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复活的死者 第二十一章 生或者死

混沌是我的墓志铭。

——绯红之王

《墓志铭》

1

检查监控录像带的工作继续着。

到目前为止,除了伊莎贝拉,十点四十一分之前没有其他人进入过西侧走廊,也看不出来有命案发生的迹象。特雷西想起,在前台值班的庞西亚通报说发现了尸体,是在自己刚抵达巴里科恩家宅邸时,也就是十一点过后。那么,从现在开始,三十分钟之内应该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特雷西和哈斯博士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活像正在观看世界职棒联赛最后一战九局战况的资深棒球迷。

伊莎贝拉离开后,画面就没再变过。中间是延伸的走廊,分在走廊两边的几扇门都紧闭着。影像中始终是无人上场的空舞台布景。

“博士,带子是不是没在转啊?”

下方显示的时间是十点四十三分,由于习惯了一直是同样的画面,二人半天都没发现已经停止播放了。哈斯博士连忙拿起遥控器按了几下,但还是没变化。于是他走到放映机旁边,抡起拳头用力敲下去。特雷西心里对哈斯博士身为科学家的能力感到怀疑,嘴上问道:“Su、Sunny的产品没问题吧?”

博士再次重重地敲了一下机器。

“没问题、没问题,我做了很多改良。”

你这样说我更担心了。

博士又狠狠地敲了一下。

“你啊,必须信任美国人的技术。”

带子果然重新转动起来。美国的机器确实必须用美国方法来处理啊,特雷西不得不服。

画面下方的时间也开始流动,二人继续以快速播放的方式看下去。过了一会儿,画面出现了变化。

“等一下,那里!”特雷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声叫道。

画面右边靠前的那扇门,也就是“升天室”里的殡葬室直通走廊的那扇门,被拉开了,打开了一道黑色缝隙。那道缝隙慢慢变大,紧接着,突然从门后露出一团白色的东西。

“那是什么?”特雷西惊讶地问。

因为录像带是黑白的,无法确定其真实色彩。但应该是白色的……那团白色的东西有两个像骷髅眼窝似的黑洞,此外还有几个小洞。还没来得及细看,那东西就又缩了回去,门也随即关上。特雷西正要提议倒回去,这时画面上又出现了新的变化。

左边,经理办公室的门开了,出现一张人脸。

“是约翰·巴里科恩……”特雷西忍不住出声,“他出来了。这么看来,办公室里什么事都没发生。他看起来好好的……”

不过约翰只探出了脑袋,朝走廊上看了看,随即把头缩回去,关上了门。

“不好意思,博士,可不可以——”

特雷西的话还没讲完,又有新的状况发生了。刚才有动静的“升天室”的门又打开了,那个白色家伙现身了。这次可以看到他的全身。那家伙穿着高中体育老师常穿的那种运动罩衫和长裤,头被兜帽围住。而那团白色且有洞的东西其实是他脸上戴的面罩,是眼睛部位挖空,冰上曲棍球的守门员专用的防护面罩。

这个分不清是男是女的家伙,左手放在衣服前方两边相通的大口袋里,右手自然下垂,站在走廊上。看得出来,他右手上戴着类似皮制手套的东西。

“这太惊人了。”特雷西茫然若失地自言自语,“这家伙是怎么进来的呢?”

“从太平间的窗户吧?”

“不,福克斯确认过了,窗户都从里面上了锁。‘黄金寝宫’那间是我亲自检查的。办公室里的窗户,以及走廊尽头的门也都一样。西侧所有向外的门窗都上了锁,应该不可能有人从外面进来。”

听到这番话,哈斯博士皱起眉头。

“是吗?我可不这么认为。你会不会把问题复杂化了?虽然门窗都上了锁——”这次换哈斯博士的话只讲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就在两人讨论的时候,“面具人”动了起来。他弓着背、踮着脚,蹑手蹑脚地来到办公室门前,把耳朵贴了上去。不知为何,特雷西突然想起小时候看过的动画片——肚子饿扁的大灰狼,站在三只小猪家门口,窥探里面猎物的动静……

忽然,“面具人”像被吓到似的站直了身子。接着又鬼鬼祟祟地后退,打开画面左边正中央的门,消失在了里面。原以为那家伙会进入经理办公室的特雷西失望地垂下肩膀。

“那里是‘黄金寝宫’的殡葬室吧?”

哈斯博士默默地点了点头,一副懒得说话的样子,只顾死死地盯着屏幕看。

“面具人”消失在门后不过几秒钟,办公室的门打开了,约翰再度探出头来。他看了看走廊,露出困惑不解的表情,随即走出房间,反手把门带上了。接着他沿着走廊消失在“面具人”最先现身的“升天室”的殡葬室里。

然后过了约二十秒,“面具人”开门探出了头,先是左右张望了一番,接着斜着穿过走廊,之后竟打开了约翰刚进去的那扇门,也消失在其中。特雷西和哈斯博士纷纷忍不住站了起来,然而在他们开口之前,又有新的状况发生了。这次换“升天室”休息室的门打开,约翰出现在走廊上。

“他们两人没撞见彼此吗?”特雷西一脸狐疑地问道。

“刚好错开了吧。毕竟殡葬室和休息室之间还有一道门,如果那道门是关着的话,就有这种可能。”

约翰一边左右张望,一边斜穿过走廊,然后他打开“黄金寝宫”休息室的门,消失在门后。不久之后,隔壁殡葬室的门开了,约翰再度出现在走廊上,然后竟然打开“升天室”殡葬室的门,进去了。盯着屏幕的两个男人保持着膝盖略弯的姿势,一边猛吞口水,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录像。

再次发生令人意外的事,“升天室”休息室的门开了,“面具人”现身,随即进入“黄金寝宫”的休息室。几秒钟后,约翰从“升天室”休息室里探出头来,然后又进入了“黄金寝宫”的休息室——这次变成仿佛他在追逐“面具人”似的。特雷西发现此时约翰的姿态很像心怀鬼胎的饥饿大灰狼,为此感到万分惊讶。

“捉迷藏的角色安排好像互换了啊?”

“不,那两个人并不是有意识地在追逐彼此,只是总是恰好错开,始终没发现对方罢了。就像滑稽默片,不是经常出现你往左我就往右,你进我就出的追逐桥段吗?”

哈斯博士发表评论期间,诡异的无声捉迷藏还在进行着。约翰消失在“黄金寝宫”的休息室里后,画面下方的时间过了五秒,换殡葬室的门打开,“面具人”现身。这次他反手把门关上后没有横穿过走廊,而是直接进入了隔壁的经理办公室。

捉迷藏突然结束了。

好一阵子没人再出现,又只剩空荡荡的舞台布景。两个人等得实在心急,就再次按下了快速播放键。

捉迷藏结束的时候,画面上显示的时间是十点五十五分。也就是说,整个捉迷藏过程长达十分钟。

之后再有新情况,是十一点零六分的时候。伊莎贝拉再度出现,她沿着走廊朝镜头走来,然后突然在“黄金寝宫”前停下,推开门走了进去。不久后她就又出来了,往大厅那边跑去,脚步明显跟来时不一样,步伐慌乱。此时是十一点七分三秒,伊莎贝拉仅仅在“黄金寝宫”停留了一分钟。

过了一会儿,回到大厅的伊莎贝拉带着庞西亚又折回来了。两人进入“黄金寝宫”后不到一分钟又走了出来,回到大厅,时间显示此时是十一点零九分二十二秒。

“之后,庞西亚就打电话到巴里科恩家的主屋了。”特雷西说。

时间流逝到十一点十三分三十七秒,办公室的门打开,“面具人”出现了。他站在走廊上,转头望向镜头的下方,看动作似乎受到了惊吓。接着他打开“升天室”殡葬室的门,进入房内。特雷西想起来,这时格林刚好赶到,正在外面猛敲走廊尽头的门呢。这么说来,当时他们跟“面具人”之间仅隔一道铁门,如果那扇门没从内侧锁上,他们就可以打开门,当场逮捕那家伙。特雷西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惊险刺激的捉迷藏游戏中的一员。

时间显示十一点十五分十一秒。快要进入精彩的大结局了,演出者全数登场:由特雷西领头,格林、庞西亚、伊莎贝拉等人尾随在后。看到自己出现在屏幕上,特雷西觉得挺难为情的。真没想到自己抵达现场的时候会是这副蠢样,下次再有命案发生的话,他一定要缩紧下巴。没错,他要用让·迦本饰演麦格雷探长时的表情来面对每一个现场,特雷西在心里发誓道。

就在特雷西浮想联翩之际,影像突然没了。一堆光点在屏幕上持续闪烁着,再也不见熟悉的舞台布景了。

“结束了吗?”特雷西问。

“嗯,带子全部转完了。”

“为什么?Sunny又故障了吗?”

“不是的,是之后我就来到这里把机器关了。”

特雷西抗议道:“不会吧!这样的话,后来‘面具人’做了什么,我们不就不清楚了吗?他进入‘升天室’以后的行动我们都掌握不到了,偏偏在这紧要关头关机器——”

“你等一等,能不能坐下来说?我都快累死了。”

特雷西这才注意到,他和博士竟然半悬空坐在椅子上。而且自从画面上出现“面具人”以来,他们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哈斯博士靠在椅背上,叹了一口气后,语带歉意地说道:“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一开始我以为十拿九稳了,就把机器关了,把带子拿了出来。不过呢,不是我自夸,至少我们已经掌握了现场人员的出入状况,不是吗?”

“这点我倒是很感谢你……”

“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针对刚才所看到的一切来讨论一下吧。首先,对于嫌疑最重的伊莎贝拉,你有什么看法?”

哈斯博士一向与巴里科恩家族交好,这使得特雷西有点顾忌,不知该跟他聊到什么程度,不过最后他还是决定至少原则上配合他。

“既然出现了‘面具人’,伊莎贝拉就不是问题了。不过我们还是讨论一下比较好。首先,她拿着凶器进来的时候不太可能行凶,因为约翰后来又好端端地出现了。不过她还是有可能在第二次进来的时候,也就是发现尸体的时候犯罪。只是我不太采信,因为她马上就去通知庞西亚了,对吧?后来现场被封锁,她一定会被当成凶手,但她还是特地把众人叫来,这不是拿绳子套自己的脖子吗?虽然我到现在还是觉得她最有嫌疑,可是偏偏监控器拍下了一切,让我不得不相信她的清白。你确定伊莎贝拉真的不知道有监控摄像头在拍吗?”

面对特雷西的质疑,哈斯博士点了点头,然后表情困惑地说道:“关于伊莎贝拉的清白,不是还有证词吗?”

“证词?”

“死者的证词啊!被害人不是亲口证实伊莎贝拉不是凶手吗?”

“对哦……”特雷西仰天长叹。

“如果不是伊莎贝拉的话,就只能是‘面具人’了。”

“是啊……不过话说回来,那家伙是怎么跑进去的?”

“从‘升天室’的窗户吧?”

特雷西不耐烦地说道:“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西侧的窗户全部从里面上了锁。根据庞西亚的说法,傍晚五点左右他跟另一名员工巡视过,确认西侧的门户都锁好了,没问题。”

这下连哈斯博士也开始发愁。“嗯,可是庞西亚这个人有点神经质,他确实检查了吗?还有,就算五点钟时门窗都关好了,但监控是七点左右开始拍摄的,这段时间里要是有人跑到西侧,把‘升天室’窗户上的挂钩拿掉,‘面具人’还是可以轻而易举地从外面跑进来。我刚才想说的就是这个。”

“这个可能性我也想过。不过,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升天室’窗户的挂钩确实是从里面扣上的。我第一时间叫部下去查了,这要作何解释?”

“那是……‘面具人’自己扣上去的吧?”

你的博士学位是在亚马孙未知内陆大学取得的吗?特雷西露出这样的表情,反问哈斯博士:“为什么?他干吗要那样做?如果‘面具人’从外面跑进来是想要做坏事,那他绝不可能断了自己的后路。哪有人特地把窗户锁上,阻断自己的逃亡之路的?”

“这么说也对啦……这样的话,他只剩一个方法潜入这里了……”

“没错!”特雷西实在不想讲下去,“就是跟着那口棺材一起被送进来。”

哈斯博士慎重地帮他把话讲完。“然后把该做的事都做完后,‘面具人’……不,死者,再度回到‘升天室’,乖乖地躺到自己的棺材里……”

“不妙!”特雷西慌张地站起身,“现在可不是在这里闲话家常的时候,赶快去‘升天室’看看!”

今天一定是上帝赏给他们俩的“奔跑纪念日”。他们再一次从大厅跑向走廊,冲进“升天室”。

殡葬室里的棺材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盖子盖得好好的。

“哦,是L尺寸的桃花心木棺啊!”都到了这个节骨眼儿,哈斯博士还不忘卖弄。

特雷西不理他,往棺材走去,深吸了一口气后把盖子打开——空的?!

棺材里连个鬼影都没有,只剩躺起来应该很舒服的内衬,以及感觉刚被掀开的凌乱被褥。特雷西傻傻地瞪着棺材,感觉一阵冷风嗖嗖地拂过脸颊。抬头一看,棺材后面的窗帘正摇曳着,从缝隙隐约可见敞开的窗户。

“长官,我回来了。”特雷西转头看向突然出声的人,是双颊通红的福克斯走了进来。福克斯没发现特雷西的表情古怪,开始得意扬扬地吹嘘起他的大冒险。

“哇!那个死人车开得可快了,不过我的驾驶技术也不是盖的,只是车子的性能有差别……”终于注意到棺材空了的福克斯突然带着哭腔问道,“那个……不会又要去追死人了吧?”

2

“于是呢,十字路口前面的那家加油站顿时陷入一片火海。你说是怎么回事?原来是加油机的油流了满地。不到一会儿工夫,店啦、所有的东西啦,全烧起来了……没有,那对朋克小情侣命大,没什么事。男的虽然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却毫发无伤。女的则精神好到让人受不了……”

此刻特雷西正一边搜查经理办公室,一边听取福克斯啰唆的报告。房间里还有鉴识人员和哈斯博士,追捕“面具人”一事已交给跟福克斯一起赶到、从警署派来的援兵去办。至于在东侧等到快睡着的那群人,也有别的刑警照管着。现在特雷西最想做的,就是用自己的眼睛把现场确认一遍。他看也不看福克斯一眼,问道:“所以你没有找到约翰·巴里科恩喽?”

福克斯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那两辆车又是起火又是爆炸的,根本没办法接近嘛!想跳进那种地方去找人,恐怕只有阿诺·施瓦辛格的替身才有办法做到吧?当然,我曾试着努力过……”

骗人!特雷西心想。要是老子再年轻个十岁,哪儿需要派你这个胆小鬼去?我自己披挂上阵就行了。

正沿着大理石书桌搜索的特雷西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是藤制的大竹篮和保鲜盒,盒里有黏黏的液体,好像是肉汁。特雷西蹲下来,打开提篮一看,空的。站起来后他问哈斯博士:“这是用来装什么的?”

“啊,约翰养的猫,长得还蛮可爱的。大概是看到主人死了,逃出去了。都说猫比人还要恋家……”

特雷西接着把沉重的大理石抽屉拉开。

意想不到的线索就在里面。

文件的最上层有一张纸,上面只有一行文字。


JOHN 11:24,2:11 SECOND DEATH


“博士,你看,这是什么?”特雷西现在已经完全依赖哈斯博士了。

哈斯博士瞪大眼睛,盯着那张纸看了许久,说道:“嗯……约翰,十一和二十四,二和十一,第二个死亡。什么意思啊?”

“这该不会是恐吓信吧?第二个死亡,也就是说,在约翰之前还有另一个——还有另一个人被杀?”

哈斯博士并没有完全说实话,他对特雷西还是有所保留。

“是这样吗……我不是很确定……”

我不能出卖格林,哈斯博士心想。史迈利的死存有疑点,但现在还不是说出来的时候。哈斯博士不想向警方透露更多。

原以为只是一起单纯的刑事案件,现在竟变得如此复杂,特雷西整个人都忧郁了起来。为了转换心情,他试图跟鉴识人员聊天。

“怎么样?验出指纹了吗?”

鉴识人员耸了耸肩。

“擦得干干净净,什么都不剩。怎么回事?凶手是抹布销售员吗?”

哈斯博士得意地从旁插嘴:“每天早上清洁公司的人都会像有洁癖似的拼命地擦这里呢。”

仿佛故意要让博士下不了台似的,鉴识人员又说道:“不过金库那边有好几枚清晰的指纹,清晰得能跟印在墙上当装饰的鱼拓相比。”

特雷西听闻此言马上朝金库走去。那是约小冰箱大小、笨重的旧式转盘式金库,用手一拉,轻易就打开了。里面确实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博士,里面都放些什么,你知道吗?”

“这里是墓园管理人约翰的地盘,不过,参与经营规划的威廉和詹姆斯也可以把东西放进去,当然也能自由地拿出来。这事你可以去问问他们俩。”

“看这情形,也有可能是遭小偷了……”

特雷西叹了口气,回到“升天室”。这里跟办公室不一样,没放什么东西,所以一下子就检查完了。之后特雷西不死心地盯着空棺材看了好久,这才问福克斯道:“你过来检查时,这里真的有遗体吗?”

“嗯。”

“你怎么知道那是遗体的?是凭眼睛判断的吗?那家伙会不会其实还活着?”

“我很确定是遗体,不光是凭眼睛判断的,我摸过。”

“摸过?”

“是啊!”福克斯满不在乎地说道,“我摸了一下尸体的脸颊,还测了他的呼吸。我用手捂住他的口鼻,他都没有喘气,是货真价实的死人。”

说到这里,他用有些不屑的眼光望着上司,说道:“话说回来,长官,您干吗这么在意这种事?那家伙是生还是死,根本就没差别好不好?这年头,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您不是也知道吗?那家伙就算已经死了,还是有可能跟活人一样来去自如啊!您要是再不改变想法的话……”

最近的年轻人对流行事物的接受度都这么高吗?特雷西苦闷地想。就连福克斯这样的胆小鬼都很快就适应死者复活的世界了。然而,特雷西一时还无法接受这样的打击。就算他目睹了死者复活,但在心里的某个角落,他还是拒绝接受这件事。

特雷西继续问道:“门窗都关好了,除了那个死人以外,不可能有其他人躲在房间里面,是吧?”

“是的。这个房间里唯一能躲的地方,就只有摆在殡葬室窗边的那张长椅的下面吧?但连那里我也都检查过了。办公室也一样,确实没人躲在里面。”

特雷西不耐烦地点了点头,随即往“黄金寝宫”走去。

进入史迈利停灵的殡葬室,特雷西首先确认的是棺材里有没有装着死人。还好,死者正在安息。不去确认一下的话,他的心就静不下来。我是不是太神经质了?特雷西心想。

就在这时,隔壁休息室那边传来了福克斯的叫声。

“长官,请过来一下。你看这个,发现了血迹!”

特雷西连忙跑到门口,只见福克斯一脸兴奋地指着脚下的地毯。特雷西一看,简直快气炸了。

“笨蛋!那是我的鼻血。你眼睛长到哪里去了?”吸饱鼻血的卫生纸从特雷西的鼻孔飞了出去。

“长官,请过来一下。”

这次换背后的罗贝斯刑警叫他。

“怎么了?你们没有老师陪在身边,就没办法安静地自习了吗?”

特雷西气冲冲地朝罗贝斯走去,不过,这次好像真的发现了线索。

翻倒的安乐椅下方有几张纸,检查尸体的时候因为被椅背挡着,没看到。一共三张纸,折成四折。最上面一张上写着“火葬申请书”五个大字,下葬者栏填的是“阿玛迪斯·史密斯”,委托人栏是“格拉罕姆·史密斯”,以及住址和电话号码,特别事项里注明了“可卡猎犬/雄性/四岁”。其他两张也是大致相同的内容。

“是狗的火葬申请书。”在特雷西背后偷瞄的哈斯博士说,“这里也帮动物举办葬礼。”

“对狗也要填这么费事的表格吗?”

“这类主人都喜欢把宠物当人一样宠爱,让狗穿上衣服,甚至让它躺在棺材里。不过和人不一样的是,动物通常采用火葬。”

特雷西盯着火葬申请书看了许久,最后把它交给了鉴识人员。

房间内部的搜查已告一段落,原本应该开开心心去约会的福克斯这时小心翼翼地问道:“接下来怎么办,长官?”

特雷西一脸不悦。

“这还用问?刚才不是也给你看了录像带吗?当然是先把‘面具人’找出来啊!”

福克斯叹了口气,说道:“通缉‘面具人’,是吧?就写寻找这个男人,死的活的都可以?”

特雷西神经质地纠正道:“不,应该说……死了又死的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