王牌军虽经挣扎,但终被华北野战军制服了。他只能在新保安喘息着,新保安终将成为埋葬它们的坟墓。
此时的郭景云大概不会想到吧!
我求战心切的干部战士一拨一拨地到兵团来,要任务,表决心,通往兵团部的电话线,几乎都被请战的呼声占了,更有一些指挥员,泡在兵团指挥所,嚷着“给点吃的吧”,实际上是要求担任主攻。
此时,就连杨、罗、耿等兵团指挥人员也急得手发痒,心发热,他们把广大指战员的求战要求,多次反映,上报了中央军委。
中央军委已有了全盘部署。
西柏坡。
周恩来守在地图前,新保安这个地名似乎显得格外引人注目。这时,毛主席和朱德从门外进来了,他们刚参加了一个婚礼回来。“恩来,吃糖、吃糖。”毛泽东和朱老总一边从兜里掏糖一边说。“主席呀,底下都等不及了,全都要求攻打新保安。”“是呀!是呀!恩来,我和朱老总也都想到了这个情况,心里不放心,所以赶紧回来了。”
“主席,眼下东北军还没有全部入关,还没有实现对平、津、塘的分割包围,现在打的时机还没有成熟。”
毛主席点了点头说:“是啊,三十五军是傅作义的命根子,现在弄不好会让他们从海上逃跑的。”
朱德风趣地说:“现在还要把三十五军留着,供着。”
于是,为了保证东北野战军的顺利入关,实现对平、津、塘的分割包围,切实保证平律战役的胜利。中央军委下令指示,在两周时间内对新保安、张家口之敌只作战略包围,围而不打,等到东北军顺利入关后再另行打算。
军委指示传达到兵团,罗瑞卿便积极地做下面的工作,大家逐渐明白了,对于新保安不是不打,而是不到时候,这样才能取得更大的胜利。
当时,部队中广泛流传着一首诗:三十五军好比山药蛋,已经放在锅里边,解放军四面来烧火,越烧越煮越绵软。同志们,别着急,山药蛋不熟不能吃;战前工作准备好,时间一到就攻击。
这充分体现了广大干部战士对中央军委“围而不打”作战方针的理解与支持!东北军入关。一份又一份急电,带着西柏坡毛主席等中央领导人的指示飞向了林彪、罗荣桓、刘亚楼指挥的东北野战军。
电示:应该清醒地看到,敌人或逃或缩,都对我不利。我们的方针是:不能让敌人逃走,更不能让敌人缩回。要迅速地完成对敌人的战役分割或战略包围,以求全歼。在辽沈战役结束之际,你们就应组成先遣团,战役一结束,火速向北平开进。
电示:部队要分多路,以最快的速度,突然隔断北平与天津、天津与塘沽、塘沽与唐山各地之敌,不让缩回,也不便逃掉。
电示:部队行动必须十分隐蔽。东北局要让新华社及东北各广播电台在今后两个星期内,多发沈阳、新民、营口、锦州等地我军主力部队庆功祝捷、练兵、开会的消息,以迷惑敌人。
林、罗、刘你们几位,可携带经便指挥机构先行,并于走后一星期左右在沈阳报上登出一条表示林仍在沈阳的新闻。
而此时,蒋介石还认为:东北我军在经过辽沈战役如此之大的战役之后,至少要经过3个月的休整,才能够入关,而旦,入关人数至多为50万人左右,与北平傅作义集团的实力相当。
一切都出乎蒋介石的预料之外。
东北野战军接到军委指示,分东、中、西三路,浩浩荡荡地入关了!
1600里绵延之路,80万人马的大军,10万匹战马拖着各种大炮、辎重,数不清的汽车、大车载着大量缴获的美军弹药、物资,光随军的民工就有10几万之众。声势浩大的入关队伍先头部队已到了山海关,而后面的部队还远在锦州,可见入关大军的人数之众。
但东北军入关也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插曲。
12月5日,东北野战军后尾3个纵队没有绕道走热河境内一预先规定的路线,却沿北定路直接插进山海关,大摇大摆地入关了。
东北野战军大举入关的行动便暴露在敌人的眼皮之下,他们遇到了傅作义飞机的狂轰滥炸。
林彪事前没有请示,事后向军委作了报告:由于山海关以北地区及平泉至遵化这条路上人烟稀少,所过部队太多,同时我们大量军队已经长途行军南下,每日每夜均有敌机侦察轰炸,已无秘密可言。昨已令我最后3个纵队经山海关入关。
东北野战军像洪流一样涌进了山海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