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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瑞·梅森用钥匙打开私用办公室的门。狄拉·史翠特坐在桌角边,梅森桌上的电话摆得离她很近。

梅森说:“嗨,我迟到十分钟左右,有没有诉讼委托人的消息?”

“没有。”

梅森说:“我猜她会失约。我以后再也不接受办公室的夜间面谈了。”

“艾瑟·狄梅耶好吧?”狄拉问道。

“她在海斯丁纪念医院。我打电话找过威尔蒙特医生;她一被抬下救护车,他就会冲出去接她。看来是药物中毒,不过还言之过早,偶尔有人用催眠药来掩盖其它毒物的效果。不过我们及时找到了她,她会复原的。”

她问道:“你是不是把马嘉德吓坏了?”

“是我们——也就是特雷格副队长的功劳。”

“他好像挺乖的。”

“他有没有打电话来?”

“有,他打电话来说你曾经和一位警官到‘金角’夜总会打听消息,他已经把警官要的情报说出来了,请问还有什么可效劳的地方。”

梅森咯咯笑。“你跟他说什么?”

“我谢谢他,表示不会有问题的。”

梅森看看手表。“好啦,我猜我们该走了。谨记这次经验……等一下,有人来了。”

他们听见走廊上传来鞋跟急促着地的咔咔……咔咔……咔咔声。

梅森打开门。

蜜德蕾·佛克纳说:“梅森先生,多谢你等我,抱歉来晚了,我实在赶不及。”

梅森仔细打量她说:“进来吧,佛克纳小姐,这是我的秘书史翠特小姐。请坐。你很激动,连气都喘不过来,来根烟如何?”

“不,多谢,我必须赶快工作,梅森先生。”

“怎么回事?”

她说:“说来话长,我简直不知道从何说起。”

梅森说:“好,从中间说起,而且要快。”

她笑道:“是这样:我姐姐卡洛塔和我合开佛克纳花店——那时候卡洛塔还没结婚,我们各拥有一半的股权,只把其中的五股送给一个员工,使她有资格当董事,凑成董事会的三个名额……哈利·皮维斯是大竞争对手,控制了此地大部分的鲜花零售事业。我一向喜欢他,某些方面他很天真,但作生意很精明,野蛮无礼,有时候不大圆滑,能力倒很强。”

梅森问道:“他什么时候登场的?”

“他买到我们送给雇员的那五股股份。”

梅森皱眉说:“为什么?他是不是想窥探你们公司的内情?”

“当时我也这么想。他拿出股票办过户的时候,开玩笑说他要当沉默的股东,但我想其中一定有鬼。”

“说下去。”

“一年多以前我姐姐结婚了——大约十八个月以前。”

“她嫁给谁?”

“罗勃C劳莱。”

梅森说:“他做些什么?”

她作了一个比语言更有力的小手势说:“他管理我姐姐的钱。”

“这就够他忙了?”

“以前钱多的时候是这样。”

梅森泛出笑容。“我猜事情在他管理下不太顺利。”

“嗯。”

“你姐姐怎么说?”

她说:“大约一年前卡拉患了心脏病,没有及早看医生;她继续活动,等到不能不放弃时,身体已经很差了。医生说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让她恢复正常,而且她不能兴奋或担忧。”

梅森问道:“她知道真正的财务状态?”

蜜德蕾·佛克纳充满感情说:“祈求上帝,但愿她知道。”

“但你从来没问过她?”

她说:“我们不谈她丈夫。我一向不喜欢他,卡拉认为我有偏见。”

“她爱他?”

“为他着迷。他很精明,懂得套住她的心——只要拍拍马屁,来一点女人渴望的殷勤就够了。你知道太太有钱的时候,男人是什么德性。可惜大多数男人不懂这一招,好像只有能获利的人这么做。”

“我猜你从开始就不赞成这桩婚事。”

“确实不赞成,我一直认为鲍勃是娘娘腔,只会猎财和吹牛。”

“我想他知道吧?”

“他知道。噢,我们表面上客客气气,相处得还好。卡拉心脏病发以前,我们曾一起旅行度周末,鲍勃对我很好,装出一副老实相。于是卡拉就看看我,好像要说:‘蜜蕾,你看不出他多棒吗?’”

梅森问道:“你怎么办呢?”

她说:“我学他油腔滑调,心里却像火烧。我不在乎人坦白弄钱,但是我讨厌不说实话的伪君子。”

梅森说:“好,这是背景,下面呢?”

“卡拉对鲍勃十分信任,她患心脏病以后,鲍勃开始代管她的一切。她提出问题,他就说事情进行得很棒,叫她别为生意细节操心。”

“你不相信?”

“我知道这不是真话。”

“怎么知道?”

“大约一星期以前,鲍勃发生车祸,若不是他油嘴滑舌解释,谁也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你若熟悉鲍勃,他就像一本摊开的书;他撒谎,一定会仔细排练得天衣无缝——太完美了,不可能是真的,活像镀金的百合或上过漆的玫瑰。”

“车祸的事情他撒了谎?”

“是的……我问起的时候。”

“你就着手调查他?”

她微微脸红说:“皮维斯来要求过户股票,我开始思考。我突然想到:如果有人控制那五股股份,再取得卡拉手里的股票,就可以完全控制公司。我猜我们很傻,因为这是家族企业,我们从来没想到这些。生意很好,一切如愿以偿,我甚至忘了那五股的事。我们从来没开过董事会议,股东会议也三年没开了。总之,那五股股权关系着权力的平衡。”

梅森说:“我猜你要告诉我令姐夫已控制了你姐姐的股票。”

“正是,而且更糟糕,鲍勃显然赌得很厉害,卡拉完全信任他,事事由他全权代理,生病时还在空白证券上背了书。医生说她不能为生意的事情操心,我想这一定是鲍勃搞鬼,叫医生说的。其实很容易,只要告诉医生卡拉为生意担忧就行了。”

梅森点点头。他问道:“知不知道股票在哪里?”

她说:“显然在一个姓林克的人手里——他是‘金角’夜总会的老板之一。车祸时有个女孩子坐在我姐夫车上,她担任讹子,诱人赌博——她该来啦,我在电话里说起的就是她,我想她随时会来。”

梅森说:“她不会来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有人送她一盒下了毒的糖果,她在十一点半左右打电话来,几乎不能讲话,电话打到一半就倒在地上。”

蜜德蕾·佛克纳惊叫道:“送她有毒的糖果!”

梅森点点头。

“谁会做这种事呢?”

梅森说:“糖果盒上有一张卡片,上面写着:‘这会使你好过些’并署名‘MF’,你知不知道这回事?”

她望着他,眼睛睁得好圆。“咦,梅森先生——那张卡片——咦,是我送的!”

“和糖果一起?”梅森问道。

“老天爷,不是!梅森先生,你知道,我开始略事侦察。车祸是我的一条线索;皮维斯来找我以后,我发觉鲍勃若乱处置那份股票,我就惨了。我知道卡拉已在股票上背书,由他全权代理。”

“我以为股票在林克手上。”

“我想可能是皮维斯教唆他,或者林克和皮维斯有联络。”

“我明白了,告诉我卡片的事吧。”

“鲍勃叼叼解释那件车祸,我立刻察觉问题一定跟那次车祸有关;我知道他不希望我发觉车祸的部分内情,于是我调查一番。因为另一方曾向交通科报案,很容易查;车祸发生时,鲍勃好像刚走出‘金角’,有一个名叫辛德勒·柯尔的人——我想他也是赌客——和艾瑟·狄梅耶也在车上。我想鲍勃不会故意交出股票换赌本,可能是他们说他信用好,劝他下注,他大赌一场,结果运气欠佳,他们给了他一些稳当的实利,于是他想在还赌债之前多赢一点。”

“好,卡片的事呢?”

她笑道:“我似乎解释得太专心了,对不对?总之,我到‘金角’,设法认识艾瑟·狄梅耶。她今晚心情不好,我猜她和辛德勒·柯尔曾经——相当要好,而他显然……”

梅森说:“好,卡片的事呢?”

她说:“我送了几朵兰花给她。”

“什么时候?”

“我离开以后。她心情忧郁,我说过我从事鲜花业。”

“她告诉你股票的事了?”梅森问道。

“谈的不是股票,是大致的内情。”

“你若威胁要告皮维斯,他会不会交出股票?”

她说:“皮维斯不会。他一旦染指某一样东西,一定坚持到底。我们也许能拿回股票,但是可能要打五年的官司——那还不如把公司的控制权卖给他。梅森先生,你怎么会以为我的卡片在糖盒里呢?那张卡片是系在兰花上的。”

梅森说:“有人从兰花上拿下来,放进糖果盒里。你怎么寄送兰花?”

“由西联公司的信差送去。”

“有没有包装?”

“有,装在盒子里。”

“跟糖果盒差不多大?”

“是的。”

“你送到什么地方?”

“金角夜总会。”

“注明给她?”

“是的。”

“用什么方法?”

“你是指什么?”

“用铅笔、墨水笔、打字还是……”

“噢,墨水笔。我把她的名字写在盒子外面——我是指包装纸上,你知道。”

“盒子的大小与三磅装的糖盒差不多?”

“我猜是吧。”

梅森说:“有人在‘金角’夜总会拿到盒子,答应交给艾瑟·狄梅耶,然后取出兰花,把下了药的糖果放进去。”

“我猜是这样。”

梅森说:“如果收到的人担任某种职务,更容易下手。”

蜜德蕾·佛克纳望着手套的指尖。她说:“我记得叫信差不必亲手交给收信人,但要确定东西能交到她手上……我想象不出……”

梅森说:“他可能是交给门房。那个门房很多事。”

“有可能。”

梅森说:“你的股票值多少钱?”

“很多——比实价高。你知道嘛,我有三家店,都很赚钱;我自己当老板,控制业务方针。靠生意谋得很好的生计,而业务一直增长;我觉得这比股票的账面价值高。换言之,我由这种地方每赚一千元,我就把它算作两万五千元的本金。当然啦,我不可能以这种价码卖出去。”

梅森说:“我也许得花钱解决,最高能出多少?”

她毫不犹豫地说:“必要时可达一万美元。”

“不能超过这个数目?”

“不,不和我商量不行。”

梅森说:“我想我不必付出分文,就算付钱也不会太多,不过——噢,我尽力试试。”

“狄拉,打电话到‘金角’,看马嘉德肯不肯把林克藏匿处的地址告诉我们。”

蜜德蕾·佛克纳打开钱包,拿出一张折起的纸片,犹豫片刻又想放回去,发觉律师的眼睛盯着她,就说:“我这里有——丁香谷小屋的地址。”

“你是哪里弄来的?”

“艾瑟·狄梅耶给我的——不过别泄露她的秘密。”

“好,我不会的。狄拉,你搭计程车回家睡觉。佛克纳小姐,我再过一小时或一个半小时再打电话给你。”

梅森走到帽橱边,戴上帽子,穿上大衣,欣然向满面愁容的诉讼委托人露齿一笑。他说:“现在放宽心,别担忧,不会有问题的。那些人经营赌场,等于‘金角’的关系企业,弱点有五六个,林克先生的合伙人马嘉德先生就是弱点之一。我曾跟命案小组的特雷格副队长到过金角夜总会,门房多事,特雷格纠正过他。马嘉德回来,知道警察去过,拼命想把事情摆平。”

蜜德蕾·佛克纳站起来说:“我现在心情比刚才那几个钟头好多了,这件事给予我可怕的打击。”

梅森应允道:“我们会尽全力。”

她笑了几声说:“你——你好能干。我现在觉得事情都解决了,你要亲自到‘金角’?”

“不,如果林克还没回到‘金角’,我要去丁香谷。”

“好,无论出了什么事,是胜是负是和,你……快打电话给我……噢,三点前打给我好了,我会等着。”

梅森保证道:“当然,我会打给你的。狄拉,关上店门,熄掉电灯,我要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