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协和归航
伦敦希思罗机场四号候机楼的休息室宽敞、舒适、明亮,可不知为什么,杰克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望着落地窗外的协和飞机,想到几分钟后即要登上这架飞机,杰克有点紧张起来。巧妙的设计使飞机看上去像头巨大的食肉猛禽,杰克感到心惊肉跳。它这会儿正静静地立在那儿,高高仰起匕首般的机鼻,虎视眈眈地盯着瑞安。
“但愿联邦调查局也能允许我乘坐这么漂亮的飞机回国述职。”默里羡慕不已地说。
“真漂亮!”萨莉附和道。
那只不过是架飞机罢了,有什么漂亮不漂亮!杰克暗自想道。到底是什么东西让这个庞然大物能从地上飞起来的?杰克一时记不清到底是伯努利定理还是文丘里效应在起作用,不过他知道,的确有那么一股看不见却感觉得出来的力量能使飞机飞上天。他还意识到,就是因为某些东西打乱了这条定理,他才会在克里特岛上空摔下来以至于差点送了命。同样的原因,十九个月后他的父母在芝加哥奥哈拉国际机场上空丧了命。理智地讲,他知道陆战队的直升机坠毁是因为机械故障,航空班机的操作和维修却要简单容易得多。他还知道天气是造成他父母命丧黄泉的原因。伦敦现在可说是晴空万里,但瑞安对飞行还是抱着一种病态心理,飞在空中总不是件很自然的事情。
算了罢,杰克,如果你这么想,还不如回到高山洞穴里去过日子呢,用削尖了头的木棍猎狗熊好了。教历史就平安无事了吗?看电视、开汽车就平安无事了吗?真是个白痴!
不过我还是讨厌坐飞机,瑞安提醒自己。
“协和飞机迄今尚无故障记录,”默里解释道。“吉米·欧文斯的人又专门给这架飞机作了检查。”上面不可能有炸弹。苏格兰场警方反恐小组的爆破专家上午花了近一个小时对飞机作了全面检查,警方人员又在飞机周围布下严密的警戒线。杰克倒不担心飞机上有炸弹,有防爆警犬呢!
“我知道,”杰克苦笑着答道。“乘飞机我缺少点勇气。”
“不用紧张,上去就行了。”默里说。他没有想到瑞安竟会紧张到这等程度,尽管表面上还装得蛮镇静的。默里就很喜欢飞行,大学快毕业时,一个招聘人员差点便说服了他去当飞行员。
就这么上去?那不违背了自己的理智了吗?杰克自忖道。唉,你真是个孬种!他的另一半思维提醒他道。拿出点陆战队队员的样子出来!
“爸爸,飞机什么时候起飞啊?”萨莉问。
“一点整,”卡茜答道,“你不要打扰爸爸。”
点火起飞,杰克暗笑道,真见鬼,你明知道没什么好害怕的!瑞安摇了摇头,喝了一口饮料。他留意了一下,候机厅里起码有四个穿便衣的警察,他们都显得若无其事。瑞安在英国的最后一天,欧文斯可不敢大意。只要一上飞机,就把他们的命运交给英航班机了。回去的机票也是英国人给买的,瑞安心中纳闷道:这到底是福是祸?
广播里传来了女播音员的声音,可以登机了。杰克喝完了杯中的饮料,站起身来。
“谢谢你的关照,丹。”
“是不是可以上飞机啦,爸爸?”萨莉兴奋不已。卡茜过来拉起女儿的手。
“等一等,”默里蹲下身来对萨莉说:“不跟叔叔亲一下就走啦?”
“好的,”萨莉亲了一下默里。“再见,叔叔。”
“拜托照顾好我们的英雄,”这位联邦调查局的特工笑着对卡茜说。
“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她满怀信心地答道。
“回去好好欣赏橄榄球比赛,棒小伙子!”默里紧握着杰克的手。“我很想看橄榄球比赛。”
“需要我给你寄录像带吗?”
“看录像与看比赛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回去还是教历史?”
“那是我的职业,”瑞安答道。
“难说,等着瞧吧,”他的话暗藏玄机。“这样的石膏,走路方便吗?”
“不太方便,”瑞安笑着答道。“行了,就送到这儿吧。”四人到了登机桥的入口处。
“祝你们获得更大成功!”默里笑着与杰克夫妇道别。
“欢迎乘坐本航空公司的班机,约翰爵士,”一位空姐亲切地说。“您的座位在第一排D座。您过去有没有乘坐过协和客机?”
“没有,小姐,头一次。”杰克鼓足勇气答了一句,走在前面的卡茜回过头来朝他咧嘴一笑。登机桥与地道差不多,看上去像通向坟墓的墓道。
“假如您过去尚未乘坐过协和客机,今天准会让您终身难忘。”空姐无意中触到了杰克的神经。
终身难忘?那真的太谢谢你了!瑞安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满腔怒火,想到自己只有一只手,动起粗来不太方便。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好笑。算了吧,就把自己交给他们吧。
一进机舱就有一种压抑感,座舱两边的宽度只有八九英尺,机务人员在非常狭小的空间中操作,要想坐进驾驶舱左边的位置有如穿靴子一样困难。一位空姐正在给旅客挂外衣,杰克等在她的身后,直到她转过身来发现了他。即使这样,他也得侧身挤过去,打着石膏的手臂在前面引路。
“您的座位就在这儿了。”在前面引领他们的空姐笑容可掬。
杰克的座位是第一排走廊右边靠窗的那个,卡茜和萨莉早已坐在靠左边的那两个座位上了。杰克入座后,将前伸的石膏手臂搁在旁边那个空座位上。那个空座位是专门为杰克留的,英航对他们还真够体贴,只是不晓得这机票钱该怎么算。入座后他赶紧系安全带,由于单手操作,忙了半天也没有系好,旁边的空姐看到,立即帮他系上。
“这样您觉得足够舒适吗?”
“当然,”杰克没讲实话。我简直紧张得六神无主了。
“那就好了。《乘客须知》在椅背的口袋里,您要杂志吗?”
“不用,我自己带了本书。”
“那好,飞机起飞后我会再过来,如有需要,请按铃。”
空姐离去后,杰克紧了紧安全带,抬头看了看前舱门,现在要溜还来得及,不过他不会溜走。杰克往椅子上一靠,还挺舒服,第一排有较为宽敞的搁脚处,身旁的小窗约有两本书这么大,可以观赏外面的景色。杰克回头看了一眼,约有四分之三的旅客已经登机,大多是乘惯了飞机的生意人,当然也是有钱人。不少人若无其事地读着手中的《金融时报》,他们好像并不害怕飞行。杰克不知道,他的脸看上去与别人并无差异。
“女士们,先生们,你们好!我是奈杰尔·希金斯机长,欢迎各位搭乘英航一八九班机,本次协和客机将飞往美国首府华盛顿和佛罗里达州的迈阿密。五分钟后飞机将开始滑行。我们的第一站华盛顿的杜勒斯国际机场天气晴好,地面温度为华氏五十六度。本次飞行总共需要三小时二十六分。请您注意禁止吸烟的指示灯,坐在座位上,系好安全带。谢谢您的合作!”说完,扩音器关掉了。
瑞安失望地发现,就在他留意倾听广播的那一刻,前舱门已关上。英国人真狠,趁他分心听广播时将他的退路封死了。他懊恼地往座椅上一靠,闭上双眼,听天由命了。坐在第一排的好处是没有人能看到他那张懊丧的脸,除了卡茜能够理解他此时的心情。不一会儿,空姐开始示范如何穿救生衣,如何给它充气。杰克心不在焉地看着空姐的动作,协和客机的零事故记录已让旅客们非常放心,好像没有几个旅客特别留意空姐的动作。杰克坐在近机头处,如果飞机栽入水中,他定会比其他人先沉,到那时穿不穿救生衣也没多大区别了。
我真是见鬼了,怎么尽想这些事情?倘若这架飞机有这么危险的话,它早就发生事故了,也轮不到今天你来乘机时才会发生这样的事啊!
接着传来了引擎发动的声音,机身开始微微地颤动,杰克觉得胃里有些泛酸。他又一次闭上了双眼,反正现在想跑也不行了。他做了几次深呼吸,想让自己放松下来。杰克过去对飞行并没有这么紧张,可能是因为这两天心情不是太好的缘故。
一辆牵引车拖着飞机缓缓向后倒退,瑞安望见窗外景物慢慢向前移动。希思罗机场很大,可以看到世界上十几个国家的航班在这里停留。一架架飞机紧挨着停靠在航站大楼旁边,就像进港的船停靠在码头上一样。我们要是乘船回家就好了,他暗暗想道,竟然忘了当年在关岛陆战队的军舰上晕船的狼狈状况。飞机停了下来,过不了一会儿开始向前滑行。瑞安不知道协和机的起落架为什么这么高,他坐在高高的机头上,觉得也另有一番情趣。广播里又传来机长的声音,好像是说马上就会点燃喷气发动机,飞机即将起飞之类的话,只是瑞安没有听得很清楚,因为他正瞧着一架泛美航空公司的波音747客机在起飞。协和客机当然要比波音747更漂亮,瑞安自忖道。今天我们乘坐的可是世界一流飞机!
飞机在跑道尽头拐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弯,停在了另一条跑道上。大概要起飞了!
“飞机进入起飞位置。”广播里传来了机长的声音。后舱的机组人员也都坐到了折叠椅上,系上安全带。杰克调整了一下坐姿,闭上了眼睛,颇有几分像坐上电椅准备接受死刑的犯人。
引擎的声音渐渐响了起来,飞机开始向前移动。几秒钟后引擎越来越响,瑞安觉得仿佛有一股力量将他往椅子里拽。该死,瑞安咒道。这种飞机的加速的确令人印象深刻,这股拽着他的力量是他过去乘飞机时从来不曾经历过的。打着石膏的左臂在这股力量的作用下,差点要将杰克的身子扯到左边去。空姐说得没错,这种感觉会让你终身难忘。窗外绿色的草地在向后飞驰,不一会儿,机头开始向上仰起,轮子滚动的声音消失了,杰克没有听到收起落架的响声,因为发动机的噪音太响了,盖过了一切其他的声音。一晃眼,他们离地已有一千英尺了。飞机仍在以难以想象的角度往上冲。他侧过头去看他的太太,卡茜朝他做了个鬼脸。萨莉把鼻子贴在窗上,全神贯注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飞机爬升的角度稍稍缓了些,舱内的服务人员便推着小车来招呼旅客了。杰克要了一杯香槟,那倒不是为了庆贺,只是觉得带泡沫的酒会使他的胃好受些。卡茜曾提出要给他开点晕机药,瑞安一向不大愿意服用这种镇静剂。然而酒就不一样了,他暗自嘀咕。他瞧了一下窗外,飞机仍在爬升,但已觉得舒服多了。飞机平稳地飞行,完全没有气流上下的颠簸。
杰克从口袋里拿出书读了起来,这是消磨飞行时间的惟一办法。他朝右边坐了坐,把头靠在椅背与舱壁的交界处,将打着石膏的左臂搁在了左扶手上,这样便大大减轻了腰部对石膏的承载力。他把右肘搁在自己座位的扶手上,专心致志地读起书来。那是一本阿利斯泰尔·霍恩论普法战争的书,是他专门挑来在飞行途中读的。没过多久,他发现翻页及阅读都有困难,每看一页,得先将书放下,再翻页,再拿起来读,简直麻烦透了。
这时,引擎的声音突然加大,大概是机长启动了协和机引擎上的两对后燃器。杰克立即感到飞机在加速,正如其所宣称的那样,此时的协和机成了一只名副其实的“速鸟”。杰克向窗外望去,飞机已飞在云层之上。他看了一下手表,到杜勒斯国际机场还有不到三个小时。三个钟头都不到,还熬不过去吗?
嘿,有花样!杰克的眼睛一亮。我怎么事先没注意到这么有意思的玩意儿?就在他头上方几英尺处,舱壁上装着一只数字测速器,这会儿的数字为一千○二十四,而且末位数还在飞速地上升。
我的天!现在的速度是每小时一千英里。这种速度,罗比会怎么说啊?不知罗比近来可好……他对测速器着了迷,不一会儿数字已经跃上了一千三百,测速器的数字停在了一千三百五十一上。每小时一千三百五十一英里!杰克盘算了一下,每秒钟要飞行两千英尺,这个速度差不多与子弹一样快,每分钟二十英里。这个速度简直吓死人!他又往窗外看了看,怎么会有噪音?如果是以超音速飞行的话,噪音不是应该被甩到后面去了吗?回去我得请教罗比,他会知道其中的奥秘。
从窗口望出去,下面是一团团的白云,慢悠悠地滑动着。阳光照射在棉絮似的白云上,蓝白相间的云海闪着各式各样的亮光。有件事想起来总让杰克生自己的气,那就是他对飞行怀有复杂的感情。一方面他惧怕飞行;另一方面他又常被云端上面宁静、奇幻的景象所吸引。他回过神来继续读手中的书,书中叙述的完全是另一个时代,一个以蒸汽机作为人类技术发展先导的时代,那种蒸汽机车运行的速度大概只是协和飞机的三十分之一。搭乘这种飞机实在令人害怕,不过它的好处是让你来去觉得很方便。
几分钟后,空姐推着小车送午餐来了。刚才的一杯香槟让他开了胃。过去乘飞机杰克是从来不觉得饿的,今天却让他大吃一惊,居然出现了饥肠辘辘的感觉。他打开菜单一看,全是法文。英国人喜欢用法文为食品做广告,仿佛几个法文菜名便能激起旅客的食欲。所点的东西送上来了,先吃开胃的熏鲑鱼片,接着是既香又嫩的牛排,还有一盘新鲜可口的色拉。甜点他要了一份草莓冰淇淋,外加一盘奶酪。饮料则用红葡萄酒。这一顿,好家伙,整整吃了四十分钟,酒足饭饱之后一看手表,不到两个小时便可到家了。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现在正以每小时一千三百五十五英里的航速飞行在五万三千英尺的高空。本机最高可升到五万九千英尺,目前机外的气温为摄氏零下六十度,而机体外壳表面温度为摄氏一百度,这是因为本机以超音速飞行,外壳表面与大气摩擦导致的结果。在这种物理效应下,客机的机身会比原来的机身长出十一英寸来。”
不好!金属疲劳!瑞安忧心忡忡地对自己说。上帝保佑!机长,你不是要告诉我们那四个字吧?他伸手摸了摸窗子,塑料玻璃显得暖暖的,可外面的铝金属表面的温度却可以烧开一壶水。不知道这样的表面温度机身是否能承受得了?还是回到十九世纪去的好,蒸汽火车就不会有这些麻烦事了。小萨莉已经睡着了,卡茜正埋头看一本杂志。
当杰克再一次看手表时,航程只剩下不到一小时了。广播里机长的声音好像在说右前方已能看到加拿大的哈利法克斯港及新斯科舍半岛了,杰克朝外头望了望,什么也没有看见,只在北边的地平线上隐约有些黑点。这是北美洲,我们到了北美洲了,这可是好消息。自上了飞机之后,他的神经就很紧张,而且两个多小时下来,他已觉得腰酸背痛,加之左臂的石膏,真是难受极了。他很想站起来活动活动腿脚,还是忍住了。空姐为杰克重新斟满了红葡萄酒,他端起酒杯,阳光照在杯子上,他突然发现太阳似乎仍旧停在伦敦上飞机时的同一高度上。飞机向西飞行的速度抵消了地球向东的自转。机长在广播里说过,他们将会在中午到达杜勒斯国际机场。杰克又看了一次手表,还有四十分钟。他伸了伸双腿后重新埋头到书本中。
空姐再次过来,让他们填写海关及移民局的入境表。杰克收起书本,看见卡茜早就在填写入境表了,她已写了一长串在伦敦购买的衣服。萨莉仍在梦乡之中,小小的身子蜷缩在座位里,像小天使一样安详。过不了一会儿,窗外可望见新泽西海岸线了,飞机继续向西掠过了宾夕法尼亚州,然后又折向南边。这时飞行的高度也降低了,速度也降到音速之下,只是积云比在海上飞行时要厚得多。好吧,希金斯机长,让我们安全地把飞机降落在机场上吧。他将系在手提行李箱上的银色标签留下来作纪念,并打算将机票、登机牌等一套东西都保存下来,以证明他曾是协和号客机的旅客——或是乘飞机的老手,他以自嘲的口气对自己说,作为英航协和号客机的旅客,我总算是活着回来了!
嗨,真够蠢的,假如乘波音747回来,那你现在还在大西洋上空呢!
从窗口望出去,已经看得清马路了。他想起了大多数空难都发生在飞机降落时,不过这会儿瑞安心里并不这么想。他们快到家了,恐惧也几乎消失了。当看到窗外的波托马克河时,他内心的激动无以形容。飞机又一次抬起高高的机头,再慢慢地降落,迅速接近机场。几秒钟后,他看到了机场外的围墙,接着传来轮子着地的声音,他们已安全降落了。即使再要发生什么事故,也只能是行车事故了。瑞安觉得坐车安全得很,因为车是自己开的。不过今天开车的将是卡茜。
客机在机场停稳之后,机舱的前门打开了,终于到家了!他站起身来,动了动腿脚。这会儿萨莉坐在卡茜的膝盖上,正用双手揉着惺忪的睡眼,卡茜用梳子替她梳头。
“还可以吧,杰克?”
“我们到家了吗?”萨莉问。
瑞安告诉她已经到家了,三人往前舱门走去。在伦敦机场负责杰克登机的那位空姐问他这趟飞机乘得是否舒服,杰克答道:“非常舒服。”
“下次去欧洲,我们还乘协和客机。”瑞安平静地宣布。
“怎么回事?你不讨厌乘飞机啦?”卡茜被杰克的话弄得莫明其妙。
“你最好相信我喜欢坐协和飞机。从欧洲回来只花一半时间,要说有担心,那也少担了一半的心。”杰克笑着说,听起来仿佛是在笑自己。每次乘飞机,一旦安全降落,他便会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他走出机舱的脚步终归要比走进机舱时轻松得多。这时再看那协和客机,那真是美极了。
“你买衣服花了多少钱?”在旅客出口处杰克笑着问。
卡茜并不回答,只是将填好的表格递了过来。
“我的天,花了这么多钱?”
“怎么,心痛啦?”卡茜嫣然一笑。“我用自己的钱来支付,这样总行了吧?”
“那好吧,亲爱的。”
“上面还有你的三套西装呢,”他妻子提醒他说。
“什么?你怎么——”
“宫里派人来给你量身时,我顺便请师傅给你做了三套西装。你的双臂一样长,这三套西装你穿起来肯定合适,一旦去掉了石膏,你就可以穿了。”
协和客机与宽体客机相比,旅客要少得多,取行李也很方便。卡茜找来了一辆小手推车,杰克将行李放在了小车上,萨莉坚持小车得由她来推。在海关的柜台上,杰克为卡茜所买的衣服多付了三百美元的税金。一切还算顺利,从下飞机算起,总共不到三十分钟,杰克就推门出了机场,推着行李车的萨莉跟在后面,最后是卡茜。
“嗨,杰克!”一个大高个高声喊道。他比六英尺一英寸的杰克要高许多,身材也宽得多。不过他走路不太方便,因为他左膝以下装了义肢。义肢是铝质的,看起来不像人腿。那是一位酒后驾车的朋友留给他的。不过他的双手大而有力,他一把抓过瑞安的手,紧紧地握在手中说:“终于回家啦,好兄弟!”
“你好吗,斯基普?”杰克设法把手抽了回来,下意识地伸了伸手指头,似乎想看看有没有哪根指头被捏坏了。斯基普·泰勒是位好朋友,握起手来很使劲,却没有意识到对方是否受得住。
“我还不错。你好,卡茜。”说着他便给了卡茜一个吻。“小公主怎么样啦?”
“我很好,叔叔,”她伸出两臂,让泰勒抱了起来,尽管只是一瞬间。行完礼后,萨莉从对方的手臂里下来,又重新去推行李车去了。
“你怎么会到机场来的啊?”杰克问。噢,一定是卡茜事先打了电话……
“你们不必为车操心了,”泰勒博士说,“琼和我已为你们做了安排,我们来接你们回家,车上有足够的地方放行李。她这会儿正在把车开过来。”
“今天休息?”
“也可以这么说吧。杰克,你不在期间,比林斯一直给你代课,为什么我就不能休息半天前来接你们呀?”一个机场搬运工走了过来,泰勒挥手让他走开。
“琼还好吗?”卡茜问。
“只剩下六个多星期了,总还是熬得过去的。”
“可是,我们要熬的时间就长得多了,”卡茜透露道。
“是吗?”泰勒听到此讯满脸的喜悦,“那真是太好了!”
这时,琼·泰勒开着他们家里的雪佛兰旅行车过来了,琼长着一头黑发,修长的身材,秀气的面孔,只是现在怀上了第三、第四个孩子,挺着个大肚子行动不太方便。早在他们动身去英国之前,琼已做了超声波检查,证实她已怀上了双胞胎。有两个孩子在肚子里,这使她匀称的身材显得有些奇形怪状,不过她的脸色非常好。当她从旅行车里出来时,卡茜连忙迎了上去,两人先相互拥抱,后窃窃私语。杰克立刻猜到了卡茜想对琼说什么:我也有了,琼!斯基普拉开旅行车的后门,把行李丢了进去。
“我真服了你,不早不晚,正好在学校放圣诞大假前回来,”等大家都上了车后泰勒笑着说道。
“我并没有预先计划要在这个时候回来,”杰克纠正道。
“你的肩现在好点了吗?”
“好多了,老朋友。”
“我相信你的话,”泰勒一边说一边将车开出了航站大楼。“我没想到他们会让你们坐协和飞机回来,乘这种飞机感觉怎么样啊?”
“要比其他飞机快得多。”
“他们都这么说。”
“学校里的情况怎么样?”
“噢,还是老样子,你有没有听说那场橄榄球比赛?”泰勒回过头来问。
“没有。”与西点军校队的比赛,是当地一年一度的盛事,我怎么将这事给忘了呢?
“打得太漂亮啦。到最后三分钟,我们还差对方五分,这时我们夺回了失球,汤普森拿起球就往前冲,并与边路进攻的后卫配合,一家伙就攻到了三十码处才被阻断下来。这时西点队改变了战术,摆出了最强的防守阵势。当时我在记者席上,看出他们主要是防守边线及外围,觉得需要立即叫停,好让我们的强侧边锋躲开他们最强的防守,结果非常奏效。汤普森不负众望,接球后左闪右躲,加上他速度奇快,在终场前一个鱼跃栽进了对方阵里。比赛结果是二十一比十九,我们把西点队打败了,你看过不过瘾?”
泰勒是安纳波利斯海军军官学校的毕业生,也是该校橄榄球队的队员,曾上过全美大学联队进攻阻截队员的名人榜,后来才到海军潜艇部队服役。三年前,就在他刚刚当上潜艇指挥官时,一个喝醉酒的驾车者送掉了他的半条腿。令人惊异的是,受到这一打击之后,他不但没有停止不前,反而考入了麻省理工学院,读完了博士课程,获得了博士学位。后来他又回到了海军军官学校,承担了系里的教学工作,同时还担任校橄榄球队的教练。杰克心里暗想:琼现在该有多么高兴啊!琼是个可爱的姑娘,原先在律师事务所当秘书,那时两人聚少离多,她对泰勒成天泡在潜艇里一定感到非常讨厌。现在好了,他不必再出门了,天天在家里,两人的关系十分融洽,真可谓是难舍难分,无怪乎琼老是怀孕。两人就是逛商店,也会手拉着手。即使有人觉得这事挺可爱,他们依旧我行我素。
“买圣诞树的事,你有什么打算,杰克?”
“我还没有考虑呢,”瑞安答道。
“我知道一个地方,那儿有新鲜的树任你砍。明天我准备过去,你去吗?”
“我去,肯定去。我们正好还要买些其他过节用的东西呢,”他答道。
“天哪,你还不知道?卡茜上周已打电话给我们,琼和我已为你们张罗了一番,主要的东西差不多都已办齐了。她没有告诉你?”
“没有。”瑞安侧过头去看他的太太,卡茜正对着他笑呢。怎么样啊,你没想到吧?“谢谢你,斯基普。”
“噢,不用谢,”泰勒摆了摆手说。这时车子来到了华盛顿环城公路。“我们准备在琼的父母家里过圣诞节——这是她生孩子前的最后一次出门。听比林斯教授说,还有些工作等着你回去做呢。”
还有点工作?说得轻巧!瑞安暗自思道,恐怕两个月都做不完。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工作?”
“总要等拆了石膏之后吧,”卡茜为杰克作了回答。“我明天要带他到巴尔的摩我们的医院里去,让霍利教授给他做个检查。”
“受了这种伤,可是急不得的,”斯基普点头附和道。对意外伤害他也是深有体会,“罗比要我向你们问好,他今天没法前来接你们,他去了帕图克森河畔的基地,到那儿接受摹拟飞行训练,看样子又要调回航母上去了。罗比和西西两口子都很好,前天晚上他们还来我家聊了半天。你的运气真不赖,一到这里,天就晴了,上个星期整整下了一周的雨。”
终于回家了,杰克暗自说道。又要重新过按部就班的日子,又得为起床、行路、工作、吃饭、睡觉而繁忙,又得为下雨而烦恼。你会在空闲时打开电视看节目或比赛,会翻开报纸看幽默故事,会帮助太太洗涮碗碟,服侍孩子上床后你会躺在沙发上看书,还会弄上一杯红葡萄酒……这没有什么不好,杰克对自己说道,我再也不会把这些平平常常的生活当成虚度年华了。他在伦敦度过的一个月虽然令人终身难忘,但那都是三千英里外的事了,现在回来了,他的确非常高兴。
“早上好,库利先生。”凯文·奥唐奈手里拿着菜单向来者打招呼。
“你好,詹姆森先生,见到你真高兴,”书商装出一副不期而遇的样子。
“咱们一起用餐吧?”
“好啊,有幸跟你一块儿吃饭,那真是太美了。”
“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儿来啦?”
“还不是为了生意。与一些朋友一起到科夫看书展,准备明天再回去。”这些说的都是真话,不过这句话也告诉奥唐奈——当地人都称他为迈克尔·詹姆森——他身上带有最新的情报。
“你来点菜吧?”说着奥唐奈把菜单递了过去。库利浏览了菜单,接着将菜单合了起来,递了过去。没人会注意到他俩的小动作。“詹姆森”接过菜单,轻轻地翻开,夹在菜单里的一只信封便顺着桌子滑落到他的膝盖上。长长的桌布挡住了别人的视线。在接下来一个小时里,两人边吃边谈,好不开心。隔壁一桌上坐着四位穿警服的爱尔兰人,对于那四个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库利根本不去关心它。他的工作是接触情报来源,当好联络员,把情报送到指定地点。一个懦弱无能的人!奥唐奈自忖道,尽管他从来没在任何人面前这么说过。要真让他来搞组织和行动的工作,库利的素质还差了点。他较适合做情报的传递工作。那倒不是因为库利从未提出过参与行动的要求,这位身材矮小的情报联络员在培训时成绩还是相当不错的,他的政治思想也是过得硬的。然而奥唐奈总觉得他虽聪明,性格上却软弱了一点。不过那也没关系,在警局的档案里,库利可是一张白纸,没有任何前科。他长着一副书生相,但却不太引人注目,这样的人做情报传递是最理想的。假如库利不习惯看到流血,奥唐奈心中有数,那他也不大会流泪。你这个矮家伙怕惹事生非,但你能对情报的搜集做出极好的组织与安排。你不必亲自参与暗杀行动,你就可以继续做你的情报搜集工作。不过,你也不要忘记,有十来条人命就是经过你的手,被送到鬼门关去的。库利这个人有没有七情六欲?可能没有,奥唐奈判断道,那就更好。他还真有几分像纳粹秘密警察头子希姆莱,奥唐奈暗自说,或者更像苏联全俄肃反委员会主席捷尔任斯基。是库利那张圆而浮肿的脸让他想起了希姆莱。不过人长得什么样,自己是无法控制的。库利在组织内部是有前途的,待时机成熟,他们也需要有自己的捷尔任斯基。
饭后,两人又喝了咖啡。喝完咖啡,谈话也结束了。库利接过账单,说他的书店生意不错,该由他来付账。奥唐奈也不跟他客气,将那只信封放入口袋之后便离开了餐馆。他很想立刻打开信封,看一看里边的内容,但是立刻意识到不妥。凯文是个没耐心的家伙,而耐心对他的工作来说又显得特别重要,所以他强迫自己要耐下心来。没有耐心,工作就会失败,英国陆军在爱尔兰就是因为耐心不够而遭失败的,这个他很清楚。还在爱尔兰共和军临时派里时,他也犯过同样的毛病,吃过亏。他开着崭新的德国宝马,缓缓地驶在老城区的街道上。出城之后,他沿着乡间小路驶向自己的老巢——那临海高地的小别墅。他没有走直路,途中还不时地看着车内的后视镜。奥唐奈明白,他采取的安全措施已经是万无一失了,不过他也知道需要永远提高警惕,只有这样他才能永远保证万无一失。这辆豪华轿车是用他的一家掩护性公司的名义登记注册的,不过这家在邓多克港的掩护公司也的确是家货真价实的公司,它在不列颠群岛北部海面上拥有九艘拖网渔船。他将捕捞公司交给一位能干的总经理负责。奥唐奈只让他管公司,不让他与组织的活动有任何关系。由于他选对了人,这家公司保证奥唐奈在爱尔兰南方过上舒适的绅士生活。
不到一个小时,车子来到了一条岔道上。道口还竖着一对石柱,旁边还立着一块“私家车道”的告示牌。奥唐奈转过弯,再往里开五分钟就来到了他的临海别墅前。和其他人一样,奥唐奈也喜欢将车泊在院子的空地上,别墅原来有车库,却被改成了办公室。他走进书房,麦肯尼正在那儿等他。他发现麦肯尼正躺在沙发里读爱尔兰著名诗人叶芝的诗集。麦肯尼也是个书呆子,尽管他不像库利那样害怕流血。他那沉静温顺的外表下藏着极具暴发力的性格,在这点上,他非常像十几年前的奥唐奈。他年轻,但有些毛糙,所以奥唐奈让他负责情报方面的工作,旨在磨练他,让他学会思考,让他懂得只有搜集到一切能够搜集得到的情报,行动才能够万无一失。临时派就不这么想,他们只使用战术情报,都是些小打小闹的东西,不重视战略性的情报,奥唐奈相信这就是他们显得小家子气的道理,也是他要离开临时派的一个缘故。然而他觉得他们必然会有重聚的一天,说得确切点,他的那些老伙伴们会重新回到他的身边。到那时,他就会有一支强大的共和军。凯文早已有这方面的考虑和打算,尽管他从未对亲信们讲起过,他没打算和盘托出。
奥唐奈走向办公桌,一屁股坐在桌子后边的皮椅上。他从口袋里掏出信封,麦肯尼轻手轻脚地走到屋角的吧台上,为上司倒了一杯威士忌,加了几块冰——这是好几年前凯文在热带地区养成的习惯——然后将杯子放在办公桌上。奥唐奈拿起酒杯,抿了一口,一言不发地注视手中的信纸。
信纸共有六页,奥唐奈不慌不忙、仔细地读着那封写得密密麻麻的信,其专心程度可说与麦肯尼刚才读叶芝的诗集相差无几。年轻人对他上司的耐心及涵养佩服得五体投地。尽管他一向以心狠手辣而闻名,可眼前这位北爱尔兰解放组织的头头就好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他仿佛成了一台电脑,正在加工处理这六页纸中的信息。他足足花了二十分钟才读完这封信。
“噢,我们的朋友瑞安已回到美国去了,坐的是协和客机,他的太太安排了一位朋友到机场接了他们。我估计下周一他就要回海军军官学校给他的那些俊男玉女上课了。”他对自己的幽默用词感到得意。“亲王和王妃将延迟两天回伦敦,听说是他们的飞机出了些小故障,要从英国派专机送新配件去。不过依我看,很可能是他们觉得新西兰这地方度假最适合,想在那儿多待几天罢了。他们回来时,安全措施一定很严密,恐怕短期之内会连水都泼不进去。”
麦肯尼差点吼了起来:“什么样的安全措施都会有漏洞,我们的行动不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吗?”
“迈克尔,我并不想杀他们,杀他们没有用,这种事再蠢的人也能办到,”他耐心地向小兄弟解释道,“我们的目的是要将他们弄到手中,而不伤害他俩。”
“可是——”
这些人怎么就是学不会?“我不要听‘可是’,迈克尔。如果我真想杀他们的话,他们现在早就不在人世了,那个叫瑞安的也早就活不成了。要杀人一点也不难,然而杀人并不是我们的目的。”
“你说得对,老大。”麦肯尼觉得对方说的有些道理。“那么,肖恩怎么办呢?”
“看样子他还要在布里克斯顿监狱待上两星期,我们在苏格兰场警方反恐小组的朋友目前还不想让他离开。”
“这是否意味着肖恩将会——”
“不会的,”奥唐奈打断了迈克尔的话,“不管怎么样,肖恩活着对我们组织有好处,不是吗?”
“那么,我们怎么知道他是安全的呢?”
“我们在高层的一些朋友对他也很关心……”奥唐奈的话说到一半就止住了。
麦肯尼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老大不愿与他的情报主管分享自己的情报来源,这使麦肯尼非常沮丧,不过他还是忍住了,没有从脸上表露出来。他知道老大这条情报来源价值极高,是整个组织中的最高机密。这么一想,他又觉得老大这么做也似乎情有可原。不过再一想,他也觉得无所谓,因为他也有自己的情报来源,他在使用情报进行判断方面的能力也今非昔比了。为此,他往往会等上好长一段时间才采取行动,这有时会使他感到焦躁不安,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开始时还有些耿耿于怀,到后来却深信不疑——充分的准备使得几次相当危险的行动取得了成功。也有一次行动进行得不太顺利,他也因此而进了朗凯施监狱。他从中接受了一条教训:革命要成功,须有更多的革命同志,也要有更称职的领导人。他对爱尔兰共和军临时派领导的无能恨之入骨,这种恨甚至超过了对英国军队的恨。革命者的担心与恐惧,与其说是来自敌方,倒不如说是来自友方。
“我们的老同事那儿有什么新情况吗?”奥唐奈换了个话题。
“有些情况,”说到此事,麦肯尼来了精神了。“老同事”这三个字指的是爱尔兰共和军临时派。“贝尔法斯特旅的一些人后天要袭击一家北爱尔兰志愿军常常光顾的小酒馆,这些人够狠的了,是不是?”
“看来我们就坐山观虎斗吧,”奥唐奈想了想后说。他估计老同事们会用炸弹来侍候对方的,会炸死些人,其中逃不脱北爱尔兰志愿军的人。他认为这些志愿军其实也是资产阶级的反动部队,也只是些暴徒而已,这些人毫无思想可言,杀掉几个没什么坏处,不过事情发生之后,这些新教徒会拿着枪来到天主教徒居住区,开枪打死几个路人以示报复。接着,皇家北爱尔兰警署的探员会前来进行刑事调查,老百姓也会像往常一样,一问三不知,而天主教徒居住区的居民们对新教徒的仇恨就会更深。这种仇恨是一种可以利用的资源,因为仇恨比恐惧更能激起人们参加革命的愿望。“你还有其他消息吗?”
“爆破行家德怀尔最近又消失了,”麦肯尼继续道。
“她上一次消失是在英格兰,是不是又要抓人啦?”
“我的情报来源还没有弄清楚,他仍在设法了解情况,不过我已告诉他必须加倍小心。”
“那很好。”奥唐奈会把德怀尔的事放在心上。德怀尔是爱尔兰共和军临时派里最最出色的爆破专家,是个天才,临时派所使用的定时炸弹都是她设计制造出来的,她也是苏格兰场警方反恐小组天天想抓的人。如果德怀尔被抓了,那对共和军临时派的领导人是个重大的打击……“一定要叫我们的人倍加小心,不过也要打听清楚德怀尔的下落,这件事对我们很重要。”
麦肯尼接受的指令既清楚,又明确。德怀尔真是太不幸了,这也只好怪她自己选错了人。“那么贝尔法斯特旅的那位指挥官怎么办?”
“暂时不去碰他,”老大摇了摇头答道。
“现在不对他下手,以后怕是没有机会了。我们花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才——”
“不会的,迈克尔。你要考虑时机,时机非常重要。我们的行动要有整体配合才能成功,而不是只抓几件孤立的事便能办成的。”临时派驻贝尔法斯特旅的指挥官——这个旅说穿了也不过只有两百来人,奥唐奈心中暗想——是北爱尔兰警方想要抓的人。还是先让英国人来处理比较好。只是可惜了,不能亲手来报将我驱逐出临时派并重金购买我人头的仇了。但就报仇这桩事,我也必须要有耐心,毕竟我想要的不光是你的脑袋。“你还要记住,要让我们的人学会如何保护自己。为什么要选择时机?那是因为我们的计划只能一次成功,没有第二次再来的可能性。因此,我们必须要等到时机成熟才能采取行动。”
什么才算是时机成熟?什么是我们的计划?麦肯尼非常想知道。几个星期前,奥唐奈曾当众宣布“时机”已经成熟,可就在最后一刻,他接了个从伦敦打来的电话,接着便宣布行动取消。肖恩·米勒知道内情,还有其他一两个人也了解情况,然而麦肯尼却连那一两个人是谁都不清楚。如果老大认为要这样做,那必然是为了安全。麦肯尼承认这件事非同小可,可是他毕竟还年轻。对只晓得计划事关重大,却不晓得计划到底是什么感到非常恼火。
“不太容易吧,迈克尔?”
“是的,老大,确实不太容易,”麦肯尼点头承认。
“千万记住:一时的冲动并不能成功,”老大告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