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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兰西丝把随身碟插进笔记型电脑侧边的USB插槽,李奇看着电脑屏幕,片刻之后屏幕才跑出一个小图标,那图形看起来就像那支随身碟,只是画的比实际上漂亮点,图形上写着:“未命名”。法兰西丝的食指在笔电的触摸板上动一动,然后点两下。

小图标变成一个全屏幕的大画面,并要求输入密码。

她说:“可恶。”

他说:“没办法。”

“想到什么密码了吗?”

想当年,李奇曾多次破解电脑密码,他的技巧永远只有一个,就是针对设置密码的那个人思考,设身处地,把自己当成他们。有些极端的偏执狂设置的密码混合了大小写英文本母与数字,但没有一个字与他们本身有任何关联。那种密码是无法有效破解的,但法兰兹不是那种偏执狂。他是个态度很轻松的家伙,虽然觉得安全防护真有必要,却又同时认为这档事很好笑。而且他是个喜欢用字母的人,不用数字。他对人、事、物充满兴趣与热忱,情感丰富又忠心,品味普通,记忆力跟大象一样好。

李奇说:“安琪拉(Angela)、查理(Charlie)、迈尔斯·戴维斯(Miles Davis)、道奇(Dodgers)、科法克斯(Koufax)、巴拿马(Panama)、菲佛(Pfeiffer)、‘风流医生俏护士’(MASH)、布鲁克林(Brooklyn)、海蒂(Heidi)或珍妮佛(Jennifer)。”

法兰西丝把这些字符串都写在她的笔记本上,问:“理由呢?”

“安琪拉和查理就不用解释,因为是他的家人。”

“太明显了。”

“也许吧,但也许不是。迈尔斯·戴维斯的音乐他最喜欢,道奇是他最爱的球队,而科法克斯是他最爱的球员。”

“都有可能,那巴拿马呢?”

“他在一九八九年底被派去那边,我觉得那里是他军旅生涯中对工作感到最满意的一次经验,令他难忘。”

“那么,菲佛是蜜雪儿·菲佛的菲佛吗?”

“他最爱的女演员。”

“安琪拉看起来有点像她。”

“妳说到重点了。”

“‘风流医生俏护士’呢?”

李奇说:“他最爱的电影。”

“那是你认识他那时候的电影了,已经超过十年,可是后来又有很多好电影。”

“密码来自根深柢固的印象。”

“太短了,如今大部分软件都会要求至少六个字母。”

“好,那把‘风流医生俏护士’划掉。”

“布鲁克林呢?”

“妳知道他在哪里出生吗?”

“我不知道。”

“知道的人不多。他家在他小时候就搬到西部来了,所以这密码很管用。”

“海蒂呢?”

“他第一个认真交往的女朋友,是个辣妹,在床上也是个高手。法兰兹爱死她了。”

“这我也一点都不知道。你们这些男人聊天都把我排挤在外。”

李奇说:“一点都没错,卡拉·狄克森也不知道。我们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感情用事。”

“我打算把海蒂划掉,因为只有五个字母,而且他现在深爱安琪拉,他会觉得自己不该用前女友的名字当密码,不管她有多辣,或在床上有多厉害。基于同样理由,我也要把菲佛划掉。珍妮佛呢?他的第二任女友?也是个辣妹?”

李奇说:“那是他家的狗,小时候养的一只混种小黑狗,养到十八岁才去世,他难过得要命。”

“那就有可能。但我们列了六个,却只有三次机会。”

李奇说:“我们有十二次机会,因为有四个信封、四支随身碟。我们可以从邮戳日期最早的开始,前三支毁掉都还没关系,反正那些都是旧数据。”

法兰西丝按日期把那四支随身碟精确地排在饭店套房桌上,她说:“你确定他不会每天改密码?”

李奇说:“法兰兹?开什么玩笑?那家伙如果觉得某个字对他来说有意义,他就会一直用,从一而终。”

法兰西丝把当中数据最旧的那支随身碟插在电脑上,等到屏幕上出现小图标。她把光标移过去,点两下,直接跳到输入密码的画面。

她说:“好了,你觉得哪些字应该优先考虑?”

“从人名开始,然后地名。就他来说,我觉得这样比较合理。”

“那道奇算人名吗?”

“当然,棒球是人在打的。”

“好,但我们从音乐开始好了。”她输入迈尔斯·戴维斯,然后按下输入键。电脑停顿一下,屏幕上又出现东西时,他们看到一个对话框,还有一句红色警语:“第一次密码输入错误。”

她说:“用掉一次机会了,接着是运动。”她输入“道奇”。

错误。

“又用掉一次机会。”然后她输入“科法克斯”。

笔电里的硬盘嘎嘎作响,然后屏幕变成一片漆黑。

李奇问:“怎样?”

她说:“电脑在处理数据,把它销毁。不是科法克斯,三次机会没了。”

她把随身碟抽出来,像投篮一样丢进垃圾桶,它在空中画出一道长长的银色弧线。然后她把第二支随身碟插进USB插槽,输入“珍妮佛”。

错误。

她说:“四次了,不是小狗。”

她又输入“巴拿马”。

错误。

“五次了。”她又输入“布鲁克林”。

屏幕一片漆黑,电脑嘎嘎作响。

她说:“六次了,也不是他的老家,李奇,你现在是零胜六败。”

第二支随身碟飞进垃圾桶时哐当作响,她又插进第三支。

“有什么想法?”

“换妳,我似乎没灵感了。”

“他的兵籍号码呢?”

“我想不是,他是个喜欢用字的家伙,不用数字。而且,像我的兵籍号码跟社会安全卡号一样,可能他也是。太容易被猜中。”

“你会用什么?”

“我?我一定会用数字。因为它们就在键盘的第一排上,排成一列,很容易打,就算不会打字也行。”

“你会用什么号码?”

“六个号码?我可能会写自己的出生年月日,然后找出最接近的质数,”接着他想了一下又说:“事实上,这样会有问题,因为那个数字加七或减七都是质数,所以我想我会改用平方根,算到小数点后三位,拿掉小数点后就变成六个数字,而且没有任何一个字重复。”

法兰西丝说:“你这怪胎。我想法兰兹绝对不会做这种事,可能这世上只有你会这样吧。”

“所以没人猜得到。”

“他第一辆车是哪一款?”

“可能只是部烂车。”

“但男人都爱车,不是吗?他最爱哪一款?”

“我不爱车。”

“李奇,你要设身处地。他爱车吗?”

“他一直想买一辆红色的积架XKE跑车。”

“值得一试吗?”

他对人、事、物充满兴趣与热忱,情感丰富又忠心。

李奇说:“有可能。一定是对他有特别意义的人、事、物,对他来说深具魅力,光想到就觉得温馨。可能是他早年崇拜的某人,或是他长期想要或喜欢的人、事、物。所以积架XKE跑车值得一试。”

“我该试试吗?我们只剩六次机会了。”

“如果还剩六百次机会,我一定会试试看。”

法兰西丝说:“等等,我们何妨试试看安琪拉说的?她说他的口头禅就是千万别惹特调小组,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这密码也太长了点。”

“所以要拆开来,可能是special investigators,或者do not mess。”

记忆力跟大象一样好。李奇点头说:“当时大致上我们过得很快乐,不是吗?所以,回想往事也许会让他觉得温馨。特别是他后来被绑在卡佛市那间小办公室里忙得要死,但做的都是些没意义的事。不是有人说,人都是念旧的?就像那首歌〈往日情怀〉(The way we were)一样。”

“‘往日情怀’也是一部电影。”

“妳说对了,那种感觉无所不在。”

“那我们该先试哪一个?”

李奇想起查理用他那细微的童音说着“千万别惹”。

他说:“先试do not mess,九个字母。”

法兰西丝输入“donottmess”,然后按下输入键。

错误。

她说:“该死!”她又输入“specialinvestigators”,然后把手指停在输入键上。

李奇说:“很长的一串字。”

“要不要试?”

“试吧。”

错误。

法兰西丝说:“可恶。”然后不发一语。

查理和他那张刻着整齐名字的小椅子还停留在李奇的脑海,他依稀可见法兰兹制作椅子时的稳健工法,还有刻上名字时木头冒烟的味道。那是个父亲送给儿子的礼物,如果不是他遇害,后面还会送他许多东西。它们象征的是父爱、荣耀与承诺。

他说:“我喜欢查理。”

法兰西丝说:“我也是,他好可爱。”

“不,我说的是密码。”

“太直接了。”

“他没有真的把设置密码当一回事。他有别的大事要忙,直接把既有的东西拿来当密码比较快,没有多余时间浪费在这软件上面。”

“我还是觉得太直接了。而且,他必须把设置密码当一回事,至少这次是如此。他惹上了大麻烦,而且还得把东西寄给自己。”

“所以,最简单的东西有可能最安全。妳说它太直接,但它却是其他人最不会想去尝试的。这种密码才难破解。”

“理论上说得过去,但可能性不高。”

“里面到底会有什么东西?”

“我们真的有必要知道的东西。”

“试试看吧,就当为了我。”

法兰西丝耸耸肩,她输入“查理”,然后按下输入键。

错误。

硬盘嘎嘎作响,里面的数据又被销毁了。

法兰西丝说:“用掉九次机会了,”她把第三支随身碟丢进垃圾桶,把第四支,也是最后一支插进去,然后说:“剩下三次。”

李奇说:“他爱谁爱得胜过查理?”

法兰西丝说:“安琪拉,但这答案比查理更直接了。”

“试试看。”

“你确定?”

“我愿意赌一赌。”

“我们只剩三次机会喔。”

他又说:“试试看。”于是她输入“安琪拉”,然后按下输入键。

错误。

她说:“用掉十次机会了,剩下两次。”

“那么,安琪拉·法兰兹呢?”

“更糟糕了。”

“她娘家的姓是什么?”

“我不知道。”

“打电话问问看。”

“真要我打?”

“先问再说。”

所以法兰西丝用拇指拨弄笔记本内页,找到号码后用手机拨电话。她又自我介绍一番,先跟她东拉西扯一会儿,然后李奇听到她发问,但没听见安琪拉的答案。她看到法兰西丝稍微睁大眼睛——就李奇对她的了解,她一定是听到一般人听到后会惊讶地摔倒在地的答案。

她挂掉电话。

她说:“她姓菲佛。”

“真有意思。”

“太有意思了。”

“她跟蜜雪儿·菲佛有亲戚关系吗?”

“那就试试。这真是一举两得,这个字可以让他一次联想到两个人,也不会觉得对不起老婆。”法兰西丝输入“菲佛”,然后按下输入键。

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