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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饭店,李奇坐了一会儿,看着墨尼给他的监视器画面照片。他看着在药局柜台前的四个人,曼威·欧洛兹科站在画面左侧,他瞥向右手边,照片捕捉了他转头的动作。然后是喀尔文·法兰兹,双手都摆在口袋里,脸上表情看得出他很有耐性。再来是汤尼·史温,直视正前方。最后是右边的荷黑·桑切斯,一只手指摆在衣领下方。

四个朋友。

其中两个已经确定死亡。

搞不好四个都干掉了。

欧唐纳说:“出门总会踩到狗屎。”李奇点头说:“我们总会忘掉这种事。”

法兰西丝说:“是吗?这次会吗?”

“以前不也是这样?”

“这种事从没发生过。”

“我哥死了。”

“我知道,但这次比较严重。”

李奇点头说:“嗯,没错。”

“本来我还以为法兰兹以外的三个没事。”

“谁不是这样想?”

“但不是这样,他们都死了。”

“看来是这样。”

卡拉说:“该上工了,那是我们现在唯一该做的事。”

他们上楼到卡拉的房间去,但“上工”是个很有弹性的字眼。他们走入了死巷,没有可以继续追查的东西,等到一行人转战到法兰西丝的房间时,情况还是没有改善——她在五角大厦的内应回了一封信:抱歉,真的没办法,新世纪公司的信息是机密。就这么短短一行字,什么也没说就把她打发掉了。

欧唐纳说:“看来他欠妳的人情不怎么样嘛!”

法兰西丝说:“他真的欠我个很大的人情,大到你无法想像。这封信看不出我们的关系,但说出了新世纪这公司大有问题。”

她用鼠标滚轮往下看收件匣里还有没有信,然后停了下来。那家伙又给她另一封信,署名不一样,也换了个电子邮件帐号。

法兰西丝说:“那是可以只用一次的免费帐号。”

她打开那封信,上面写着:


法兰西丝,接到妳的信可真高兴。我们该聚聚,吃晚餐,然后看电影?还有,我要把吉米·罕醉克斯的CD都还给妳。谢了,那些唱片真棒,我全都很喜欢。他第二张专辑的第六首歌可真动力十足。下次来华府跟我说一声。请赶快打电话。


李奇说:“妳有CD啊?”

法兰西丝说:“没有。就算有,我也不会有吉米·罕醉克斯的唱片,我又不喜欢他。”

欧唐纳说:“妳曾经跟这家伙去吃晚餐、看电影?”

法兰西丝说:“也没有。”

“所以他把妳当成另一个女人啦?”

李奇说:“这不太可能。”

法兰西丝说:“这是密语,都是这样的,他在回答我的问题,一定是。他先用公家电子邮件帐号回封中规中矩的信给我,然后从一个私人帐号回我用密语写的信。不管哪一封,他都不会有事。”

卡拉说:“密语的意思是?”

“跟罕醉克斯第二张专辑的第六首歌有关系。”

李奇说:“他的第二张专辑叫什么名字?”

欧唐纳说:“‘电子淑女国’(Electric Ladyland)。”

卡拉说:“那张是比较后来的。第一张应该是‘你曾体验过吗’(Are You Experienced)。”

“哪张的封面有裸女?”

“‘电子淑女国’。”

“我喜欢那封面。”

“你很恶耶,那时候你才八岁。”

“快九岁啰。”

“还是很恶。”

李奇说:“第二张应该是‘轴心:大胆如爱’(Axis: Bold as Love)。”

卡拉问:“那第六首歌叫什么?”

“我不知道。”

欧唐纳说:“想不出来,就去买一张吧。”

他们在日落大道上往东走了很久才找到一家唱片行。进去后凉爽的空气迎面而来,里面到处是年轻人与嘈杂的音乐,然后他们找到“摇滚/流行音乐”区的H开头那排。罕醉克斯的CD中有四张是李奇之前就知道的,另一堆东西是他死后才发行的。李奇拿出其中一张,翻了过来,唱片外面有一层塑胶套,店家贴的商品条码刚好挡住曲目下半部。

另一张也是一样。

还有第三张。

欧唐纳说:“撕开。”

“偷走啊?”

“没有啦,撕开塑胶套。”

“不行,又不是我们买的。”

“你连条子都敢打,但不敢拆掉唱片塑胶套?”

“情况不一样。”

“那怎么办?”

“我要买下来,在车上可以放来听。车上不是有CD播放机?”

卡拉说:“大概一百年前就有了。”

李奇拿着CD排队,排在他前面那女孩脸上到处是铁环,就算被手榴弹炸伤脸的人脸上也不会有那么多金属。到了柜台,他从剩下的七百块钱里拿了十三块付款,买了这辈子第一件数字商品。

欧唐纳说:“撕开看看。”

塑胶套包得很紧,李奇先用指甲戳破一个角落,然后用牙齿把胶套撕开。全部打开后,他把CD转到背面,用手指比着曲目往下查看。

他说:“〈仙翼〉(Little Wing)。”

欧唐纳耸耸肩,法兰西丝面无表情。

卡拉说:“一点帮助也没有。”

李奇说:“我知道这首歌。”

法兰西丝说:“拜托,别唱给我们听。”

欧唐纳说:“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奇说:“意思是,新世纪国防系统在制造一种叫‘仙翼’的武器系统。”

“显然如此,但如果我们不知道‘仙翼’是什么,这信息根本就没用。”

“听起来像是会飞的东西,像是无人驾驶飞机之类的。”

卡拉问:“有没有人听过这种东西?你们呢?”

欧唐纳摇摇头。

法兰西丝说:“我没有。”

卡拉说:“所以这是最高机密。不管是华府或是华尔街,或在法兰西丝的那些内应里面,都没人透露过口风。”

李奇试着把CD盒打开,但盒子上缘接缝处却整个被唱片名称的长形标签黏住,他用指甲试着把标签挑掉,但只能一小片一小片撕下来。

他说:“难怪唱片公司都快倒闭了,光要听个唱片都那么难。”

卡拉问:“接下来怎么办?”

“电子邮件上怎么说的?”

“你也知道。”

“但妳真的了解那是什么意思?”

“上面怎么说?”

“要她看看第二张专辑的第六首歌。”

“还有呢?”

“没什么。”

“有。他说,请赶快打电话。”

法兰西丝说:“太荒谬了。如果他不在电子邮件里说清楚,难道我打电话,他就肯说吗?”

“他不是说‘请赶快打电话给我’,像那种有密语的消息,每个字都很重要。”

“所以我该打电话给谁?”

“一定是要妳打给某人,他知道妳认识的某人可以帮妳。”

“如果他不能帮忙,像这种事我还能找谁帮忙?”

“他知道妳还认识谁?也许是华府的人,因为他提到华府,那也是关键字。”

法兰西丝本来打算开口说“没有”,李奇看到她的嘴形已经快说出那两个字,但她停了下来。她说:“有个女的,叫戴安娜·庞德,我们俩都认识她,她是个国会议员的幕僚。那个议员是众议院国防委员会的成员。”

“那就是了,哪个议员?”

法兰西丝说的那家伙大家都知道,但也很讨人厌。

“妳朋友帮那种混球工作?”

“算不上朋友。”

希望不是。

“李奇,那只是份工作而已。很明显,除了你之外,谁不需要工作?”

“算了,总之预算是她老板批准,所以国防部会为他做演示文稿。他一定知道‘仙翼’是什么,所以她一定也知道。”

“除非那是机密。”

“那种人如果没有幕僚,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怎么拼。相信我,如果他知道,她也会知道。”

“她不会说的。”

“她会,因为妳要逼她说出来。等一下妳打电话,跟她说‘仙翼’这名字已经流出来了,而且妳要跟报社说,消息是从她老板的办公室流出来的,要堵住妳的嘴,就得告诉妳那是什么。”

“真下流。”

“这就是政治,既然帮那家伙工作,这种事情她应该很熟。”

“非得这样干吗?这真的有关系?”

“我们知道得越多,胜算就越大。”

“我不想让她被牵扯进来。”

欧唐纳说:“妳在五角大厦的内应跟妳想得可不一样。”

“那只是李奇的猜测。”

“不,不只如此。想想看那封邮件,他说第六首歌‘动力十足’(dynamically brilliant)。这是什么奇怪的说法?他可以说很棒、帅呆了,或者棒得不得了,但他却说‘动力十足’,有d跟b两个前缀。跟戴安娜·庞德(Diana Bond)的名字缩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