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麦葛斯立刻从口袋里拿出无线电,打开盯着它看。无线电在他手上大声哔哔叫着,威斯特走向前,从麦葛斯手上拿走无线电,赶紧回到露头的遮荫处。
“杰克森?”他说。“我是哈兰·威斯特。”
麦葛斯和强森从后头凑上来,三人面对石壁站在一起。威斯特把无线电拿在耳朵旁边,让其他两人也听得到。在岩石的遮荫下,寂静的山林中,他们可以听到又是劈啪、又是嘶嘶声,另外,无线电另一头还有一个人发出呼吸急促的声音。突然,他们听到有人说话。
“哈兰·威斯特?”对方说。“真是没想到啊,是局长亲自出马。”
“杰克森吗?”威斯特又说了一遍。
“不是。”对方说。“我不是杰克森。”
威斯特望了麦葛斯一眼。
“那你是谁?”他问。
“我是包·勃肯。”对方说。“而且从今天起,我想你们可以叫我勃肯总统,美国自由邦的总统。但跟我讲话不用拘束。”
“杰克森人在哪里?”威斯特问。
传来一阵停顿,只能听到联邦调查局电信设备所发出的微弱杂音,人造卫星与无线电微波下的产物。
“杰克森人在哪里?”威斯特又问了一遍。
“他死了。”对方说。
威斯特又望了麦葛斯一眼。
“怎么死的?”他问。
“就是死了。”勃肯说。“不过死得还算干脆。”
“他生病了吗?”威斯特问。
接着又出现停顿,然后传出笑声,一阵又尖又细的声音。这记笑声又大又尖锐,威斯特的话筒无法负载,传出扭曲的声音,再从石壁振了回来。
“威斯特,他不是生病。”勃肯说。“他到死前最后十分钟都还健健康康的。”
“你把他怎么了?”威斯特问。
“我怎么处置他,就会怎么处置将军的宝贝女儿。”勃肯说。“你仔细听好,我接下来会跟你解释所有细节,你最好专心点,这样你才知道我们的能耐。我们在这里不是儿戏,说到就会做到,你了解吗?你有在听吗?”
强森凑得更近了,他的脸色苍白,冷汗直流。
“你们这群王八蛋!”他大喊。
“是谁?”勃肯问。“是将军本人吗?”
“是强森将军。”威斯特说。
无线电中传来一阵窃笑,一阵短暂而心满意足的声音。
“看来大家都到了。”勃肯说。“又有联邦调查局局长,又有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我们还真是受宠若惊。不过话说回来,一个新国家的创建,本来就该有这样的阵仗。”
“你想要什么?”威斯特问。
“我们把他钉起来处死了。”勃肯说。“我们找到两棵树,距离一码宽,然后把他钉在上面。将军,如果你敢乱来,同样的下场也会出现在你女儿身上。然后,我们把他的睾丸切了下来。他原本大喊大叫,求我们饶了他,可是我们最后还是下了手。你的宝贝女儿,我们就没办法用这样的手段了,毕竟她是女人,不过我们会找出替代方案的。将军,你比我更了解她,你觉得她会大叫求饶吗?我个人认为绝对会。她觉得自己是不好惹的娘们,可是一旦刀子靠过来时,保证她会立刻改变态度。这点我十分相信。”
强森的脸变得更苍白,此时已完全不见血色。他往后倒,重重坐在石块上,嘴里喃喃自语。
“你们这群王八蛋到底要什么?”威斯特大喊。
无线电又是一阵沉默,然后声音重新出现,音调小声而坚定。
“我要你别嚷嚷。”他说。“我要你跟我道歉,说不该对我大喊,说不该口出秽言。本人贵为美国自由邦的总统,各位应该表示点礼貌和敬意才对,你们说对吗?”
他的声音不大,但麦葛斯还是听得很清楚,他慌张地看着威斯特。他们还没采取行动,就已经快败下阵来。教战守则第一条就是谈判,先让对方持续进行沟通,再慢慢取得上风,创建优势地位,这是围攻的标准原则。可是一开始就跟对方道歉,无异平白放弃创建优势的可能,就跟小狗趴下滚圈圈一样,从此沦为对方的玩物,任他们摆布。麦葛斯着急地摇头,威斯特点头回应,不发一语,只是拿着无线电,没有说话。他知道该怎么处理,他以前也经历过这样的场景,而且是好几次,心里清楚规矩是什么。此时此刻,谁先说话,谁就居于弱势,他绝对不会先开口。他和麦葛斯两人只是盯着地上,静其变。
“你还在听吗?”勃肯问。
威斯待仍旧低头看着,没有说话。
“你还在吗?”勃肯又说了一遍。
“包,你在想什么?”威斯特冷静地问。
话筒中传来生气的喘息声。
“你们把我的电话线切断。”勃肯说。“我要你们重新接起来。”
“不是我们切的。”威斯特说。“你们的电话打不通吗?”
“是传真。”勃肯说。“我们的传真机不能接收消息。”
“什么传真?”威斯特说。
“你别跟我装蒜。”勃肯说。“我知道线路是你们切断的,你们要负责给我修好。”威斯特对麦葛斯眨了眨眼。
“好。”他说。“这个我们可以做到,不过你要先帮我们做一件事。”
“什么事?”勃肯问。
“荷莉。”威斯特说。“把她带到桥边,留她一个人在那里。”
无线电又是一阵沉默,然后笑声又传了过来,又尖锐又大声。
“门都没有。”勃肯说。“而且别跟我谈条件。”
威斯特点了点头,声音放低,仿佛他是全世界最讲道理的人。
“勃肯先生,你听好。”他说。“如果我们不能谈条件,那要怎么互相帮忙呢?”又是一阵沉默。麦葛斯瞪着威斯特。接下来的回应很关键,输赢与否全靠它了。
“威斯特,你给我听好。”勃肯说。“不谈条件。我说的话如果你不照单全收,荷莉就只有死路一条,我会让她痛不欲生。掌控权在我手上,我不会跟你们谈条件,这样你懂吗?”
威斯特的肩膀垮下,麦葛斯把眼神移开。
“把传真线重新接好。”勃肯说。“我需要跟外界通信。我们在这里所做的一切有必要让全世界知道。威斯特啊,这是历史上的重要时刻,我不会因为你耍的把戏而错过。全世界不能不见证你们这个专制政权所遭受的第一击。”
威斯特盯着地面。
“这个决定十分重大,你没办法单独决定。”勃肯继续说。“你必须寻求白宫的意见,整件事也关系那里的利益,你说对吗?”
虽然是透过手持无线电讲话,但勃肯的声音还是很清楚。威斯特退缩了一下,就像发声的实体就在他耳际。他又是退缩,又是呼吸急促,心跳加速。
“你尽管考虑。”勃肯说。“我两分钟后再打来。”
接着,无线电便断讯了,威斯特瞪着机器,仿佛他从来没看过这东西。麦葛斯靠过来,把按钮关掉。
“好。”他说。“我们采取拖延战术,对吧?跟他说我们已经在修护线路,大概要一、两个小时才会好,说我们跟白宫、联合国、CNN什么的联系上了。他想听到什么消息,我们就附和他。”
“他这么做是为什么?”威斯特含糊问道。“把局势愈搞愈大?这么一来,我们就必须攻击他们;他要我们攻击,我们就顺他的意。他没给我们选择的余地,只是一味挑衅。”
“他这么做,是因为他脑袋有问题。”麦葛斯说。
“肯定没错。”威斯特说。“他这个人一定疯了,不然我实在想不透为什么他要得到大家的注意。跟他自己说的一样,他手中握有掌控权。”
“局长,这个我们之后再来操心。”麦葛斯说。“现阶段,我们先要想办法拖延他。”
威斯特点点头,勉强自己把焦点转回手边的问题上。
“可是我们需要两小时以上的时间。”他说。“人质救援小组至少要四小时后才能抵达,搞不好要五、六个小时。”
“好,今天是七月四日。”麦葛斯说。“跟他说所有接线人员今天都休假去了,我们可能要花上一整天才能把线接好。”
他们面面相觑,然后望向强森。他还没回过神来,只是瘫在石块上,脸色苍白无神,几乎忘了呼吸。经过九十个小时的庞大压力和高涨情绪,他现在已经全然崩溃。突然间,威斯特手中的无线电又响了起来。
“结果呢?”勃肯等静电消失后问道。
“好,我们答应。”威斯特说。“我们会把线路修好,可是需要一点时间,这几天是假日,接线人员都没有上班。”
无线电先是停顿一下,接着传出笑声。
“独立纪念日!”勃肯说。“我该选其他好日子才对的。”威斯特没有回应。
“把你们那几个海陆带到我看得见的地方。”勃肯说。
“什么海陆?”威斯特说。
又传出短暂的笑声,短促而又沾沾自喜。
“你们有八个海军陆战队员。”勃肯说。“还有一辆装甲车。我们到处都派了人监视,一直都在观察你们,就像你们用侦察机监视我们一样。刺针飞弹没办法射到那么高,算你们走运,不然的话,你们现在坠毁的就不只一架直升机而已了。”
威斯特没有回应,只是瞭望着地平线,麦葛斯也不自觉地做起同样的动作,寻找望远镜被太阳照到的反光。
“我在猜,你们现在应该离桥梁很近。”勃肯说。“我说得没错吧?”
威斯特耸了耸肩,麦葛斯点头,要他回应。
“我们现在是离桥梁很近。”威斯特说。
“我要海陆的人都到桥上去。”勃肯说。“整齐排成一列坐下,把装甲车停在后头,现在就动作,听懂没有?否则我们就对荷莉下手。威斯特,由你自己决定·还是你要将军来决定?毕竟是他女儿和他的海军陆战队,对吧?”
强森提起精神,抬头望了一眼。五分钟后,海军陆战队员便坐在道路的裂口边缘,脚垂下荡着,底下是一处深渊,LAV停在他们身后。威斯特留在石块阴影处,跟麦葛斯与强森在一起,无线电仍旧压在他耳边。他可以听到声音被盖住,听起来就像勃肯一边手压在麦克风上,一边正用无线对讲机讲话。话筒一会儿传来勃肯闷住的声音,一会儿又是他断断续续的回应,然后摀住话筒的手突然拿开,声音再度出现,又清楚又大声。
“好,麦葛斯,算你识相。”勃肯跟他说。“我们的侦察兵还有步枪兵,现在都能看到他们八个人,要是他们敢乱动,保证性命不保。你现在身边还有谁?”
威斯特顿了一下,麦葛斯焦急地摇摇头。
“你看不到吗?”威斯特问道。“你不是在监视我们吗?”
“那是刚才。”勃肯说。“现在我已经把人稍微往回撤,回到我们的防御位置。”
“这里只有我和将军两个。”威斯特说。“没有其他人。”
话筒又是一阵停顿。
“那好,你们两个也过去桥那边。”勃肯说。“跟海陆的坐在一起,坐在那排人的最后面。”威斯特等了好一阵子,脸上没有表情,然后才站起来,对强森点了点头。强森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跟威斯特两人一起走向前,绕过弯路,留下麦葛斯一人在现场,蹲卧在石块的阴影下。
麦葛斯等了两分钟,慢慢往南走回雪佛兰。盖伯和强森的助理坐在前座,米洛维奇和柏根坐在后头,几双眼睛全盯着他看。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柏根问道。
“我们这下子倒大楣了。”麦葛斯说。
麦葛斯花了两分钟匆匆说明事情始末,语毕,其他人也都同意他的看法。
“那现在怎么办?”盖伯问。
“我们要把荷莉救出来。”麦葛斯说。“以免他最后发现我们是在糊弄他。”
“但要怎么进行?”柏根问道。
麦葛斯瞄了他一眼,又望了米洛维奇一眼。
“我们三个来处理。”他说。“毕竟这是调查局的事,管他是恐怖行动、煽动叛乱还是掳人勒索,全都是联邦调查局的管辖范围。”
“我们自己动手?”米洛维奇说。“就我们三个?在这时候行动?”
“难不成还有更好的办法?”麦葛斯说。“想要达成任务,最好的方法就是自己来,对吧?”
盖伯转过头,一一看着后座三个人的脸。
“那就动手吧!”他说。
麦葛斯点了点头,举起右手,伸出前三个指头。
“我走拇指这一条。”他说。“也就是道路东边。柏根,你是食指,从道路西边走一英里后,再从那边进来。米洛维奇,你是中指,先往西边走两英里路,然后再北上。我们三个分头渗透进去,相隔一英里,然后在城镇外半英里的路上会合,这样清不清楚?”
柏根先是皱了皱眉头,然后点点头,米洛维奇耸耸肩。盖伯瞧了麦葛斯一眼,将军助理发动雪佛兰,缓缓往南开了四百码后停下,这里的道路已经没有岩石的庇荫,左右都能直接进入野地。三名调查局探员检查武器,每人都配有一把公发的点三八手枪,放在亮棕色的肩背带里。每把枪都上满了膛,共六发子弹,另外还有六发在口袋里的快速装弹器上。
“想办法拿到几枝步枪。”麦葛斯说。“有必要就抓人当俘虏,不用担心。看到人就开枪。”
米洛维奇的路途最长,所以先启程。他快速穿过道路,往正西方穿越灌木丛,走过一小丛树木后便消失了踪影。麦葛斯点了根烟,要柏根接着出发。盖伯等到柏根进入树林后,转过头面对麦葛斯。
“别忘了我之前跟你说过李奇的事。”他说。“我不会看错他。他是我们这边的人,你相信我。”
麦葛斯耸耸肩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抽着烟,然后打开车门下车,把烟丢到地上踩熄,往东走去,穿过杂草丛生的路肩,然后进入灌木丛里。
麦葛斯才刚过五十,而且是个老烟枪,可是体力很好。他天生体质顽强,年龄和烟瘾都拿他没辙。他不高,只有五英尺七英寸,身材倒是壮硕,体重大概一百六十磅,全是厚实的肌肉,不需要特别保养,也不会形成脂肪。他觉得现在的体力跟年轻时一样,没有更好,也没有更差。对他而言,调查局的训练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跟现在的局里相比,当初的训练只能说相当基础,不过他都是轻易过关。体能方面,一向没有人比得过他。他在班上的速度并非最快,但是讲到耐力,不用说,他一定是最好的。早期在宽提科的跑步训练很简单,就只是绕着维吉尼亚州的树林跑步,途中设有天然障碍。每一次,麦葛斯大概都是跑第三、四名,可是如果再跑一圈,他会在同样的时间完成,几乎分秒不差。他会持续不断往前跑,刚才比他快的同学逐渐在他身边挣扎,然后慢慢落后。跑第二圈时,麦葛斯就会跑第一,要是再跑第三圈,就只剩下他能完成全程。
也就是这样,他现在才能轻松地小跑步,逼近沟壑南边。他刚才已经往东跑了三百码,坡度不会太陡,而且不会被人直接从上头发现。他连停都不停,一迳往下坡走,他的步伐短而有力,以免滑落。踏脚的地方不紧实,让他好几次因为砂石松动而打滑,只能用小树降低速度。到达深沟底部后,他在散乱的石块边躲躲藏藏,然后开始爬上北面山坡。
上坡就难多了,他把脚踢进砂石里头踏稳,手抓住杂草堆,再把身体往上抬。他蜿蜒穿过小树和灌木丛,寻求有利位置。北侧多出的那五十英尺尤其难爬。他往右移动,到达一处小山崩形成的路径,比较直,角度也比较好爬。他在崩坍的石面往上爬,又跌又滑地总算爬到顶端。
他来到崖壁倒悬处,这里因为位于植物根部底下,所以土壤早已掉落。他在这边等待,仔细听着四周动静,没什么声音,于是他爬到边缘处,胸口与地面齐高,头跟肩膀都暴露在外,朝北往敌人阵营望去,什么也没有,只看到几个缓和的小丘,接着是山坡,最后是远方怒目而视的高山峻岭,天际一片湛蓝,绿树绵延不断,空气清新,四周寂静无声。他心想:老麦啊,你现在离芝加哥是十万八千里了。
在他前方是带状的灌木丛,这处古老地壳距离地表太近,长不出什么植物。灌木丛后方又是一片带状树林,刚开始因为有岩石露头,长得断断续续,然后距离愈远,树林就愈是蓊郁。他可以看到树冠中有凹陷处,应该就是道路的走向,就在他左边三百码处。他一个翻身到草地上,赶忙跑向树林,朝左走向道路方向,然后藏身在树林里,沿着路往北走。
他小跑前进,东躲西闪避免撞到树,仿佛在以慢动作模仿美式足球的边锋冲向达阵区。地图早已印在他脑海中,他想应该还有三英里路要走。小跑步的话,其实没比快走快上多少。二英里的距离,大概四十五、五十分钟可以搞定。他脚下的地面坡度开始微微上升,每走四、五步路,脚就会提早一点踏到地面,坡度愈来愈高,即将进入山坡地。他有几次踩到树根绊倒,有一次甚至直接撞到树干,不过他还是持续前进,未有稍懈。
过了四十分钟,他停了下来。他想柏根和米洛维奇走的路程也一样,可是距离比较远,因为他们一开始先往西边走,所以他知道他们两个会晚一点到达,幸运的话,可能只比他晚个二十分钟左右。他走向森林深处,靠着一棵树干坐下,点了根烟,心想,这里离会合地点大概还有半英里路,根据他脑海中的地图,道路几乎是笔直进入城镇。
他等了十五分钟,抽了两根烟后,起身继续上路。他谨慎前进,逐渐靠近目的地,往左边绕了两回后,找到了道路。他小声穿过树林继续走,最后发现水泥地反射的阳光。接着他回头,继续朝北方前进,直到树林慢慢在前方变得稀疏。他看到在外围的几棵树,有阳光照在空旷处。他停下脚步,左右移动加强视野,看到道路延伸至城镇里,也看到几栋建筑物,左方的圆丘上有个灰色废墟,右方有栋屋况比较好的法院大楼,在阳光下闪耀著白光。他从树林间朝着法院大楼望了好一阵子,然后转过头,往树林深处慢慢走了五百码,再往道路走去,一直走到能看见灰色反光的地方,便停下脚步,靠在一棵树干上,等柏根和米洛维奇出现。
这一次,他抗拒了再抽根烟的诱惑。他很早以前就学到一个教训,藏匿时绝对不可以抽烟,因为烟味会飘移,可能会被鼻子灵敏的人发现,所以他只是靠在树上,沮丧地望着地面,眼睛盯着现在已破烂不堪的鞋子,刚才爬上沟壑北面时,他把鞋子用力踢进坡面,因此磨出一块块刮痕。他盯着破烂的鞋头·突然领悟有人背叛了他,一阵惊慌涌上心头,胸口闷痛不已。他的这番领悟像是一扇缓缓闭起的牢门,转轴上了油,让牢门无声无息地合上,硬生生在他面前锵铛一声关起。
勃肯在无线电里说了什么?他说:就像你们用侦察机监视我们一样。可是在标特分局的时候,将军助理又是怎么说的?抬头望去只会看到细细的飞机云,还以为是环球航空的飞机经过上空,完全不会想到是空军正在检查你早上有没有擦鞋。这么说来,勃肯到底怎么知道天上有侦察机的?一定是有人通报。可是是谁?有谁知道这件事?
他着急地往四周望去,第一眼就看到有只狗从正前方冲来,后头紧跟着另一只。牠们从树林里朝他飞奔而来,而在身后,他又听到另一个声音,有脚步踩在树枝上,然后同样的声音又从右方传出,左方也有武器敲击拍打声,两只狗已经跑到他脚边。他在惊慌之余,三百六十度转了一圈,四周的树林里都有人朝他而来,体型瘦削,脸上蓄胡,全身迷彩装备,个个手持步枪和机枪,武装吊带挂着手榴弹,一共有十五到二十个人。他们走向前,态度冷静果断,绕着他围成一圈。他转向一边,然后又转向另一边,发现自己被团团包围,对方举起枪,十五到二十把自动武器直直瞄准着他,有如轮轴直指幅心。
他们安静地站着,武器就定位。麦葛斯眼睛盯着他们,一个接一个,看完整圈的人,其中突然有个人走向前,看起来像个军官,他的手直接伸进麦葛斯的外套,从肩背带掏出点三八手枪,然后又伸进外套口袋,将快速装弹器掏了出来。他把两样东西丢进自己的口袋,脸上露出笑容,拳头一挥,打中麦葛斯的脸。麦葛斯倒退几步,被一支枪口给戳回来。然后,他听到车轮在道路上的摩擦声,汽车引擎低声隆隆。他往左边一望,在阳光下看到一抹橄榄绿,是辆吉普车,上面载了两个人。他四周的士兵逼近,又推又挤,把他押到树林外的路肩。他在阳光下瞇起眼睛,感觉到鼻子正在流血。吉普车开向前来,在他旁边停下,驾驶好奇地盯着他看,也是一样瘦削、蓄胡,身穿军服。乘客座上坐了个体型庞大的男子,身着黑色服装,是包·勃肯,麦葛斯从调查局的文件照片认了出来。麦葛斯瞪着勃肯,他突然靠了过来,嘴角上扬。
“麦葛斯先生,你好啊。”勃肯说。“你动作还真是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