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个星期，新田比平日提前二十分钟进公司，然后来到营业二课找村下。

村下已经来上班了。看到新田开门见山就说“上个星期说的那件事”，吓得他赶紧把人拉到一旁的小接待室。

“这里有同事看着，总不好公然讨论营业部的事。”

村下找了这么个借口，接着才问新田：“说吧，什么事？”

“那天之后我也想了一下，原岛课长更换供应商这件事，反过来说，不就是有些公司被撤销了订单吗？”

“这是当然啦。然后呢？”村下又问。

“我想首先应该了解一下这件事的整体情况。他转走的那些订单，之前到底是在哪里订购的。这些情况，你了解吗？”

“我哪能知道这么多。”村下回答，“我想一课的人可能知道吧。”

“你能不能帮我暗中打听一下？可以的话，尽可能地调查一下那家公司。”

“好吧。不过，你得给我一些时间。”

说完这些，新田便回到财务课，若无其事地投入工作，度过了忙碌的一天。等到村下再次联络他时，已是一周后的星期二。

“昨晚我和一课的梶本去喝酒，顺便打听了那件事。今晚要不要找个地方，一边喝一边聊？”

村下说起八重洲一家店的店名。新田也去过那里，是一家卖炭烧的别致小店。

他们约定的时间是晚上八点。等新田忙完工作来到那家店时，村下已经先到一步喝起生啤了。新田也点了一杯啤酒和几样下酒菜。

“你打听到了什么？”

酒过几巡之后，新田问道。村下没回答，反而突然问道：“你知道‘透明科技’这家公司吗？”

“嗯嗯，这名字倒是知道。”

新田稍作思考，回道。各课提交的发票最终会集中到财务课这里，就算无法直接了解对方的情况，公司名头和大概支付的金额还是会记在脑子里。新田记得，确实有一段时间经常要给“透明科技”支付款项。

“原岛课长转移的订单，就是原本向‘透明科技’订购的建材。”

村下这么说。

“为什么要转移订单？”

“这就不知道了。”

村下摇了摇头，继续说道：“‘透明科技’这家公司，虽然是刚成立十几年的新兴公司，不过上一任的坂户课长很中意，就把它定为新供应商。据说是某个在大公司做过的部长自己出来创办的公司，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有了急速的发展。”

“那家公司的单子，被原岛课长中断了？”

“没错。”村下喝完一大杯生啤，回道，“他非常坚决。这次接手订单的供应商，以‘螺丝六’为主，公司每个月支付的总额高达数千万日元。”

“这件事你怎么看？”

新田问完，村下一声不吭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才说出几个想法：

“例如，虽然原岛先生没说，说不定我们公司和‘透明科技’之间出了什么麻烦吧。”

“什么麻烦？”

“这我哪知道啊。”

村下丢掉一个毛豆的壳，继续说：“要么就是和对方谈不拢，或者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让原岛先生闹情绪了呗。毕竟要跟哪家公司订货，就看课长自己心里的分寸了。”

“可是，因为这样就增加成本负担，也不是很妥吧。原岛先生会做这种事吗？”

新田摆出这个疑问。

“要么就是信用方面有担心吧。”村下说起另一个让人意外的点，“供应商要是倒闭了就会影响到生产计划。所以原岛先生才未雨绸缪，更换了供应商。这么一想，也不是不可能啊。”

“原来如此。”

确实有这种可能。但是，原岛对于“透明科技”信用方面的担心到底有多严重呢？这个问题与其问村下，还不如自己去查会更快一些。公司会派人定期调查零件供应商的信用情况，已获批复的结算文件也都由财务课保管，只要看了那些资料，就能知道“透明科技”的业绩是个什么情况。

“这方面我会去查一下。”新田说，“相对的，新的供应商与原岛课长之间关系如何？有没有什么传闻，说他们之间有勾结之类的？”

“这些我就不太清楚了。”

村下说出的这一句，让新田的期待落了空。

“就算‘螺丝六’的三泽社长跟原岛课长私下有交情，梶本也不会知道啊。不过，原岛课长前不久还是营业二课的在编人员，那时候二课和‘螺丝六’没做过交易。这么说的话，原岛课长是当上一课课长之后才遇见三泽社长的。那就是最近的事了。才一个月的时间不至于做什么勾结吧？”

“但是，一课就没有这方面的传闻吗？”

“没根没据。”

村下的回答让新田很是失望，拿起装着啤酒的大酒杯往嘴边送。

“只不过，原岛课长的决定有些反常，所以大家似乎都有些猜疑罢了。”

“说到底，他不跟课内说明原因，这一点就很奇怪了。”新田又摆出一个疑问。

不过，村下说：“供应商要定哪一家，也不用一一解释吧？”他似乎已经对这个话题失了兴趣。

“以原岛先生的能耐，就算成本暂时高了一些，说不定之后能找到一些有赚头的资源。”

到了这个地步，新田也不得不认同原岛跟供应商之间有勾结的可能性极低了。

可是——

对于公司里的传闻，村下漫不经心地替原岛帮腔，这让新田实在无法接受。

既然担心信用方面有问题，那在新田指出问题的时候解释一下不就好了吗？但是原岛没作任何解释，为什么？

那种态度，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新田一直思考着那个原因，没过多久，那个答案就仿佛理所当然似的，浮现在他眼前。

原岛隐瞒着一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