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夜更深谜更深
“什、什、什,你说什么?”
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通,却又毫不犹豫地自我否定。辰之助盯着言耶,显出完全不能理解的样子。
“如果是先前所说的方法,就足以让巫女大人从拜殿脱身,不是吗?”
“看似如此,其实只是纸上谈兵。”
“不可能实行?”
和咋咋呼呼的辰之助相映成趣的是,钦藏表现得兴致勃勃。
“像这样用线吊起闩的两端,向门板上的金属底座放下去——”
言耶一边说明,一边再次请正声协助,在杂物间门前实际表演起来,“如果是这个门,闩棒确实可以毫无阻力地嵌进去。但这是因为经年累月地持续使用,闩棒变细了。也就是说,这根木材的四角都磨圆了,所以只需用线吊着放下去,就能轻易嵌好。”
“对啊!在门板上开了洞之后,刀城先生不是怎么也拔不出门闩吗?就是因为闩棒牢牢地插在金属底座里呀。”
“嗯,这也因为当时是单手,但我想就算是两只手,不用上相当的力气也是拔不出来的。”
“集会所还是建成时的模样吧,不过,看看拜殿的损坏情形,就知道一直还在进行反复维修——”
“闩棒上的角还在,如果不从上方用力向下压,就无法嵌进金属底座。光用线吊着放下去,使之成为我拔闩时的状态,首先就不可能。如果人不在拜殿内侧使劲,想把那闩棒嵌进去,可以说难如登天。”
众人都浮现出愕然之色,可辰之助马上就用激动的语气嚷道:
“你、你、你知道,还、还要特意,让、让我们听这种毫无用处的说明!”
“原来如此,有趣。”
不过,只有钦藏微笑着,又一次表现出欲对言耶评头论足的态度。
“有趣?你也是,脑、脑子没问题吧?”
“要迅速说服一个整天叫着鸟女呀、大鸟神呀之类的深度迷信者,给出具体的脱身方法是最优选择,哪怕只是纸上谈兵。他就是这么判断的。我也认为这种想法极为正确。”
令人吃惊的是,钦藏吐露了拥护言耶的话。
“那么,关于后面的五项也能进行同样的说明吧?”
然而他立刻接上了挑衅的话语,看来他对言耶的态度没有任何改观。
“我是想和各位一起——探讨——”不过,言耶本人对他俩的言辞毫不介意,“在继续讨论之前,我先确认一下,还有哪位对甲项‘她凭一己之力出去了’有意见吗?”
“从内侧翻墙而出毕竟是不可能吗?”
迄今为止还没有发表过一次意见的瑞子开口说道。
“没有着手点也没有落脚处的状态下,她怎样才能登上高墙的顶呢?这首先就是个问题。至少拜殿内部没有留下那样的痕迹。”言耶答道。
瑞子当即再度发问:
“在绳索前端缚上钩状物,朝高墙顶上一扔,挂住某处之类的呢——”
“不不,就看到的拜殿顶部而言,我觉得这不可能。因为就算能钩住瓦片,在爬绳途中瓦片一定会从顶上剥落下来。”
行道以近乎遗憾的口吻否定了瑞子的设想。但瑞子继续问道:
“因为西侧的墙连着飞翔岩,我想那块大岩无法翻越,但东墙只是在抵达断崖边缘的地方向内折去而已,如果是那里的话——”
“沿着靠崖的那堵墙外侧?这是不可能的。”参观拜殿时作过确认的言耶,立刻大摇其头,“那里才叫完全没有手脚着力点呢。从这层意义上来看,可以说比那断崖更像绝壁。”
“攀到那顶上去呢?”
“比起和室来,那里没有突出的檐,也许攀爬时确实会相应地容易点。虽说有厚度,也不过就是堵墙嘛。可究竟要怎样才能爬到那上面去呢?”
“在墙尽头,不是有个可以叫做断面的地方吗?”
“嗯,有一定的宽度呢。”
“在那里竖起短梯,到了眼看就要登上顶部的时候,把梯子蹬下崖。如果是木制的小梯子,也许一掉到鬼之洗衣场就会变得七零八落,而且就算没有摔散架,在已入夜的状况下被人发现的风险应该也很小。如果还能再过上一晚,就会被波浪卷走吧,所以不会留下证据。”
“原来如此……这一手倒像是行得通。那么,从墙上下来的方法呢?”
言耶咄咄逼人地问。一直对答如流的瑞子有点语塞了:
“没,那……还没想……”
“那堵墙不管从哪里,都不可能下得来吧?”
正声丢出了冷冰冰的话,不知是否因为对方是瑞子的缘故。
“是吗?我呢,倒觉得这是最简便易行的方法——”
辰之助道。
“小辰,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如果有协助者,从墙外向里侧扔一条长绳不就好了吗?巫女大人把那绳绕过和室的柱子再扔回去,沿着绳攀上屋顶,就是这样。然后她荡着绳从墙与岩场的斜面下来,之后只要拉动绳端,就像这个爬格子的家伙刚才说的那样,绳索的回收也能办到吧。”
“这相当于乙项‘协助者在拜殿外给了她协助’啊。”
至少也称呼一声名字吧,“爬格子的家伙”心里一边想,—边作出了回应。
这时,钦藏从旁对辰之助耍起了贫嘴:“你倒也有点想法嘛,不过,这样一来,就必须准备一条很长而且牢固的绳索哦。”
“这种东西,事先知道的话,要多少就能准备多少。”
“那么,藏在哪里?别的不说,就说怎么往岛上带?而且,还要抱着绳索在墙下转来转去吗?”
“尽、尽挑刺!那你有什么好点子?”
钦藏和辰之助开始拌嘴的时候,正声冷静地插言道:
“从墙上下来虽然也是难题,但在这个问题之前,我认为有一个事实不可忽视——我和刀城先生一直在看着。”
“对啊,刀城先生和正声君在阶梯廊下端的门前,分别面向东和西坐着,所以如果有人接近墙下,他俩一定会察觉嘛。”
行道边说边看言耶的脸,而辰之助立刻开了口:
“那么暗,能看到什么?”
“不,暗归暗,正声君还是清楚地看到了走向西端断崖的赤黑的身影。虽然当时没认出是他,但至少有什么人朝哪个方向去,这种程度的判断还是做得到的。正声君,除了那个看似赤黑先生的人,你还见过别的而且还是朝高墙那边去的人吗?”
“没,只有他。那么刀城先生,东面也——”
“嗯,我什么都没看到。也就是说,阶梯廊下无论东面还是西面,都没有任何人走向拜殿高墙——”
言耶说到这里,突然止住话头,显出凝神深思的样子。
“怎么了?”
“哦——朱音小姐是怎样登上墙顶的呢?我想刚才北代小姐的构想姑且可以解释这个问题。至于后来下墙的方法嘛,其实也许没那么难。”
“哎,你说什么?那墙和就在墙下延伸开去的岩场斜面,不是几乎和断崖绝壁一样吗?”
“是,如果直接下去的话……确实如此。”
“可是,若说其他下去的方法什么的——”
“如果沿着阶梯廊的顶下去呢?”
“什么?”
“比起墙下岩场的斜面来,廊顶的斜度应该平缓得多吧。诚然阶梯也颇为陡峭,不过,如果完全俯下身体,或四肢着地向后一点一点退下来的话——”
“好像可行呢——啊,但是,铃怎么解释?就算目的不变,是为了让我们从阶梯廊下的门前退开才鸣铃,但之后的行动可就完全不同啦。鸣铃后,登上崖侧的高墙顶,再从那儿移动到阶梯廊顶,就是说必须从东墙的一端移动到另一端,还要赶在我们踏入拜殿、随时可能往屋顶上看的风险发生之前。十一分钟时间……是否真能做到这地步……”
“铃嘛,只要在阶梯廊顶鸣响就行。”
“……”
“就是运用在拜殿外、阶梯廊中鸣铃的方法啊。在穿行于阶梯廊顶附近的细线上,事先套上别的绳,再把这绳从格子窗的空隙抛向廊顶,准备工作就完成了。要是在绳端缚上重物,很容易就能抛上廊顶,而且还不用担心细线被风雨吹走。当然回收细线也轻而易举。”
“对啊……如果用这种方法——”
“我说……”言耶和正声的热烈探讨,被行道透着歉意的语声拦住了,“我觉得刀城先生的构想很了不起,但要是真的这么做,恐怕总会有一两片瓦掉下来吧……”
“……”
“浦上人家用的几乎都是渔村独有的石置屋顶,拜殿的屋顶可以说也一样。人在这样的屋顶上走,恐怕没那么容易。而阶梯廊顶又特别陡,我想,首先压顶用的石头肯定会滑落下来。”
“况且和直接下墙比起来,斜度虽说是大为和缓了,但鉴于人要在被雨淋湿的瓦上前行,阶梯廊顶这条路也可谓危险至极吧。”言耶道。
就像等候这一刻似的,钦藏在此加入严厉质问:
“又是一番纸上谈兵的空话吗?”
言耶显出了进一步深思的姿态,但终究还是坦率放弃了自己的见解。然而,也许是因为这一构想的出发点中含有瑞子的提案,她难得地以犹豫不决的语调开了口:“可是,说到脱身的方法,我觉得现在这个最妥当……”
“你能这么说我很高兴,我也认为这方法并不是太勉强,但是——”对瑞子微微一笑后,言耶又露出了有点严峻的表情,“仔细想想,在阶梯廊顶走的方法毕竟还是太危险。啊,所谓的危险就是指——蹭落石头之类的,担心自己失足坠落也是,还要考虑自己的身影被谁看见的可能性。”
“那样的距离,而且是在被雨淋湿的瓦上,还要避开石头往下走,很费时间吧。”正声插言。
“嗯,从集会所开始延伸的阶梯廊决不是一条直线,而是‘<’字形地曲折着。也就是说,看得见阶梯廊顶和拜殿墙上的地方到处都是。虽说一定程度上会由于黑暗而难以分辨,况且也可以预料到这个时期天气不好,但那一夜也未必绝对不会出月亮。何况最大的问题在于不知道见证人会不会老老实实待在集会所。也许在我和正声君之外,还有两个监守者,正分头在东西墙下巡逻。”
“哦,话是这么说,但我想浦上的人一般都会在集会所等。”
辰之助歪着头吐出这么一句话。
“也许是这样。但这一次,神社方面允许我这样的陌生人参加。据说这出自朱音小姐本人的许可。而且是特意让一个被公认为好奇心旺盛的小说家加人见证人队伍。此外,还有北代小姐突然闯入。朱音小姐和北代小姐在岛上才是初次见面,她却给鵺婆大人留过言,允许新的人来参加。也就是说,仪式举行的过程中,拜殿周围可能会有陌生人转悠,她本人应该了解这一状况。而事实上,像北代小姐给我们送茶这种意料之外的打扰,也未必不会出现。扼要地说,就是朱音小姐在有鵺敷神社秘仪之称的鸟人之仪中,应该不会采取伴有这种种风险的脱身方法。”
“原来如此。那么拜殿南侧就被全面否定了。因为墙向东北和西北延伸而去,所以东西两方也包含在内,看来只剩下北侧的海啰。”
钦藏讥讽的言辞,简直就像在对言耶穷追猛打。
“不,还有西墙崖侧。”
言耶当即开口反驳。
“你是说飞翔岩?那里才真叫爬都没的爬吧。”
“假如协助者当真存在,你认为最有可能的是谁?”
然而,言耶用另一个问题,回应了钦藏的强硬否定。
“那……怎么想都是赤黑吧。”
一脸怃然的钦藏说出赤黑的名字后,房内弥漫着全员赞同的气息。
“是啊。因为他从西端的崖上窥探拜殿这件事,应该不会有错吧。”
“但只是站在那里的话,按理说,什么也做不了吧。”
正声说出了最大的要点。
“我的思绪还没理清楚,不过我站在那里时,突然觉得可以构成一个正三角形。”
“把哪里的三个顶点连接起来?”
“就是说,我们所认为的赤黑先生站立的场所,拜殿里的大鸟神之居和飞翔岩的喙,这三点连起来不就是个三角形吗?”
“换言之,你是想说朱音巫女把飞翔岩的喙当支点,用绳索靠钟摆原理,从祭坛飞跃到丙方的岩场吗?”
钦藏用手指在空中描画着三角形,向众人展示朱音移动的轨迹。于是辰之助和行道接连发了话。
“你说的绳索就是指为了拉升人笼、从大鸟神的喙通到祭坛的那条吗?”
“可那绳索不还好端端地穿在祭坛的滑车上吗?”
在承认有看似可用的绳索存在的同时,他们又指出了不可能使用的事实。
“而且呢,即使祭坛那边的绳索是断开的,这种人猿泰山式的把戏,我怎么也无法认为她能做到。”
“但是小钦,巫女大人接受过对女性来说难以想象的苦修,所以——”
“不,问题是有没有推进力。如果那三点能连接成正三角形、绳索长度又等于三角形边长的话,她从祭坛移动到岩场在物理上是可能的吧。然而她究竟该怎么飞跃呢?从门口开始全力飞奔,然后真的像泰山一样抓着绳索从崖上跃出去吗?”
“即使这么做,顶多也就能越过飞翔岩吧。而且其下场是,在自以为越过的一瞬间就会撞到那块大岩。”
辰之助嘟嘟嚷嚷地否定着,行道也默默点头。然后正声道:“况且刀城先生,正如海部先生所见,那条至关重要的绳索确实还好端端地系在祭坛上。即使我们设想另有准备绳索,但那样一来,就必须把绳索套上那喙的前端。而最大的问题就是钦藏先生所提出的,拜殿内哪儿都找不到能让姐姐像钟摆一样动起来的力量。”
“本来嘛,如果把作为三角形顶点的飞翔岩的喙设为A,祭坛设为右下角的B,岩场设为左下角的C,以A为支点在三角形的底边从右向左,也就是从B向C飞跃的构想,我也是可以理解的,但要向完全相反的方向跃去,绕一大圈飞跃的话,不就需要惊人的推进力吗?”
钦藏又一次用手指在空中描着三角形进行说明,不由分说地为讨论打上了休止符。
“是啊,正如各位所言。从赤黑先生站立过的那个岩场起步,似乎可以走到飞翔岩那里,所以朱音小姐或许只要越过大岩就行。然而如间蛎先生所言,飞越到大鸟神的那一刻将会遭遇最大危机。因为想在那里灵巧地绕过大岩,应该不可能吧。”
言耶的语气中似有遗憾,但并未显出遗憾的表情,也许这是因为每个人都开始参与讨论了。
“对于分类二的甲项‘她凭一己之力出去了’和乙项‘协助者在拜殿外给予了协助’,各位还有异议吗——”他在此稍作停顿,随即又道,“那么,我们继续。丙项‘协助者随后也进了拜殿,和她一起出去了’,基于先前的讨论再来思考这一项,就会感到太荒谬——”
“没有异议!”
钦藏的发言得到了全员首肯。
“接下来,丁项‘进入拜殿的是协助者(朱音小姐的替身)。后来,协助者凭一己之力出去了,或者是朱音小姐在拜殿外给予了协助’也一样,因为第九人的存在已被否定,所以没有讨论价值。换言之,不管朱音小姐是独自一人还是有协助者,都无法从拜殿脱身——”
“我说……”
行道在这时开了口,样子一如既往的拘谨。
“啊,请说。有意见的人请直说,别客气。什么时候都可以,所以请尽管发言。”
“说不定巫女大人是从崖头飞跃出去……不、不、不是抓着绳,而是像大鸟神那样在空中飞翔……我是这么想——”
“哎?”刀城言耶本人并没有发现,当他听到太过意外的事而感到异常可笑时,自己常会作出这种“哎”一声的反应,“这是关于分类二的甲项和乙项的意见吗?”
“啊啊,抱歉,我该早点说……”
“不,这倒是一点也不要紧,不过,朱音小姐在空中飞翔是指什么?”
“哦,刀城老师说过,进拜殿时有影秃鹫在——”
“嗯,确实,只有一只。”
“所以我突然想到——在船上眺望岛的时候,有更多的影秃鹫在飞呢。”
“我也看见了。”
“由此我想到了渔夫们的传言,巫女进行祓禊的期间岛上也有影秃鹫盘旋,像在守护祓禊一样。”
“噢噢,说起来这些天,是有几个家伙说过这话。”
“对吧,小辰。”
“即便如此又怎样?这一带有那种鸟在飞,又不是什么稀罕事!”
“可……没准巫女大人就是在很多影秃鹫的脚爪上系好牢固的绳索,从崖头飞向空中的呢。”
“抓着鸟……吗?”
言耶情不自禁地确认道。
“嗯。所以祭坛上的大量羽毛也不是为仪式撒的,而是从多达几十只的鸟身上脱落下来的,会不会是这样?”
“为了掩盖这一点,才特意事先准备了鸟的羽毛、喙和脚爪吗?”
“是啊,祓禊期间被人看到的鸟,应该是巫女在进行预演吧……”
“……”
不仅是言耶,所有人都陷人了沉默。随后辰之助的大笑声在集会所中回响起来:“哇哈哈哈……你、你、你……脑、脑子……不、不碍事……吧?你是要说、说,在、在影秃鹫的脚爪上,系上绳、绳索?然、然后朱音巫女大人,抓着绳索,飞向了天、天、天空……”
“所以说不是一只两只,如果有好几十只的话,因为是那么庞大的鸟,就巫女大人一个人的体重……”
“简直就像漫画一样嘛。”
和大笑的辰之助相反,钦藏露出冷笑,嘟囔着抛出了这么一句话。行道立刻沮丧地把头低了下来。
“那么,飞向空中的朱音小姐会在哪里着陆?”
言耶的认真询问,让行道再度仰起了脸。
“断崖的北方和西北方不是有几个聚在一处的岛吗?影秃鹫群就栖息在那一带,所以我想就算让这些鸟随便飞,它们也会飞到那里去。”
“喂喂,你该不会是打算认真探讨这么荒谬的构想吧?”
“确实是很离奇的方法,但这种利用大鸟神本身的思路,我认为值得参考。况且就物理层面而言,我想或许可行。”
“不是漫画,而是小说了吗?那也是无聊的侦探小说里用的那种名曰诡计的玩意儿吧。哦,小说的话也许这样就行了,但这种事其实不可能吧?”
“虽说栖息在浦上,但基本上都是野生的鸟哦。”
“假设她驯养着鸟,反复进行了行道所说的预演,那么没被人目击也太奇怪了吧。辰之助,你听说过那一类的传闻吗?”
“没。如果有人看到那种事,准会闹翻天哟。”
“那个嘛,巫女大人也是偷偸……”
行道虽然开始了反驳,但他自己也感到勉强吧。原本就不大的语声越来越轻,终不可闻。
“本来嘛,我们参观拜殿结束时,一只影秃鹫都没见到。而后朱音巫女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吗?”
就像没听到行道的话似的,钦藏向言耶寻求确认。
“嗯,我一直在朱音小姐和正声君身边。”
“而且,赤黑当时也在集会所。换言之,事前巫女大人无法进行任何准备。然后,她进了拜殿,到你们进去时,之间隔了多少分钟?”
“拜殿闭门是六点五十五分,我俩破门而入是七点四十分,所以大约是四十五分钟。”
“她就在那段时间唤来几十只影秃鹫,给它们的脚一根一根地系上绳吗?不,先得说说那么多绳索藏在了拜殿何处?最重要的是,要是真用了这一招,你俩应该会听到鸟的振翅声和鸣叫声吧。”
“听到了振翅声——”
正声难得地露出少许反抗之意,答道。
“而且鸣叫声也隐约听到了……”
紧接着,言耶一脸郑重地给正声帮了腔。
“你俩的意思是,听到了嘎嘎、啪萨啪萨……这种惊人的骚动声?”
“没,没那么……不过,风从南方吹来,所以声音也就向北方流逝了吧。况且拜殿的墙也许遮蔽了内部的声响——”
“搞什么?你俩只是为了和我唱反调才这么说吗?”
钦藏开始显露怒意。浮现出微笑的辰之助玩味似的看着他。
“好啦,那是大鸟神的化身实体化的产物,还是为仪式所需而准备的鸟,抑或只是单纯误入,这些姑且不作判断。总之,事实上拜殿里少说也有一只影秃鹫,所以听到振翅声和鸣叫声也没什么特别的不可思议。”
“是啊。那只鸟究竟为什么会在拜殿里呢……”
这时,恢复一脸认真的言耶陷入了彻底的沉思。
于是钦藏以一种完全被激怒的口吻道:“那么,究竟要怎么做?你该不会采用行道的提案,打算就这样讨论下去吧?如果这种荒谬——”
“哎?啊,抱歉。不,我不得不承认这毕竟是太脱离现实啦。”
“啊,还用说吗?”
“只是,也许以别的形式利用了影秃鹫——”
“什么……此话怎讲?”
“刀城先生说的是拜殿里的那一只吧?”
言耶向发问的正声点点头,再一次陈述了进人拜殿时目击到的光景。
“当时,我看到飞起的影秃鹫脚上似乎缠着什么东西。”
言耶话音刚落,行道就用一种得意的表情环视众人——仿佛在说那不就是吊朱音的绳索吗?不过,他终究没说出口。
“我想过,那会不会是细线呢?”
“不是绳索,而是细线吗……”
行道情不自禁地看看言耶。
“是,如果是朱音小姐能抓住的绳索,我应该马上就会明白。然而,并没有那么粗。”
“那究竟是什么细线呢?”
“我想……应该是为了鸣响我们所监护的阶梯廊下端的门铃,朱音小姐在拜殿中拉动的那根细线吧。”
“那、那铃声不是姐姐,而是影秃鹫拉响的吗?”
正声兴奋了,终于浮现出认可的表情。
“从朱音小姐进拜殿到我俩破门而入,然后返回集会所,这期间发生的事和经过的时间,我们在这里重新回顾一下吧。
“六点五十五分,拜殿闭门。
“七点前后,刀城和正声君以外的人开始返回集会所。
“七点过后,拉响三声信号铃。朱音小姐有回应,铃响一声。
“七点零三分,监护工作开始。
“七点零六分,铃响一声。
“七点零八分,铃响一声。
“七点十分,铃响一声。
“可以认为在这一时点,至少赤黑先生已经失踪、间蛎先生和海部先生已经进人集会所里间。
“七点十六分,铃响二声。
“七点二十一分,铃响二声、三声、二声、一声。
“可以认为这一时点前后,海部先生正在厕所,而下宫先生上井边打水去了。
“七点二十九分,铃声乱响。
“七点三十四分,刀城和正声君向拜殿登去。
“可以认为这一时点前后,北代小姐正端着茶走向拜殿。
“七点四十分,在门上开洞,进拜殿。
“七点四十七分,北代小姐在拜殿现身。
“七点五十三分,间蛎先生、下宫先生、海部先生和北代小姐在拜殿现身。
“七点五十八分,阶梯廊下端,刀城与正声君和众人分开,走向西侧悬崖。
“八点二十六分,刀城和正声君返回集会所。
“——就是这样。不过,除了拜殿门的开关和铃的鸣响,别的时刻都不怎么精确,只是联系前后发生的事推测而出的时刻。”
“不,把握得如此详细,足够了。”钦藏从记录着时间与事件的笔记本上抬起头,用公事公办的口吻道,“那么,考虑到使用鸟的可能性,我们当初认为只有十一分钟的脱身时间,其实却是将近四十分钟吗?”
“可是刀城先生,开始的四次铃都只响了一声。野生的影秃鹫能训练出这样的技巧来吗?”
“有什么装置吧。”
钦藏回应了正声的疑问。
“必须要有鸟拉一次绳就能喂饵一次的装置。”
“但哪里都没有那种奇妙的玩意儿。如果有,应该会在祭坛上……莫非那装置一完成任务,就会立刻掉进大鸟神的嘴……”
“制作那么夸张的装置,怎么也无法想象呢。”
“比起这家伙的抓着鸟飞上天的构想,这种说法倒是像样了一点,不过话说回来,让鸟鸣铃毕竟还是不可能吧。”
辰之助用笑意尚存的表情看着行道,说了这番话。
“可是小辰,刀城老师真切地看见了,影秃鹫脚上缠着细线——”
“也许只是看错了,就算真是细线,也未必是铃的绳嘛。”
“刀城先生,你怎么认为?”
正声试探着询问陷入沉思的言耶。
“听着各位的发言,我想起朱音小姐说过,从铃不再鸣响开始,也就是说从最后的铃声开始,至少在二十分钟之内,谁也别进拜殿。”
“嗯,是。”
“那么,也可以认为她打算在二十分钟内从拜殿脱身。”
“扼要地说,就是鸟的装置压根就没必要,对吗?”
“喂喂,你自己提出的构想,又要自己否定了吗?”
“当然,加上鸟的装置就能赢取更多时间。但与其如此大费周折,还不如事先把二十分钟说成三十甚至四十分钟,这样不就结了?”
“话虽如此……但时间花得太长,就和秘仪不相称了。也许她是这么考虑的。”
“这回轮到下宫先生了,你提出异议就像是为了和我唱反调嘛。”言耶恶作剧似的说道。言耶随即赶在钦藏发怒前说:“在这里,让我介意的是十八年前浮坪医生留下来的朱音小姐的问话记录。”
“你说什么——”
钦藏好像对言耶的话产生了兴趣,连发怒都忘了。
“在记录中,浮坪医生基于朱音小姐的证言写道:‘换言之,朱名巫女在仪式开始后的二十分钟内,就从拜殿消失无踪了。’”
“啊,是那个写在括号里的、纪要一样的话吗?”
钦藏似乎看过浮坪医院的前任院长浮坪重吉所写的记录,但瑞子等人对此并不了解,因此言耶为他们追加了一番说明。
“知道了两者都是二十分钟,我们又该怎样考虑才好呢?”
辰之助看看言耶,又看看钦藏,最后还是向言耶提出了问题。
“也可能只是偶然,不过,我认为这是不可忽视的暗合。”
“看来最能让人信服的解释是——”钦藏以微微带笑的表情看着辰之助和行道,“正如这位小说家最初所言,所谓鸟人之仪,是巫女为表演奇迹而进行的宗教仪式,让世人看到巫女从密闭状态的拜殿中消失无踪的奇迹,脱身时间则需要二十分钟——就是这样的见解啦。方法由母亲传授给女儿。但她俩的不同点是,朱名巫女利用仪式偷渡去了‘伪满洲’,朱音巫女身上却发生了某些预想外的事态——”
“别说蠢话!神圣的仪式里会有这种骗术一样的鬼把戏吗!”
“喂,因为这神圣的仪式,嚷嚷两位巫女变成了鸟女还为此惊慌失措的,又是哪个笨蛋啊?”
“你说什、什么!”
“我说,结论就是朱音巫女本人鸣响了铃啰?”
也许是对介入两人之间打圆场的事厌烦了,行道没像之前那样进行仲裁,而是向言耶提了问题。
“是、是啊。至少最初的四次应该是这样吧。”
“第五次的两声铃呢?”
正声立即追问。
“嗯,也许第五次也包括在内。因为我们也可以把这理解为她不小心多拉了一下。”
“那么第六次和第七次,响了很多次的铃应该怎么解释——”
言耶对迷惑的正声道:
“只有这两次可能是影秃鹫所为。”
“哎?只有这两次,使用了鸟的装置吗?”
“不,假如只是纯属偶然,哦,应该说事故之类的——”
“你是说那只唯一在场的鸟,鸟腿碰巧缠到了铃的细线吗?”
钦藏突然中止他和辰之助的拌嘴,加入了对话,就像在说这个解释他能接受。
“所以铃的响声才会混乱到那种程度吗……嗯?等一下。但是,那样的话,当时姐姐就已经——”
“嗯。我想应该这么认为,她已经不在拜殿里,要么就是正在脱身的途中,要么就是被非协助者行使或处理了。”
“时间的问题应该怎么看?”
“我想应该这么看。朱音小姐鸣铃到第四次为止还是到第五次为止,根据这一点的不同,会有六分钟的时间差。因此她是从七点十分或十六分开始,到我俩破门的七点四十分,在那三十分或二十四分钟的期间消失了。而且,假如第六次鸣铃是影秃鹫所为,当时她已处于无法阻止的状态,就意味着从第四次的七点十分或第五次的七点十六分直到第六次的七点二十一分,在那十一分或五分钟期间,拜殿里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
“那么,当时在集会所外间的我和瑞子小姐,就不可能是协助者或非协助者啰。”
钦藏的口吻近乎得意。
但言耶随即又道:“现在还不能这样断定。先前对时间经过的说明,毕竟尚未脱离推测范畴。此外,那关键的五分钟或十一分钟期间发生了什么,是对朱音小姐本人来说的,所以协助者也好,非协助者也好,可能与此全然无关。”
“嗯,无所谓,不过——你对最重要的讨论究竟有什么打算?从行道胡扯开始,我们的话题一直很离谱,不是吗?”
一脸怃然的钦藏发话损人。
“是。不,对影秃鹫和时间问题进行的研究,我觉得非常有意义。来,继续往下吧。”用“有意义”这一评语安慰了行道后,言耶的视线落在笔记本上,“现在开始非协助者登场了。首先是戊项‘非协助者侵人拜殿,和她一起出去后,实施了行使和处理’——”
“特意进殿把朱音巫女带出来的行为,也未免太无聊了吧?”
“是啊,首先我就无法想象朱音小姐会老老实实地听话。”
“排除。下一项——”
“就是己项‘非协助者侵入拜殿,在殿中动手行使,然后把她带出拜殿,在殿外处理了’。”
“这种情况下所谓的行使是……”
“是指剥夺朱音小姐的行动自由。生死则另当别论。”
“也就是说和之前的戊项没什么区别。朱音巫女只有在仪式过程中才会落单,所以非协助者为了对她实施行使而进入拜殿,到此为止还说得通,但抱着失去行动自由的人外出什么的,作为脱身方式来讲,难度最大吧?”
“可是小钦,如果非协助者打算掳走朱音巫女大人,这么做也就没什么不对了。即使目的是杀人,也不希望遗体被人发现……”
“那个嘛,我想朱音巫女在岛上落单的时机诚然几近于无,但也不会完全找不到机会下手,以至于非得做出那么棘手的事情,即侵入正在举行仪式的拜殿,把她扛出来。”
“嗯,嗯,那个嘛……”
“假如目的是杀害,那么尸体一旦被发现,就意味着包括自身在内的岛上众人中有罪犯存在,所以想处理掉可谓理所当然——”
“话虽如此,特意受苦受累,从出入困难的拜殿运出遗体并且藏起来,有这种必要吗?这才是问题所在。”言耶接话进行总结陈词,询问了众人对分类二是否还有异议后,又向下一项进发了,“接下来是——
“三、朱音→拜殿(藏)→朱音=她进入拜殿后,临时藏(或被藏)在别人找不到的地方,门开后才出去。
“这一分类的项目有——
“甲,她自己藏了起来,后来出去了。
“乙,协助者在拜殿外给予了协助。
“丙,协助者随后也进入拜殿,帮助她藏起来。然后自己也藏了起来,抑或先行外出。
“——可能性有以上三种,不过关于乙项和丙项,似乎已是绝无可能……”
“协助者在拜殿外,究竟能帮上什么忙呢?最多就是像赤黑那样遥望着守护仪式进行吧?”钦藏立刻陈述自己的意见,“我也不太理解协助者进入拜殿的所谓丙项,或者说,总觉得有点本末倒置。”
“嗯,借助某人的协助,朱音小姐一开始就躲在某个可以藏身的地方,我认为这种观点很有趣,但协助者自己就成问题啦。”
“最简单的做法就是候着破门、众人进殿的时机,灵巧地混入人群吧。然而事实上进殿的只有这两位,后面的人又是聚在一起走向拜殿的。换言之,如果协助者协助朱音巫女躲在了拜殿内某处,那家伙自己就得出入拜殿。这一点要是能办到,巫女还有什么躲藏的必要呢?因为一开始她用这种方法脱身就行了吧。”
“这里完全不考虑非协助者的情况,真的可以吗?”
行道匪夷所思似的问。
“分类三讨论的是朱音小姐先在拜殿内藏身、门开之后再出去——所以有非协助者存在的场合……不,还是连同剩下的甲项‘她自己藏了起来,后来出去了’一起,放进最后的分类四讨论比较好吧。因为分类的三和四都是讨论藏身拜殿的种种可能性,从这层意义上说,两者基本相同。”
“是啊。”
“那最后——
“四、朱音→拜殿(藏)=她进入拜殿后,长时间藏(或被藏)在别人找不到的地方,至今状态未变。
“这一类中的项目,除了朱音小姐出殿与否的部分,和分类三的甲项、乙项、丙项完全一样。但要追加一项——
“丁,非协助者侵入拜殿,在殿内行使和处理,最后独自外出。
“——就是这样。”
“和分类三一样,可以先把乙项和丙项去掉吧?”
“是啊。谁有异议吗?”
言耶接受了钦藏的判断,想要征求全员的决定。
“这里倒是没什么异议。”就在这时,行道微微歪着头,问道,“但是,这个丁项和分类二的戊项与己项不是一样吗?”
“不,很不一样。分类二的戊项与己项是不管朱音小姐生死都把她带出拜殿,感觉有点勉强。而分类四的丁项,非协助者是在拜殿内进行行使和处理:所以具有不受任何人妨碍的优势。换言之,特意侵入拜殿的行为也有了意义。”
“可是刀城老师,虽然出入拜殿还是个问题,但首先殿中哪有巫女大人能藏身的地方呢……”
“如果是剥夺朱音小姐的行动自由、把她监禁起来,的确如你所言——”
“杀完后处理尸体的话,就没那么难啦。”
直言不讳的钦藏,语气中不带丝毫情感。
“处、处理……小钦……”
“行道先生,很遗憾,藏遗体的方法是有的。”言耶道。
“那、那是什么样的——”
“参观拜殿时左侧和室的采物里有剑,破门而入时却不见了。那玩意儿,其实不仅是能杀人的凶器,还足以肢解人体。”
“哎?难、难不成……”
“是,如果非协助者以某种方法杀害了朱音小姐,然后用那剑把遗体切成碎块,投人大鸟神的嘴——”
“不需要别的杀害方法了,你不是说了吗?那剑本身就是非常像样的凶器。”
“是。假设朱音小姐真被杀害,那么祭坛最有可能是杀人现场。也就是说,那副人骨所粘的血是她的这种可能性就很高。”
“问题在于非协助者侵入拜殿的方法和从那儿脱身的方法,对吧?”
虽然是在讨论姐姐受害和尸体处理的血淋淋的话题,正声还是冷静地指出了要点。
“嗯,如果有非协助者存在,我想分类四丁项‘非协助者侵入拜殿,在殿内行使和处理,最后独自外出’的可能性最大。只是,那最关键的方法——”
“嘿,难。”
钦藏的措辞十分冷淡,不过听口气,似乎他也认为丁项最有可能,但就是想不出具体的方法,让他颇为困惑。
然而,辰之助却无视他俩,径自发言:
“就算你说最有可能,如果无法解释罪犯怎样出入拜殿这一关键问题,那这项就是错的。”
“这个嘛……”
“就算错吧,如果能弄出什么主意来,倒又另当别论。可什么都弄不出来的话,这种玩意儿光是想想就是浪费时间哟!”
“嗯——”
钦藏的语气如此别扭,是因为局面演变成了受辰之助教诲吧。
“那么分类三和四都只剩下甲项,问题就是姐姐在拜殿内某处躲藏的方法了。两者的区别在于她之后是否外出。”
正声对目前为止的讨论进行了总结。
“总之我们必须搜寻藏身的场所吗?”
言耶嘟嚷了一句,居然已是绝望的口吻。
“讨论这个问题前,先来明确一下破门之后朱音巫女有没有出拜殿的机会吧,这样的话说起来就简洁明快了,对吧?”
“因为可以根据结果来决定第三类甲项能否排除?”
钦藏的提议得到了言耶的认同。而辰之助前来搭话道:“如果巫女大人真从拜殿出来了,那是在我们回集会所之后吗?”
“是啊。不过,这样的话,我想明天就能确认是否真有其事了。因为离开拜殿时,我用带子在门外侧的拉手上打了结,还在两扇门板的接缝处做了几个封条。”
“穿过门板上的洞从内侧切断带子,一走进阶梯廊下,那些封条就会立刻破损啰?”
钦藏的口吻中透着些许钦佩,像是在说不知何时言耶先生已经作了这样的布置了。
“嗯,而且带子用特殊手法打了结,除了我,别人不可能打出同样的结。当然了,也不可能让封条恢复原样吧。”
“但是,这两位破门而入后的顷刻间,朱音巫女也有出拜殿的机会,那样也许很容易就能脱身哟。”
钦藏把脸转向辰之助,用手指指言耶和正声。
“你是指在这两位搜索拜殿的期间找机会吧。”
“因为她能估计到,无论是谁都会直冲祭坛而去啊。”
“可事实并非如此。”
言耶当即否认。
“并非如此?为什么可以这样断言?”
“因为破门而入后,我又把门关上,把闩插好了。”
“这个也能从廊下那一侧——”
“嗯,我想在廊下也能把闩插进去,所以就以插着闩棒的金属底座为基准,用铅笔画了线。一共有五六处吧。”
“那说明什么?说明放我们进去时,那些线没有丝毫错位吗?”
“是。当然放各位进去后,我又沿着线把门闩重新插好了。”
“那么朱音巫女大人压根就没有出殿的机会啰?”
“是,假如分类三的甲项果真成立,那她一定是在我们回集会所后出殿的,而且还会留下显眼的证据。”
“好,锁定分类三还是分类四就放到明天再说吧。关于那关键的藏身场所问题,怎么讲?”
迅速改变思路的钦藏边说边环视众人。
“在那种地方,即使能藏身——”
辰之助发出了一筹莫展的声音。
“刀城老师说了,从衣柜开始能查看的地方全都确认过……”看行道脸上的表情,他似乎正在回想安放在和室中的种种物品。
“大鸟神的嘴当然太小了,即使是女性也进不去吧?”
瑞子也这样低语道。
“我和刀城先生,可是把可能有空隙的场所都一一查看,作过确认了。”
进而,正声也早早下断言否定了所有的可能性。
“在这里,也许我们必须思考某种方法,某种压根就无法从躲藏之类的轻松字眼中想象出来的方法。”
“你说什么?小钦……”
“譬如说,在祭坛脚下的柱子系上绳索,然后人吊在断崖绝壁处之类的。”
“但是,刀城老师和正声君窥探过崖下……”
“他俩搜寻的是巫女装束的她。如果她用保护色,譬如说和断崖颜色近似的蓑衣之类的,把身体裹起来,那么在已入夜的情况下,也许他们就会看漏了。”
“嗬,那一定是个大蓑虫吧。”
好歹抓到了一个机会,辰之助发出了非常轻蔑的笑声。
“你听好了,不作这种大胆极端的设想,就找不到在拜殿里藏身的方法。我可是举了个你这种脑子不好使的家伙都能理解的例子,亲切地向你指明了这一点呢。”
“要这么说,脑子好使的医生大人到现在为止究竟提出了多么了不起的方案呀?对别人的意见自以为是地大肆批判,自己却没有什么好的见解——”
“并不是任何事情都可以想到就直接说出口的。”
“比什么都不说,不,比什么都说不出来,可要强很多呢。你啊,没有资格嘲笑行道的意见。”
“喂,两位都适可而止地消停下吧……”
无奈的行道介人了仲裁。就在这时,瑞子看了看言耶,又看了看正声,说道:“如果朱音巫女一开始就打算藏起来,让自己失踪,那我们是否可以这样考虑呢?她对拜殿的建筑动过什么手脚。
“你觉得呢?正声君。”
“如果吩咐赤黑去做,也许很容易,但是……”
“还是不可能?”
“建筑确实几经翻修,但基本上还是古老的,不是吗?应该说神圣而又古老吧。”
“也就是说,制作新机关的话,不管怎样掩饰也会留下痕迹吗?”
“然而,如果是很久以前就有的机关——”
瑞子的话暗暗地触及了朱慧与朱名。
“可是,如果拜殿一开始就有那种机关的话,两位巫女早就不费吹灰之力地让仪式成功了,不是吗?”
“瑞子小姐,我认为你的设想很棒,可惜事实正如他所言。”钦藏轻巧地加入了对话,“鸟人之仪作为鵺敷神社的秘仪在代代巫女间流传下来了。就像我先前说的,我们完全可以认为,其中可能含有巫女自我隐身的方法和奇迹表演。但是,仅以过去举行仪式的巫女们的先例来看,我们也能想象,那不是那么简单易行的事。”
“可不是嘛,臣大的蓑虫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做成的。”
不知悔改的辰之助过来捣乱,但钦藏完全无视他的存在:“所以瑞子小姐,说拜殿的建筑有什么机关——”
“啊,难不成……”
就在这时,言耶小声叫了起来。
“怎、怎么了你——”
“没什么……我只是意识到——最初进拜殿的时候,我看着左右铺有榻榻米的和室,非常吃惊。不过,因为形态过于奇异,虽然断定那空间是和室,但事实上,我也许并没有充分地认识这一点。”
“噢,那么,充分认识了又如何?你说那里会有什么?”
“地板下。”
一听言耶对钦藏的问题所作的冋答,瑞子就露出了诧异之色:“你是说朱音巫女正藏在和室的榻榻米下面?”
“那个嘛,不调查一下就没法知道,但和室有地板下的空间是非常自然的事啊。只是拜殿的榻榻米和其内侧的岩场地面几乎没有髙低差,所以我下意识地断定榻榻米是直接铺在岩面上的。假如事实并非如此,那么地板下就是十分理想的藏身之所了。”
“怎样?现在就去确认吗?”
正声半站起身,要求指示似的看着言耶。
“不,只有灯光是无法充分进行调查的。等天亮吧。”
“但是,又不是忍者屋,而且朱音巫女大人藏到那种地方——”
和似乎依然无法接受的辰之助一样,想明说却终究没说出口的行道,也显露出无法赞同的模样。而这时瑞子开了腔:
“嗯,有没有地板下的空间姑且不说,要我设想朱音巫女钻进了那里面,可真是有点难啊……”
“为什么?”
“参观时我也跟在两位身后,在左与右的和室走了走,看过一圈。那时,我的记忆里……我觉得每个榻榻米上都搁着衣柜啊箱笼什么的。”
“啊……刀城先生,是那样没错哟。”
首先是正声,承认了她这番指摘的正确性。接下来行道也发言道:
“虽然无法断言,但我记得有一溜杂物倚在壁边,堆积如山。我觉得至少壁的下半部分是看不见的……”
“可是,并不是所有的榻榻米上都搁着东西吧?”言耶拼命回想着拜殿和室的情形,反驳道,“正中央和岩场一侧的榻榻米上,不是没有任何障碍物吗?”
“我想,恐怕正如你所言。”
得到了钦藏的肯定,所以言耶正想继续往下说,哪知却又被他给打断了——
“不过,抬起榻榻米钻到地板下的朱音巫女,真的可以把榻榻米嵌好,复原如初吗?而且还要齐整得让你们不会注意到?”
“这个嘛……”
“协助者不存在的话,抬起榻榻米钻进地板下的空间,再把榻榻米复原,可就有点勉强了吧?就像为了插好门闩,就必须有人在门内侧用力,榻榻米不也一样吗?不仅需要人在地板下拉,还需要从榻榻米上方往下压的力量。”
“这个嘛,如果明天不去确认一下……”
“是啊,就没法知道呢。不过,我们基本上不能期待什么吧。”
钦藏最后吐出结论似的话,众人也陷人了沉默。于是集会所一下就被静谧笼罩了。从拜殿回来后,一直有人在说话,突如其来的静谧让人感到格外的寂寥和可怖。
集会所鸦雀无声的同时,外面的声响冲入了耳中。风拂上板壁的低吟声,雨倾注在屋顶的连击声,海中的怒涛轰鸣声,其中交杂着黑色凶鸟的振翅声……
“是鸟女……”
辰之助喃咕了一句。
“小辰,错觉啦。好像是听到了什么,但只是听错啦。”
“不对……”
行道劝诫式的口吻让辰之助显出了焦灼之态,但他否认的语声很微弱。
“不对?哪里不对——”
“我说的不是外面的声响,而是鸟人之仪的事。”
“但是,巫女大人也许成了大鸟神——”
“那么,为什么没有旗?”
“这个嘛……”
“太荒谬了。首先,升旗用的绳索断了,所以旗压根就不可能升得起来吧?”钦藏马上就想全盘否定包含着奇迹与迷信的非现实性解释,“本来嘛,又是大鸟神又是鸟女的,你们两个都是,自己说的话——”
然而,辰之助用前所未有的认真姿态打断了他。
“这男人不是说了吗?我们考虑了所有的可能性之后,如果还是搞不清楚,就只能接受鸟女这种解释了。我们花了好几小时,说这个也不对,那个也不对,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搞清楚,对吧?不不,不管怎么说朱音巫女都不可能躲在地板下吧。鵺敷神社的巫女会把自己藏起来什么的,这种思路本来就错啦。然后行道啊,你认为朱音巫女成了大鸟神,也随你的便吧。但总之,不管怎么说,在这个岛、在拜殿里,发生了人脑不能理解的事。只有这一点是确凿无疑的吧?”
被辰之助称为“这男人”的刀城言耶无言以对。钦藏也无法对这出人意料的火热言辞作出反驳。
“浮坪爷爷从前就说过。这岛上有鸟女。他说,鸟女在寻找曾经一度脱逃的朱音巫女大人,鸟女在彷徨……赤黑也一定是被牵连进去啦!”辰之助环顾着众人,“明天早上,我打算在拜殿扬狼烟召唤船来接人。如果有谁想和我一起回去,我就把他带上。”
“但、但是小辰,明天为了找巫女大人,我们要在岛上——”
“你、你是呆瓜吗?这、这么可怕的岛,还能再多待一晚吗?”
辰之助脸上已经浮现了明显的畏惧表情,然而,众人很快就发现,他的担心绝非杞人忧天。
那是因为一夜过后,间蛎辰之助的身影从鸟坯岛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