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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威特法官说,“陪审员都到了。被告也到了。昨天休庭时瑞维斯·佳菲尔医生正在证人席上作证。请你回到证人席上去好吗,佳菲尔医生?”
佳菲尔医生就证人席。
“关于你在尸体左侧注意到的变色现象,”梅森问道,“你能不能多告诉我们一点关于变色的性质?”
“几乎不会引人注意;只有在一定的灯光下才看得出来,只是皮肤颜色非常轻淡的改变。”
“你认为那没有医学上的意义吗,医生?”
“我绝对不会认为在命案尸体上发现到的任何现象没有医学上的意义。”
“关于尸体上的这一变色现象究竟有没有医学上任何真正的意义是否起了任何争议?”
汉米尔顿·伯杰站起来。“法官阁下,我们抗议这个问题,理由是不适当的交互讯问。要求证人作不适当、不相关、不重要的回答,究竟有没有引起争议并不重要。本庭审问这位被告,并不是为了断定某人可能有过什么争议,而是为了得到最终的事实。”
“抗议成立,”狄威特法官说。
“关于这一轻微的变色你和马龙医生之间有没有争议?”
“同样抗议,”汉米尔顿·伯杰说。
狄威特法官犹豫了好一阵子,然后说:“同样的裁决,抗议生效。”
“这一轻微的变色,”梅森说:“不是有可能是由于尸体向左侧躺了一段时间,而这一轻微的变色标明了死后变色的开始,在尸体被移动之后还留下来的吗?”
“那当然有可能。”
“明显的可能?”
“呃,是有可能,我只能这样说。”
“那么,你知不知道有任何右肩右臂产生了死后僵硬的现象而左肩左臂却没有的案例,除非是有人把僵硬现象打散了?”
“我没碰过这种案例。”
“你的看法是不是左肩的僵硬现象被人打散了?”
证人改变坐姿,有点无助地注视着汉米尔顿·伯杰。
“抗议,”汉米尔顿·伯杰说:“理由是这个问题具有论辩性,要求证人下结论。”
“抗议驳回,”狄威特法官说。“证人是位专家,同时是在作证说出他的看法,回答问题。”
佳菲尔医生慢慢说道:“我的看法是僵硬现象被打散了。”
“而且你的看法是尸体在你看到在瑞德芬饭店729房之前,被人改变过姿势?”
长长的一阵犹豫,然后佳菲尔医生不情愿地说:“那是我的看法。”
“谢谢你,”梅森说:“讯问到此为止。”
“没有进一步的问题,”艾略特说。
汉米尔顿·伯杰显得忧心忡忡。他俯身过去跟他的副手耳语一番,然后悄悄离开法庭。
艾略特说:“我的下一位证人是崔格警官。”
崔格走向前去宣誓。他以缓慢的态度作证,跟他通常轻快、果断的态度不同。
他说,他参加了十月十七日的一次警官会议。被告在场,被告的律师派瑞·梅森也在场。
“被告有没有作自白?”
“有。”
“自愿作的自白?”
“是的。”
艾略特要他述说被告说了些什么。
崔格缓慢、几近于冗长沉闷地详细述说,艾略特不时看表。
上午休庭时间过后再开庭,崔格仍然拖拖拉拉地述说下去,直到十一点三十分才说完。
“你可以交互讯问了,”艾略特说。
“没有问题,”梅森说。
艾略特咬住嘴唇。
他的下一个证人是会议当中坐在检察官办公室里的那个穿制服的警官,当法庭中午休庭时他仍然在作证说明当时的情形。
“怎么回事?”康威低声说。“他们好像陷入困境了。”
“他们在担心,”梅森低声回答他。“你只管沉住气。”
陪审团员鱼贯走出法庭。梅森走向站在一起谈话的保罗·狄瑞克、狄拉·史翠特和梅托·拉马。
梅托·拉马嘴里的口香糖转换一边,朝梅森咧嘴一笑。
“嗨,老兄,”她说。
“一切都好吗?”梅森问道。
“今天上午有点无聊,”她说。“为什么传我作证?我今天晚上值班,现在应该睡觉养颜才是。”
“你不需要,”梅森告诉她。
“我会需要的。”
狄瑞克挽住她的手臂。“我们会照顾你的。别担心!”
“你不知道瑞德芬饭店的那个经理。女人一定都养成了拒绝他的习惯,他喜欢虐待她们,他轻易的就可以把我扫地出门。”
“走吧,”梅森告诉她。“我们出去。”
“去哪里?”
“我们要去见人。”
“我的脸,”她说:“有坏习惯,它需要人家喂。”
“我们会喂它的,”梅森说。
“好,一言为定!”
梅森赶他们下电梯进入他的车子,小心熟练地驾驶。
“去哪里?”狄瑞克问道。
梅森看看表。“不远。”
梅森把车子停在一幢公寓前,出去打电话,打给伊凡吉琳·法瑞尔。
当她的声音从电话中传过来时,律师说:“法瑞尔太太,我有件相当重要的事想要立刻见你。”
“我没穿好衣服,”她说。
“那就穿好吧,”梅森告诉她。“我得赶回法庭去,我这就上去。”
“重要吗?”
“非常重要!”
“跟案子有关的?”
“是的。”
“上来吧,”她告诉他。
梅森朝其他人点点头,他们搭上电梯。
法瑞尔太太打开门,然后惊讶地退回去,紧抓住透明的睡衣。
“你没告诉我有人跟你在一起,”她说。
“对不起,”梅森告诉她。“我疏忽了,也许。我很急,我两点得赶回法庭去。”
“可是有什么——?”
梅森说:“你可以请我们喝一杯,有重要的事。”
她犹豫了好长一阵子,然后说:“好吧。”
“我可以帮你忙吗?”狄拉·史翠特问道。
“噢,抱歉,”梅森说。“我还没帮你介绍这几位。”
梅森一一介绍,除了狄拉·史翠特之外只提名字。“我的机要秘书,”他说。
“来吧,”狄拉·史翠特说:“我来帮你。”
法瑞尔太太有点犹豫地走向厨房。她离开后,梅森对女电梯操作员说:“你以前有没有见过她?”
“我想是见过。如果我能好好看看她的脚,我就能确定,我想看看她的鞋子。”
“我们来看看,”梅森说。他大胆地走向卧房的门,打开,朝挽住梅托·拉马手臂的保罗·狄瑞克招招手,带她进去卧房。
女电梯操作员想要退出,但是狄瑞克揽住她的腰。
“知道你在干什么吗,派瑞?”当梅森越过卧房时狄瑞克问道。
“不知道,”梅森说:“不过我有预感。”他打开衣橱的门。
“看看那些鞋子,梅托,”梅森说。“对你有没有任何意义?等一等,我想我们不需要看那些,看看这个。”律师手伸进衣橱里面,拉出一口手提箱,上面有R·C两个姓名字首。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一个冰冷、气愤的声音问道。
梅森转身说:“目前,我是在查看你从瑞德芬饭店搬出来的行李,法瑞尔太太,而这位小姐是命案发生的那天晚上在饭店值班的电梯小姐,她正在看你的鞋子,看看能不能认出你当时穿的那双,她有注意人家脚的怪习惯。”
法瑞尔太太愤怒地走向他们,然后突然又停下脚步。
梅森说:“我们打开手提箱看看,保罗。”
“你们不能那样,”她说:“你们没有权力。”
“好,”梅森说:“如果你要来硬的,那么我们就来吧。去打电话,保罗。打给刑事组要他们派人拿搜索令来,我们在这里等他们来。”
伊凡吉琳·法瑞尔站在那里以一种病态、沮丧的表情注视着他们。
“或者,”梅森说:“也许你想告诉我们。我们的时间不太多,法瑞尔太太。”
“告诉你们什么?”她问道,尽力想克制住自己。
“有关租下729房说你是吉瑞德·包斯威尔的秘书,还有说他要去那个房间过夜的事。
“告诉我们关于射杀728房的罗丝·卡尔弗特;关于坐在那里等,想办法看你该怎么办,然后把尸体移过大厅对面去的事……你是自己一个人办到的吗?或是有人帮助你?”
她说:“你不能那样对我,你——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梅森走向电话机,拿起话筒,对总机说:“请接崔格警官——”
“等一下!”法瑞尔太太对他惊叫说。“等一下!你得帮助我。”
梅森对着话筒说:“算了。”然后放回原位。
“好,”她说。“好!我来告诉你,我来告诉你全部事实。自从事情发生以来我一直吓得要死,但是我并没有杀她。我没有!拜托,拜托一定要相信我并没有杀她。”
“谁杀的?”梅森问道。
“吉福,”她说。
“你怎么知道?”
“一定是他。他是唯一可能的人,他以为她在出卖他,我想他一定跟踪我到饭店去,他知道我在那里。”
“继续,”梅森说。“你只有一两分钟的时间,全说出来。怎么一回事?”
她说:“我想要把寄出代理权书的股东名单交给康威先生。我想要在吉福以为是他的小情妇出卖了他的情况之下进行这件事,她在瑞德芬饭店,她住的是728房,她当时在打字,你可以透过门上面的顶窗听见她拼命在打字的声音,我告诉过你的关于拿到那些用过的复写纸的事是事实。”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梅森问道。“你为什么租下那个套房?”
“我不想要杰瑞·康威失掉德州全球公司的控制权。”
“为什么?”梅森问道。“我以为你的利益应该是在另一方。我以为你唯一从你丈夫那里拿到钱的希望在于让他得到——”
“我得从两方面来看,”她插嘴说。“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觉得在康威的经营之下,我的德州全球公司的股票会有价值。我对吉福的经营能力就没这么有信心了。我想到时候他东养一个女人西养一个女人的,不多久我的股票就一文不值了。”
“好,”梅森说:“你做了什么?”
她说:“我知道我丈夫跟罗丝·卡尔弗特搞在一起,我跟踪她到那家饭店,她用露丝·卡尔弗的名字订房间。”
梅森的声音显得兴奋。“她以前用过那个名字订房间吗?”
“是的,在两家饭店。”
“我想要那两家饭店的名字,”梅森说。
“我可以给你名字、日期和房间号码。
“当她在另外那两家饭店时,我丈夫送资料过去给她,而她在手提式打字机上打出名单,然后有一天她把一份副本留在她车子里,车子门没锁,我现在知道那是个陷阱,我当时并不知道。我伸手进去拿到名单,那当然完全是份假名单,是想用来骗康威的,我掉进了那个陷阱。”
“继续,”梅森说。
“我想要康威得到那份名单,但是我不想让他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所以我打电话给他,伪装我的声音,我要他记住我是罗莎琳。”
“你告诉他很多关于被私家侦探还有暴徒跟踪的事?”梅森问道。“那是为什么?”
“那只是为了保守我的身份还有让他小心谨慎。”
“实际上你并不知道他被人跟踪?”
“我不认为他被人跟踪,那过刽子手贝克完全是我捏造出来的。”
“好,继续。出了什么事?”
“呃,我决定要做一点业余侦探的工作。我想要到我可以跟踪罗丝·卡尔弗特的地方,我想要知道她到底在干什么还有在什么地方。
“十六日那天上午,她到瑞德芬饭店去用露丝·卡尔弗的名字登记了一个房间,饭店给她的是728房。
“那天上午,我搭电梯上去过一两次,沿着走道过去,我听得见她拼命在打字的声音,十二点三十分服务生送午餐上去给她时她停下来过一次。
“你知道,我占尽优势因为我知道她的长相,而她看见我时并不认得我,我对她来说完全只是个陌生人。我有她穿比基尼泳装的照片,我有她的裸体照片,我跟踪过我丈夫到她住的公寓去过。我对她一清二楚,而她对我一无所知。”
“在饭店时出了什么事?”梅森问道,不耐烦地看着表。
“呃,大约两点差十分时,我想是,罗丝下楼出去。她把钥匙丢在柜台上给职员。职员在忙,当他转过背的时候,我就走过去拿起728房的钥匙。然后就在我拿走了钥匙之后,能转身离开柜台之前,职员转过身来走到柜台前问我是不是要什么东西。我当场灵机一动,告诉他说我是吉瑞德·包斯威尔的秘书,说吉瑞德·包斯威尔有事情要办,要我来帮他订一间套房。我告诉他说由于我没有任何行李,我会先付房钱,包斯威尔先生晚上会住进去。我问他可不可以给我两把钥匙,好让我可以进房间去同时可以把一支钥匙交给包斯威尔先生。
“职员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我想他可能以为那是已婚妇女的幽会,那种事对饭店来说不足为奇——我听说是这样。”
“继续,”梅森说。“不要管饭店方面的事,我们想知道你做了什么事。”
“呃,我告诉职员说我想要不太高也不太低的房间,七楼左右的。他说729房空着,我就订下了。我没有任何行李,所以没有什么需要服务生送到房间去的。我拿起钥匙到房间去坐下来等,我的房间就在728房对面。我把房门稍微打开,坐在那里监视。
“大约二点三十分罗丝·卡尔弗特回来。”
“可是她的钥匙在你手里?”
“是的,不过知道饭店老是掉钥匙。他们每一个房间都有几把钥匙,有时候职员放错了架子,或是被房客带走了,所以他们一向备了好几份。我不认为罗丝再要一份钥匙会有任何麻烦。她只要说她把钥匙放在柜台上了,职员就会掏出一把给她。”
“然后呢?”
“然后她没再打字,我开始明白我拿到的那份名单要不是老旧的就是他们想用来引开注意力的假名单。”
“所以你就做什么?”
“所以我就下楼去打电话给康威先生。我用罗莎琳的化名,对他编了一套说词。”
“你没从房间里打电话给他?”
“没,我甚至没在饭店里打。我走了一两条街,到一座公用电话亭去打。”
“继续,”梅森说。
“呃,我打过电话,然后去买一些东西。然后再打电话,然后回房间去。”
“然后呢?”
“呃,我又开始监视。”
“等等,”梅森说。“我们来把时间搞清楚。你两点三十分在你房间里?”
“对。”
“罗丝·卡尔弗特那时回到她房间?”
“是的,她就是那个时候回去的。”
“然后你出去打电话给康威?”
“是的,打了两次。那其间我逛了一阵子,呼吸新鲜空气,买点东西。”
“你几点回去?”
“我没看表。”
“好,继续。然后呢?”
“呃,我坐在门旁边仔细听了一阵子,可是什么声音都没听见。然后三点三十分左右,我到浴室。那个时候我听见一个奇特的声音,我以为是有人在猛敲我卧房的声音。
“我当时完全吓呆了。好像有人在猛踢我的房门。我确定有人发现了我在监视罗丝·卡尔弗特,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所以我就走过去,装出一副十分无辜的样子把门打开,没有人。我看看走道两端,我无法告诉你我当时感到有多么的轻松。然后就在我把门关上时,我从门缝里看见对面房间的门开始打开。我就紧贴着门看过去……”
“继续,”梅森说,声音显得兴奋。
“吉福走出来。”
“吉福·法瑞尔,你丈夫?”
她点点头。
“继续,”梅森说。“然后呢?”
“我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因为他在别的饭店时他就一直去找过她。我不认为他去找她有什么浪漫的事。她带着她的手提式打字机,而且我想她在忙着打字,他们采取预防措施不让任何人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继续,”梅森说。“出了什么事?”
“呃,我紧关住门等了一阵子,然后我把门打听了一阵子,对面的那个房间不再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然后我突然想到是不是罗丝可能在我出去时走了。我下楼出去到公共电话亭,打电话到瑞德芬饭店要求接728房。”
“然后呢?”
“我听得见电话一直响没人接,总机说人出去了问我要不要留话。
“我说不用了,我等等再打过去。”
“然后呢?”梅森问道。
“然后,我匆匆回去,搭电梯到七楼,轻敲728的房门。没有人应声,我就用钥匙把门打开。”
“你发现了什么?”
“罗丝·卡尔弗特躺在床上死了。当时我突然明白了我听见的是什么声音,我丈夫射杀了她而且是用我的手枪。”
“你说你的手枪是什么意思?”
“我的手枪,躺在床边地板上。”
“你的手枪?”
“我的,”她说。“我认得。是德州全球公司买给那个出纳员随身携带的那一把,因为他住在乡下,他怕他晚上自己一个人开车回去有人会拦住他逼他说出保险柜的号码。我想他是有点太紧张太神经质了,后来几个月之后他就死了。
“反正,公司买给他那把枪,他死后,吉福就把那支枪拿给了我。”
“你认得那支枪?”
“认得。”
“怎么认得?”
“我习惯把它放在枕头下睡觉。有一次掉到地上,握把的硬胶掉了一小块。后来有一次我把指甲油沾到上面去了,只有一小点红红的。
“当然,如果不是我看见吉福离开那个房间我是不会去注意到那把枪的。知道他射杀了她,我突然想到武器。”
“那把枪在他那里多久了?”
“我搬出了他住的地方,而我像个傻瓜一样没把那支枪带走。因此它在他住的公寓里……”
“我明白,”梅森说。“你怎么样?”
“呃,我决定不去动任何东西,悄悄退掉房间离开饭店,所以我就打开门,正准备走出去时,就掉进陷阱里去了。”
“什么意思?”
“饭店的女佣在我打开门时正好经过,她注视着我,然后突然快步过来说:‘那是你的房间吗?’”
“你怎么样?”
“我不得不厚着脸皮应付下去。她显然跟罗丝谈过话,知道那不是我的房间。”
“呃,”梅森说:“你怎么办?”
“我想得很快。我告诉她不是,那不是我的房间,是我朋友的房间,她给了我她的钥匙要我进去等她,可是我无法再等下去了,我正要下楼去留字条给她。”
“那个女佣相信你的话吗?”
“问题就出在这里。她不相信,那个女佣一直盯着我,我知道她认为我是饭店里的小偷,不过她什么都没说,可能她怕惹上麻烦,那让我陷入了困境。我知道罗丝·卡尔弗特的尸体一在那个房间被人发现,我就脱不了干系。我惶恐起来,我走到电梯口,等那个女佣进入另一个房间,然后走回729房,坐在那里吓得要死,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怎么办?”
“过了一阵子,我想到了主意。我不能让罗丝·卡尔弗特的尸体在728房被发现,如果我能把尸体移到729房,然后以露丝·卡尔弗的名义退掉728房,那就没事了。如果她的尸体在728房被发现,那个女佣会记得我从那个房间出来,说出我的长相。然后她会认出我来。当然,我知道警方可以追查那把手枪。可是如果我能让728房看起来像是没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被谋杀的人是住进729房的房客,那么我就可以把每一个人都引到错误的线索上去了。”
“继续,”梅森说。“你怎么办?”
“我迅速作了些思考。我想要命案显得像是比实际发生的时间晚多了才发生的。我等到确定走道上没有人,然后匆匆过去收拾房间里所有的行李。罗丝本来一直在使用她的打字机,废纸篓里有很多新的复写纸。我把它们捡起来,就是那个时候,我知道我有了一份非常完整的名单。她打了很多份副本,使用新的复写纸,我把那些用过的复写纸带走。”
“继续,”梅森说。
“然后我回到729房,打电话给餐饮部,问他们午餐有什么。
“他们说午餐已经相当晚了,我告诉他们我需要吃点东西,问他们说有什么可吃的。他们说他们可以帮我准备一份烤火鸡,我就叫他们送到房间里去。
“服务生把午餐送上去,我付给他现金,同时给他一大笔小费好让他记得我,不过我尽可能把脸转开。
“然后我吃午餐,要他上去收拾盘子。”
“然后呢?”
“然后,我突然想到杰瑞·康威要出发来拿那份名单。”
“继续。”
“原先我要打算打电话到那家药房去给他,要他到一家饭店去拿留给他的信件。因此我突然想到可能可以来个一石两鸟,真正耍出艺术的手法。”
“所以你就怎么样?”梅森问道。
“所以,”她说:“我打过电话给餐饮部之后,要服务生上去收走餐盘,然后下楼到那家药房去,买了一瓶女人用来按摩脸部的黑泥。均匀敷在脸上,软了以后,对皮肤有拉扯的作用。用意在于拉平皱纹,除掉皮肤上的污垢等等。具有收敛拉扯脸部肌肉的功能,我知道它会使得我的脸完全不被认出来。”
“所以你就把那种黑泥涂上去?”梅森问道。
她点点头说:“我从饭店的电话亭打电话到那家药房的公用电话去,我甚至够聪明到提早在六点十五分之前几分钟打过去,好显得像是别人偷听到了我的计划。我以罗莎琳的化名跟他讲电话时用的是非常甜美的声音,而这一次我用的是比较低调的声音。我对改变自己的声音模仿别人的声音一向在行……”
“继续,继续,”梅森说,看着他的手表。“我们只有几分钟的时间。
“我想你一定把钥匙装在信封里让康威去拿吧?”
“对。”
“然后你怎么样?”
“我把命案嫁罪给他,梅森先生。我觉得他比我有办法脱身多了。他有钱请律师,他有地位——”
“呃,告诉我你到底怎么做,”梅森说:“我好弄清楚。”
“杰瑞·康威会认出我。当然,他见过我很多次。所以我就在脸上涂上那种黑泥,头上包着一条毛巾,然后脱掉衣服。”
“为什么脱掉衣服?”
她狡狯地微笑。“呃,我觉得一个男人不会那么注意看我的脸如果他——如果我给他别的东西看的话。”
梅森咧嘴一笑。“结果证明,那是相当好的推理。杰瑞上去时尸体在729房里吗?”
“不,不,我不敢冒那个险。我想,当然,我可以让他拿走那把枪。
“他完全中了我的圈套。他进入房间,然后我出来,显然看到他在那里感到很惊讶。我告诉他我是罗莎琳的室友,然后假装惶恐起来。我打开写字桌抓起这把枪,扳机扳上,让我的手一直发抖,然后,当然,杰瑞·康威做了他显然会做的事,他吓得别无选择,他夺过那把枪离去。”
“然后呢?”梅森问道。
“然后,”她说:“我把脸洗干净,穿好衣服,等到走道上没有人,然后悄悄过去移那具尸体……梅森先生,那太可怕了!”
“你背得动那具尸体?”梅森问道。
她说:“我身体强壮,梅森先生。那女孩体重不超过一百一十八磅,而且我上过急救护理的课程。我把尸体移到门口,然后再下去是我一辈手当中最可怕的两三秒钟,我得把尸体移过走道到729房里。我不得不冒一下有人正好从电梯里出来的险,还有当然有可能有人正好打开门出来到走道上。我不得不冒险,不过距离只有几尺,而——呃,我办到了。你知道729是一间套房,卧房的门正对着728房的门。我急忙把尸体背过去,丢在床上,然后回去,把卧室的门踢关上。然后我把尸体在床上安顿好。然后我走过走道到728房,去确定我没疏忽什么。
“就在那个时候我发现了第二把手枪。”
“第二把手枪?”
她点点头说:“在床底下。”
“你怎么办?”
“我把它放在帽盒子里。然后,相信我,我仔细地查看过房间里的每一个地方,确定我把一切都清理好了。”
“然后呢?”梅森问道。
“然后,”她说:“我匆匆回到729房去料理善后。尸体开始变得很僵硬,她的样子看起来好像是被人丢在床上而不是躺在床上。我用力强使她的左手臂垂下来,同时移动她的头部让她的头发垂落下来。
“然后我关上门,到728房去,非常冷静地打电话给柜台,要他们派服务生上去,说我想要退房。”
“服务生上去了?”梅森问道。
“服务生上去了,我下楼去退房。由于罗丝是上午订的房间,而我傍晚就退房,我得找个理由解释。所以我就告诉职员说我父亲在圣地亚哥病得很严重,我得去看他。我说一个朋友要开车送我去,全部经过就是这样了。”
“不,还有,”梅森说。“那第二把手枪呢?”
她说:“你那天晚上来这里问我一些问题,你记得你说过你想借用我的电话,电话是透过楼下总机接的,然后结账。
“我当时正在想那把枪要怎么处理。你离开以后,我下楼去要总机小姐告诉我你打的电话号码。我按照那个号码打过去,对方回答说是葛拉迪迪尔汽车旅馆。我脑筋迅速转了一下问他那里有没有一位杰瑞·康威先生登记住宿,他说有,住在21号房,问我是不是要打给他。我说不用了,不用打给他,我只是问一下而已,然后在他们能问我任何话之前把电话挂断。
“然后我等到午夜过后。我开车到那家汽车旅馆。杰瑞·康威的车子停在21号房前,我偷偷把那份假的股东名单放在他的车座底下,然后绕过去到后面。我带了一把小铲子,把那第二把枪埋起来。那时我不知道哪一把枪是凶器。不过我觉得到必要的时候,我可以向警方通风报信,说我是个住在那家汽车旅馆附近的女人,我看见有个人把一支看起来像是手枪的金属东西埋在旅馆的园子里。”
“这么说,”梅森说:“你愿意让康威被判谋杀罪,为了——”
她与他对视说:“梅森先生,我丈夫用谋杀罪来陷害我,相信我,因为事情那样子发生我陷入了谋杀罪的圈套里。我可能一辈子待在监狱里,或是进毒气室里,我有十足的动机,命案是用我的枪犯下的。我被人看见离开那个被杀的女孩的房间,我脱不了身,我觉得我可以嫁祸给杰瑞·康威,让警方不会找——任何其他的凶手,我觉得完全确信一个聪明的律师可以使杰瑞·康威免被判刑,我想我大概有罪,现在你已经逮到我了,我不知道你怎么查明这一切的,不过我全招出来了,我求你放我一条生路。”
梅森看看手表说:“好了,我不能再等了。保罗·狄瑞克会给你一张传票传你上法庭去做辩方的证人。把传票发给她,保罗。”
保罗·狄瑞克递给她一张传票。
一直在暗中记笔记的狄拉·史翠特抬起头来与梅森四目相对。他扬起双眉发出无声的询问,她点点头,表示她已经把全部供词记录下来了。
“好,”梅森对狄瑞克说:“走吧,我们回法庭去。”
“你忘了一件事,”梅托·拉马说。
“什么?”梅森问道。
“我的脸,”她说。“不得不喂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