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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精疲力竭的一天。派瑞·梅森和他的秘书狄拉·史翠特完成了采证工作。证人精明狡猾,推三扯四的,他的律师又在一旁提出法律上的反对意见,派瑞·梅森使出浑身解数才终于问出了一些有意义的事实来。

梅森和他的秘书走进莫瑞士·阿尔伯格的餐厅,在餐厅后头找到一间私秘性的隔帘雅座。狄拉舒一口气,看看梅森一张粗线条的脸说:“我不知道你怎么样,我觉得自己就像一条湿抹布一样。”

莫瑞士·阿尔伯格手用力一挥支开服务生,亲自招待他的贵客。

“辛苦的一天,梅森先生?”他问道。

“累得像只狗熊一样。”梅森承认。

“一整天都在法庭里吧,我想?”

梅森摇摇头。

“是宣誓证言,莫瑞士,”狄拉·史翠特指指她的速记本说。“我作记录。”

不明白的阿尔伯格含糊地支吾一声,然后问道:“鸡尾酒?”

“两份双倍巴卡迪斯,”梅森点叫,“酸一点的。”

莫瑞士吩咐服务生去备鸡尾酒。“我有很好的炸鸡,”他建议说。“而牛排好得只有天上才有。”

他一根拇指和食指举向双唇。

狄拉·史翠特笑出声来。“你是在跟我们耍派头吗,莫瑞士?你那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

“牛排?”

“不,手势。”

餐厅老板咧嘴一笑。“我看到电影上餐厅里的一个家伙那样,”他招供说。“你该看看然后他端上来的垃圾,看一眼就知道是硬得像鞋皮的牛排。”

“那么那些手势不必了,”梅森告诉他。“我们要两客厚牛排,五分熟,多加些洋葱、马铃薯,一些牛油面包,还有——”他期盼地看看狄拉·史翠特。

狄拉点点头。

“蒜头。”梅森说。

“好,”莫瑞士·阿尔伯格说。“马上来。最好的!”

“软软的,多汁的,五分熟。”梅森说。

“最好的。”阿尔伯格再度说,然后退下去,让绿色帘子退回原位去。

梅森一手把烟盒递过去给狄拉·史翠特,一手拿着根火柴。他深吸一口,慢慢地吐出烟雾,同时半闭上眼睛。“如果那个老顽固一开始就说实话,而不绕圈子,”他说:“我们十五分钟之内早就结束了。”

“哦,你终于还是问出他的实话来了。”

“终于,”梅森承认。“就像徒手去抓水银一样。一问他个问题,他就猛兜圈子,东拉西扯的,想把话题转掉。”

狄拉·史翠特笑起来说:“你知道有一个问题你足足问了他十二遍吗?”

“我没去数,”梅森说:“不过那是个关键问题。我一发问,他就想尽办法把我引开,闲聊个不停,我等他聊完了,再问他同样的问题,一字不变。他就又试用新招把我的问题摆脱掉。我聚精会神地点点头仿佛我全部听进去了,让他益发聊得起劲。然后,当他聊完时,我又一字不变地问他同一个问题。”

律师回想地咯咯作笑。

“那正是终于突破他防线的一招,”狄拉·史翠特说。“他的防线被你攻破后,他就成了你的俎上肉了。”

莫瑞士·阿尔伯格端着大高脚杯闪闪发光的粉红色冰凉鸡尾酒回来。

梅森和狄拉·史翠特互碰杯缘,默默地喝了一口。

莫瑞士·阿尔伯格望着他们说:“看看你们用眼睛说话的样子。”然后耸耸肩。

“梅森先生懒得用他的嗓子说话了,莫瑞士。”狄拉·史翠特有点尴尬地说。

“我想大概对吧,我想律师大概都说话说累了。”莫瑞士·阿尔伯格连忙说,企图掩饰他那句话涉及别人隐私的事实。

“我们的牛排上炉了吧?”梅森问道。

莫瑞士点点头。

“不错吧?”

“最好的!”莫瑞士咧嘴而笑。然后,随着一个像是默默祝福的手势,他退出去,帘子落回原处。

梅森和狄拉·史翠特未再受到干扰,直到他们喝完鸡尾酒,阿尔伯格端着两份热腾腾、咝咝作响的牛排,外带煎炸洋葱马铃薯,烤得黄澄澄香喷喷的法国面包,抹着亮闪闪的牛油和碎蒜片,再度出现。

“咖啡?”他问道。

梅森竖起两根手指头。

阿尔伯格点点头,退下去,端着一大壶咖啡,两副杯碟和奶油、糖回来。

他自顾忙了几分钟,加满玻璃杯里的水,补充足够的牛油等等,他似乎不太想离开。梅森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的秘书。

“我搞不懂,”梅森说。“亲自接受我们点菜是很好的待客之道,莫瑞士,但是亲自上菜可就是锦上添花了。”

“我有了麻烦,”老板叹口气说。“我想我们每一个人大概都有麻烦。这年头除了老板没有人想工作……算了,不说了,你们是来这里忘掉麻烦事的,吃吧。”

绿色门帘再度落回原处。

梅森吃完最后一小块牛排时,阿尔伯格来到门口。

狄拉·史翠特说:“喔——喔,莫瑞士有难题了,老大。”

梅森抬起头看。

“这可真是疯了。”阿尔伯格说。

“什么疯了?”梅森问道。

“我的这个女服务生——疯了,完全疯了。”

狄拉·史翠特望着他,开玩笑地说:“我想是法律上的问题,老大,最好当心点。”

“你说的对极了,是法律问题,”莫瑞士·阿尔伯格大声说。“像那样一个女孩你要拿她怎么办?”

“像什么样?”梅森问道。

“她五天前来上工。今天是月初,所以我打算付她工钱,我这样告诉她,我支票开好了,她看起来好像真需要钱,然后你们两位进来不久,她就开溜了。”

“你是什么意思,开溜了?”梅森问道。

“她从后门走出去,就没再回来了。”

“也许她的鼻子需要补点粉。”狄拉·史翠特说。

“不会在巷子里补妆,”莫瑞士·阿尔伯格说。“她从后巷门出去,一出门就把围裙丢掉,然后跑走。你要知道,没戴帽子,没穿大衣,而你知道外面天气是什么样子的,冷。”

“也许她没有大衣。”狄拉·史翠特说。

“当然她有大衣。她留在橱子里,那曾经是一件很拉风的大衣,现在遭虫蛀了。”

“遭虫蛀了?”派瑞·梅森困惑地问道。“哪一种大衣?”

“最好的。”

“哪一种,莫瑞士?”狄拉问道。

“貂皮大衣——最好的那种——遭虫蛀了。”

“继续,”梅森说。“说出来吧,莫瑞士。”

“我,”莫瑞士·阿尔伯格说:“我不喜欢。那个女孩,我敢打赌,一定是警方通缉的人。”

“你为什么这样认为?”

“洗盘工人从巷子窗口看见她。她把围裙往地上一丢就开始跑。她拼命地跑……这下好了,我有一张要给她的五天工钱支票,一件她的毛皮大衣,还有一餐厅的客人,其中有一些都快气疯了。我以为她在帮几桌客人服务,一切都没事,后来我听见铃声在响——你听见铃声一直在响个不停吧?”

狄拉·史翠特点点头。

“那个铃声,”阿尔伯格说:“是厨师备好菜要上桌时摇响的。他把这个叫狄克丝的女孩该端上桌的客人点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却没见到动静。我以为她在帮客人服务,她却跑了。结果怎么样?菜冷了,客人生气了,而这女孩像只羚羊一样的朝巷子跑走。这是哪门子乱七八糟的事?”

“那你怎么办?”梅森问道。

“我要其他的女孩每人多照顾一桌,我自己也忙起来了,”阿尔伯格说。“可是这不是很奇怪吗?她来做了五天,然后说走就走,连招呼也不打一个。”

梅森把盘子推到一边去,他不自禁地露出感兴趣的眼神。

“你告诉过她你要付她工钱?”

“我是告诉过她,我半小时之前想把支票给她。她在忙,她说她晚一点再拿。”

“这么说她并不想离开,”梅森说:“当时不想。”

阿尔伯格耸耸肩。

“因此,”梅森继续,“她匆匆离开时一定是某人进来吓着了她。”

“是警方,”阿尔伯格说。“她被通缉,你得保护我。”

“有没有任何刑警进来?”梅森问道。

“我想是没有……她只是开溜了。”

梅森说:“我想看看那件大衣,莫瑞士。”

“那件大衣,”莫瑞士说。“那正是令我感到烦恼的。我要拿那件大衣怎么办?那些钱——呃,那是她的,她可以随时来拿。可是那件大衣——如果很值钱呢?谁要负责?我该怎么办?”

“找个地方把它收起来,”梅森说。“拿来我们看看。”

阿尔伯格点点头,再度退下去。

狄拉·史翠特说:“她一定是看见某个人进来,也许是个刑警——也许……”

“等一下,”梅森说。“我们不要太过于本末倒置,狄拉。我们先看看那件大衣再说。”

阿尔伯格回来,带着那件大衣。

狄拉·史翠特情不自禁地叫喊一声。“噢,真可惜!真是太可惜了!”

十分明显的,即使是从阿尔伯格拿着站在门口的距离看来,大衣是遭到蠧虫蛀了。大衣前面的皮毛破绽清晰可见,原先平滑光泽的地方,变得刺扎扎的。这种损坏在比较不这么昂贵的毛皮上可能就不那么明显,但是出现在那件昂贵的大衣上,可就历历在目了。

狄拉·史翠特站起来,一把抓过大衣,迅速翻转寻找标签说:“天啊,老大,这是柯尔顿和柯尔法克斯附有保证书的貂皮大衣。”

“我想她大概是从某个地方便宜买来的。”阿尔伯格说。

“我不认为是,”梅森告诉他。“我想那层毛皮大可加以修整。我想可以缝上几处新的毛皮……不错,看……”

“啊,确实,”狄拉·史翠特说。“只不过前面两三个地方遭到虫蛀。可以补上几块新毛皮就会几乎跟新买的一样了,没有二手货商人会那样卖掉一件大衣,他会把它修整好然后当重新修整过的大衣卖掉。”

“这件大衣是那个女服务生的?”梅森问道。

“是她的或是偷来的,”阿尔伯格说。“也许是个烫手山芋而她不知道怎么处理所以就把它放在橱子里几个星期,结果蠧虫跑去咬了。”

“也许某个男朋友送给她后来男朋友失踪了她以为可能是偷来的,”梅森深思地说。“无论如何,这是个谜,而我喜欢谜,莫瑞士。”

“哦,我可不。”莫瑞士说。

梅森仔细地查看大衣,特别注意边边上的缝线。

“觉得那个标签是假的?”阿尔伯格问道。

“标签是真的,”梅森说。“可能是从另外一件大衣上拿下来缝到这件上面去——等一下,这里有样东西!这道缝线是新的,线的颜色跟其他的地方有点不同。”

他的手指探索着他发现新缝线的里衬。“这里面有样东西,莫瑞士。”

梅森注视着餐厅老板,然后犹豫起来。

“你看着办吧。”阿尔伯格说。

梅森突然变得小心谨慎。“这件事牵连到一些奇特的情况,莫瑞士。”

“还用得着你告诉我吗?”

梅森说:“我们假定这件大衣原先就是这个年轻女人购买的。那表示有段时间她十分有钱,比较上来说。然后她一定是匆匆离开把这件毛皮大衣留下来。她不在家照顾这件大衣,也不想找人或是不敢找人帮忙照顾。”

“然后呢?”狄拉问道。

“然后,”梅森继续,“过了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中蠹虫咬破了大衣,她回去了。当时她运气十分不好,她绝望了。她到存放这件大衣的地方去,把它穿上。她没有足够的钱去修整它,或是修补,或什么的。”

“她是破产了,没错。”莫瑞士·阿尔伯格说。

“她到这家餐厅来,找到一份工作,她一定手头很紧要不然不会接受这份工作。而当工资支票开好她知道她只要向莫瑞士开口就可以拿到时,她突然惶恐起来跑出去,忘记拿她的毛皮大衣,还有工资支票。”

莫瑞士·阿尔伯格两眼眯起。“我现在明白了,”他说。“你是在一点一滴拼凑起来,好像一加一等于二一样明白。她坐过牢,可能她在吵架时枪杀了她男朋友。可能她惊慌逃走,但是不敢让人家看见她穿着这件毛皮大衣。她……”

“那么为什么她不把它贮藏起来?”狄拉·史翠特问道。

“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跟枪杀事件有牵连。是她干的,而他们永远指认不出她来……等一等,她可能因为酒醉驾车被捕,她报出一个假名不让任何人知道她是谁,她被判拘留九十天,而她去服刑——以假名服刑。拿她告诉我的这个名字来说——狄克丝·岱顿,听起来就假假的……她坐过牢。”

狄拉·史翠特笑出声来。“你有这样的想象力,莫瑞士,应该写小说才对。”

“有我这样的想象力,”莫瑞士悲伤地说:“我马上可以看见警方的人从那道门走进来了——看看我惹的麻烦——一个不正经的女人在这里工作。如果她是通缉犯他们会说我窝藏她……好,我在警察总局里有些朋友。那又怎么样?”

“继续想象下去吧,”狄拉·史翠特笑起来。“你确实是在自找罪受,莫瑞士。再下去你会被判谋杀罪——然后被绑在瓦斯室里的死刑椅上.....”

“不要说!”莫瑞士猛然插嘴说,他的声音就像手枪发射一样声势夺人。“开玩笑也不行,不要那样说。”

一阵沉默,然后阿尔伯格恢复自制,用力点头。“是这样没错,”他说。“她曾经有钱,她被纠缠住了,可能是大麻烟。不错,她去参加一个瘾君子舞会,结果被捕了。被判了六个月刑,她就关在警察局里。所以这件毛皮大衣才留在橱子里,她服刑的期间一直受到疏忽。后来当她出狱时,已经遭到虫蛀了……”

“这么说,”梅森微笑说:“当她入狱时她很有钱,而当她出狱时她破产了。”

阿尔伯格皱起眉头思考。“怎么会?”他问道。

“不要问我,”梅森告诉他。“这是你的看法,我只是在挑毛病。如果她是个有钱的社交名媛,在瘾君子舞会上被捕,服了六个月刑,那她出来以后为什么得找份女服务生的工作?”

“你这个问题可真把我问倒了。”阿尔伯格说。

“告诉我们她是怎么离开的,”梅森说:“实际情形到底怎么样,莫瑞士?我们要听的是事实,不是你想象出来的空论。”

阿尔伯格说:“她就只是走出去了,就像我所告诉你的。我听见铃声响了几次,厨师食物准备好要上桌的铃声。你不喜欢听见那铃声因为那表示女服务生没把工作做好。”

“有几个女服务生?”梅森问道。

“五个,还有一个男的负责这边的雅座。他跟我很长一段时间了,雅座这边最好因为小费最多。”

“好,继续,那个女服务生怎么样?”

“呃,我听见铃声响了两次以后就去查看。菜都堆在架子上——都快冷了,我去找那个服务生把它们送上桌。有一个客人问我怎么那么久还没上菜,我问他是谁在帮他服务的;他告诉我她的长相,我知道是狄克丝,我到处找她,到处都找不到,所有堆在架子上的食物都是狄克丝负责的客人点的。

“我派一个女孩到女洗手间去。‘把她拖出来,’我说。‘生不生病都一样,把她拖出来。’她不在那里,后来洗盘工告诉我说他看见过她,她从后门出去朝巷子跑过去。

“呃,你知道事情是怎么样的。有紧急情况发生时你得先照顾客人,因此我就动员所有的女孩把菜送上桌,让她们每人多负责一桌,然后……呃,然后我进来这里把我的麻烦转给你。”

“这个女服务生有没有跟其他女服务生交上朋友?”

“一个朋友都没有,她不跟人家交谈。”

“没有朋友?”

“不想跟她们扯在一起,其他的女服务生认为她傲慢自大——还有这件貂皮大衣的因素。”

“哦,”梅森说:“据我判断……”

一个服务生拨开绿色门帘,拍拍阿尔伯格的肩膀说:“对不起,老板,可是警方的人来了。”

“噢——噢,”阿尔伯格说,无助地回过头看。“把他们带进雅座里,东尼。我不能让客人看见我受到警方问话……我就知道,梅森,她是个骗子,而且……”

“其他的雅座全都客满了。”服务生说。

阿尔伯格苦叫一声。

“叫他们到这里面来。”梅森说。

阿尔伯格脸色一亮。“你不介意?”

“我们已经到这地步了,不妨彻底了解一下。”梅森说。

阿尔伯格转向服务生。“穿便衣的或是穿制服的?”

“便衣的。”

“带他们进来,”阿尔伯格说。“再带两把椅子进来,东尼。还有咖啡和雪茄,好雪茄——上好的。”

服务生退下去,阿尔伯格转向梅森说:“你真是太好了,梅森先生。”

“乐于帮忙,”梅森说。“事实上,我感到好奇。你想他们要干什么?”

“他们要干什么?你是什么意思?”阿尔伯格说。“他们当然是要找那个女人,还有这件貂皮大衣。即使不是什么热手货他们也要拿去当证据,两个星期后警察的爱人会穿上它。我该怎么处理它?我……”

“这里,”狄拉·史翠特说:“把它放在我的椅背上,他们会以为是我的。”

阿尔伯格连忙把貂皮大衣披在狄拉·史翠特的椅背上。“我不想抗拒他们,”他喃喃说道:“可是我又不想让他们发现这件貂皮大衣在这里,你知道报纸上会怎么写。‘警方发现阿尔伯格餐厅的女服务生持有一件窃得之貂皮大衣,’而大家马上就会认为是偷客人的。我……”

门帘被拨开。服务生说:“就在这里面。”

两个便衣警察走进来。其中一个指着阿尔伯格说:“就是这家伙。”

“嗨。”另外一个说。

“坐,小兄弟,坐,”阿尔伯格说。“雅座都客满了而我正在跟这里的朋友谈话,所以他说……”

“那是梅森,律师。”其中一个便衣人员说。

“对,对。派瑞·梅森,律师。有什么麻烦,兄弟?我能为你们做什么?”

梅森说:“史翠特小姐,我的秘书,两位先生。”

警官嗯哼作声,接受引介,其中较矮小的一个发言。

服务生带进来两把椅子、咖啡和雪茄。

“还要任何其他什么吗?”阿尔伯格问道。“任何——?”

“可以了,”发言的警官说。“要他带一大壶咖啡进来。我喜欢多加奶油和糖,我的伙伴喝纯的。好,阿尔伯格,怎么一回事?”

“什么怎么一回事?”

“你知道,那个女服务生。”

“她怎么啦?”

“开溜的那个,”警官说。“得啦,不要浪费时间瞎扯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有份?”

“我不懂,”阿尔伯格说。“你们为什么来找我?她在这里工作。你们辨认出她,而她辨认出你们,所以她就跑出去了。”

警官互瞄了一眼。发言人说:“你是什么意思,辨认出我们?”

“她是辨认出你们,不是吗?”

“见鬼了,不。”

“那么她为什么离开?”阿尔伯格问道。

“那正是我们要来问你的。”

“哦,那么,你们怎么知道她离开了?”

“因为有人想要强迫她上一部停在巷子里的汽车。她不上车,那家伙有把枪,他朝她射了两枪。她开始跑起来,一直跑到街上,被一部想抢黄灯的车子撞了。不是开车子撞到她的人的错,角落的灯号是绿灯,另外那部车子里的人,开枪的那个,车子倒了整条巷子然后快速开走。”

莫瑞士·阿尔伯格手往头顶上一抹。“哦,糟了。”

“所以我们想知道她怎么啦,出什么事啦。她带着手提包,提包显示出她的名字是狄克丝·岱顿,在这里工作。她经人指认出是从巷子跑出去的一个女服务生。我们发现一条女服务生的围裙躺在后门外的巷子里,洗盘工说她逃走了。她顺手抓起她的手提包,但是甚至顾不得停下来脱掉围裙直到她出了后门……现在,告诉我们有关她的一切。”

莫瑞士·阿尔伯格摇摇头。“我刚刚才告诉过梅森先生我所知道的有关她的一切,”他说。“她来工作,她好像需要钱,我开好了要付给她的支票。她……”

“她的真名是什么?”

“狄克丝·岱顿——这是她告诉我的名字。”

“听起来假假的。”

“我也觉得,”阿尔伯格说:“不过那是她的名字而且支票上的抬头也开的是这个名字。”

“社会保险号码?”

“噢,当然。”

“是多少?”

“我记不得,在支票背面上。”

“我们会看一下。她为什么跑出去?”

“你可把我问倒了。”阿尔伯格说。

两位警官似乎觉得喝完他们的咖啡比查问重要。

“有没有任何人看见是什么吓着了她?”

“我想是没有。”

“去问问看。”

阿尔伯格站起来,走出去到餐厅里。

狄拉·史翠特以探询的眼光朝警官微笑。“啊,你们办案的速度可真是快。”她说。

“无线电,”其中一个解释说。“你们是怎么扯进来的?”

“我们没有,”梅森说。“我们只是刚吃完东西,我们在跟莫瑞士聊天,他告诉我们那个女服务生逃走的事。”

“他怎么发现的?”

“客人点叫的东西堆在架子上,都开始变凉了,有人开始抱怨服务太差。”

阿尔伯格回来说:“我问不出是什么吓着了她,除了……”

“她服务的是哪一桌?”

“她负责四桌,”阿尔伯格说。“她端着盘子出去,上面有三杯水和牛油。我们确实知道的只有这些。其他的,我们不知道。”

“三个玻璃杯?”梅森问道。

“对。”

“那是个线索,”警官说。“通常来餐厅吃饭的人都是单独一个人,两个人,或是四个人。三个人一伙不寻常。那就对了,她负责的有一桌是三个客人,她过去接受点叫而认出了他们,或是他们认出了她。”

阿尔伯格点点头。

“这三个人在什么地方?”

“他们还在,不过我真希望你们不会去问他们话。”

“为什么?”

“因为他们生气了,他们等得生气了。”

“那没关系,”警官说:“我们会去问他们。”

“你们不能悄悄问吗?”

“噢,去你的那一套,”警官说。“有人想杀掉这个小妞。她被那一桌的人吓着了,我们要过去好好问问他们。如果我们不把他们带回局里去就算他们走狗运了。来吧,比尔,我们走。”

两位警官喝完咖啡,把椅子往后一拉。

阿尔伯格随他们出去,不愠不火地抗议着。

梅森注视着狄拉·史翠特。

“可怜的孩子。”狄拉说。

“我们来看一下。”梅森说。

“看什么?”

“看那三个人。”

他领头,选择一个看得见莫瑞士·阿尔伯格陪同两个警官过去的那一桌的地方。

警官并没费心掩饰身份。那是盘查,而餐厅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是盘查。

那一桌二男一女。男的已过中年,女的年近三十。

警官甚至没费心拉过椅子假装是朋友。他们站在桌旁盘查,彻底的盘查,他们索取驾照、社会保险卡等等各种身份证明。

其他的客人都好奇地转过头去看,餐厅里的交谈声平静下来直到实际上每个人都在凝视着那一桌正在演的一小出戏。

梅森碰碰狄拉·史翠特的臂膀。“注意看单独在吃牛排的那个男人,”他说。“仔细看看他。”

“我没看到。”

“他单独一个人坐一桌,神色果决、矮矮壮壮的那个。他的眉毛有点粗浓,黑黑粗粗的头发,还有……”

“是的,是的,我看见他了,可是他怎么啦?”

“注意看他的吃相。”

“他的吃相怎么啦?”

梅森说:“他们吃牛排的动作规律得出奇,尽可能快速咽下。他的嘴巴急着咬但是他的刀保持规律的节奏。他想要把牛排吃完,注意他是完全对三个人受到警官盘问的那一桌不理会的少数人之一。”

狄拉·史翠特点点头。

“再说,他坐在那三个人的十呎之内。他的位置听得见他们在说些什么如果他想听的话,可是他只是坐在那里吃,注意看他嘴巴咬动的样子,注意他保持平稳的进食速度。他不想显出匆忙的样子,他不敢留下盘子里的东西不吃就走出去,但是他确实想要出去。”

“他确实是大口大口的吃。”狄拉·史翠特表示同感。

他们观看那个男人几秒钟。

“他有什么意义吗?”狄拉·史翠特问道。

“有。”

“什么?”

梅森说:“警方十之八九是本末倒置了。”

“我恐怕不懂你的意思。”

“这样看好了,”梅森说。“那个女服务生跑走,就在她倒了三杯冰水,就在她拎起三小碟牛油,走向靠近厨房门口的一桌客人之后。”

狄拉·史翠特点点头。

“因此,”梅森说:“很显然她走出厨房时知道她要招待三个客人的那一桌。”

“当然。”狄拉·史翠特笑起来。“三杯冰水和三小碟牛油表示一桌有三个人。”

“然后呢?”梅森问道。

“我看不出警方的推测有什么不对,”狄拉·史翠特告诉他,皱起眉头。“当她比较清楚地看见那一桌的三个人时,她看出了她认识其中一个或是全部三个,而那三个人在一起令她感到十分恐慌,所以她就决定要赶快离开。”

“她怎么知道她要招待的那一桌有三个人?”

“她去端冰水时一定已经看见他们了。”

“她从什么地点看见他们?”

“啊呀,我不知道。她一定——她一定看见他们走进来。”

“一点也不错,她不可能从厨房里看见他们。”

“可是她可能端着别桌客人的菜从厨房里出来时看见他们。”

“她负责的几桌全都聚在一起,”梅森指出。“在那里,那四桌,聚在一起。如果她是在招呼那几桌之一的客人时看见那三个人,那么她本来一定是在那三个人坐的地方附近。”

“噢,我明白,”狄拉说:“那么你不觉得她匆忙离开是因为她从厨房出来时比较看清楚那三个人。”

“那是警方的想法,”梅森说:“不过事实上并非如此。”

狄拉·史翠特点点头。

“因此,”梅森说:“何不假定那三个人对她来说完全没有意义;她送菜给另外一桌的客人时看见他们进来;当她回厨房去时她拿起一个托盘,放三杯水和三碟牛油上去,朝那一桌走过去。就在那个时候,她首次注意到某个人刚刚走进餐厅里来,某个对她来说有某种意义的人。”

“你是指那个在吃牛排的男人?”

“很可能是那个在吃牛排的男人,”梅森说。“在这种情况之下,一个女孩被什么完全吓着了,从餐厅后面冲出去到巷子里,比较可能的假定,是她被一个在查看她的男人吓着了,而不是专注在他们自已的烦恼或娱乐上的一群人。”

“如果是这样,”梅森继续,“任何突然推开食物不吃的人,都会引起警方的怀疑。”

狄拉·史翠特点点头。

“就另一方面来说,如果一个男人匆匆进食,警方也可能怀疑。”

她再度点头。

“因此,”梅森说:“如果把狄克丝·岱顿吓跑的那个人看见警方在餐厅里问话,他会想办法尽可能在不引人怀疑的情况之下迅速离去。

“因此,狄拉,我们应该注意这个吃牛排速度保持稳定快速的男人。我们来看看他会不会叫甜点,或是再叫一杯咖啡。如果他看看手表,表现得好像他有约会,若无其事地把女服务生召去,付了帐而不等她找零……”

“天啊,老大,他现在就正像你说的那样,”狄拉·史翠特惊叫起来,那个身体魁伟的男人推开餐盘,看看腕表,喝光杯子里剩下的咖啡,竖起手指吸引女服务生的注意。

他说:“我有约会,请把账单给我。我不想吃甜点,谢谢你。”声音清晰可闻。

“你想,”梅森问狄拉·史翠特:“你能不能扮演一下侦探?溜出去,狄拉,看看那个男人出去以后干什么。也许你能记下他的车子牌照号码,如果你有机会就跟踪他——但是不要冒任何险。如果他认为你在跟踪他可能会有危险。他或许会怀疑男人,不过一个漂亮的女人可能不会引起他的怀疑。我想多了解一下那个家伙……我们一起去会比较好,但是警方离开之前会想要过来查问我。他们有点怀疑,我出现在这里太凑巧了。”

“我会试试看,”狄拉·史翠特说,然后加上一句,“你认为事情不只是像莫瑞士·阿尔伯格告诉我们的那样,不是吗?”

“是的。”梅森说,把他的车子钥匙递给她。

“这件貂皮大衣呢?”

梅森犹豫起来。

“如果警方在问话,”狄拉继续说:“他们会问出这毛皮大衣的事,然后他们会想要它。”

“呃,那就让他们带走吧,”梅森说。“毕竟,他们是想尽他们所能澄清这个案子。”

“我正在想莫瑞士·阿尔伯格。他正朝我们这边看,他当然不想让警方知道这件大衣的事。”

梅森突然说:“好,狄拉,把它穿上吧。”

狄拉套上大衣,沉着地站在雅座入口附近。

“你不认为他已经辨认出你来了吧,狄拉?”

“我怀疑,难说。他看起来好像没四处观望,对他身边发生的事好像一点都不好奇,可是又给人一种对他四周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的印象。”

梅森说:“他现在准备走了,不要冒任何险,狄拉。只要表现得好像你是个刚刚享受过一顿美食要回家去的职业妇女就好了。”

“穿着这件大衣的职业妇女?”

“一个职业妇女在你之前穿过它。”梅森提醒她。

“她没穿那才有鬼,”狄拉·史翠特承认。“而想想看她现在怎么啦。呃,我走了,老大。”

“记住,”梅森说:“不要想冒险,只要记下车子的牌照号码就好了,不要跟踪他,你可能受到伤害,我们还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一回事。”

狄拉·史翠特脖子贴近豪华的毛皮大衣领,下巴抬起,两眼直视前方,端庄地走出餐厅去。

梅森站回雅座厢房的角落,望着警方人员在那一桌的会谈结束,看见那个矮矮壮壮的男人在柜台稍微停顿一下,取回一件厚大衣和一顶黑色毛毡帽,然后出门步入夜色中。

莫瑞士·阿尔伯格领着两位警官回到雅座来。

“那个跟你在一起的小妞呢?”其中一个警官问道。

“回家了,”梅森说。“我自己也要走了,莫瑞士,我只是在等账单。”

“没有账单,”阿尔伯格说。“这一餐免费。”

“噢,不要这样,”梅森说。“这……”

“免费。”阿尔伯格坚决说。

他的眼神迅速向梅森眨动示意。

“你们在那边查出了什么?”梅森问道。

“见鬼了,”其中一个警官说:“整个情况怪怪的。这个女孩逃走了,就这样,那三个家伙确实毫无瓜葛。”

“他们是些什么人?”

“出外人;也就是说,其中两个是。女孩是本地人,老套了,女孩在这里一家公司销售部门当秘书,这两个男的是外地来的采购人员,他们想凑成对找找乐子。也就是说,他们本来想,我想他们现在大概吓得要死了。”

“找什么乐子?”梅森问道。

“他们问这女孩有没有朋友,女孩打电话找她的室友。三个人正在消磨时间,吃晚餐,等另外一个女孩加入他们然后一起找地方玩乐去。

“现在我们把那两个家伙吓得只想赶快回饭店写报告去,他们全身颤抖得鞋子没抖掉算是奇迹了。”

“那个女孩呢?”梅森问道。

“她没问题。她不认识这里的那个女服务生——完全确定。她在那个女服务生放下三杯水时跟她打过照面……这女孩够规矩的了,不过她上班的地方就在这附近。她是销售部门的秘书,我们明天会查查她上班的地方,如果有必要的话。”

“那是什么吓跑了女服务生?”阿尔伯格问道。

“我们怎么知道?”警官不耐烦地说。“她可能看见一个男朋友在外面,或是她可能以为她看见,或是她可能接到了一通电话。反正,我们会调查。如果她清醒过来就会回答问题,这里没什么我们能做的事了。”

莫瑞士·阿尔伯格脸上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我就是这样觉得,”他说。“这里没什么吓着了她。一定是一通电话……客人不喜欢警方的人进来问他们带谁来吃饭,我现在已经失掉三位客人了。”

“我们也不喜欢那样做,”警官说:“不过在这种情况之下,我们不得不查明他们的身份。好,阿尔伯格,再见了。”

两位警官走出去。阿尔伯格抹抹额头,转向梅森。“真倒霉。”他诉苦说。

梅森说:“狄拉出去为我搜集一项情报,她穿着那件毛皮大衣去了,我不知道你究竟想不想让那两位警官看见它。”

“我当然不想让他们看见它。我看见史翠特小姐出去,她穿着那件大衣,我紧张得要死。我想要那两个警官快点离开这里,我不敢显得太急。他们会认为我是在想掩饰什么,他们会一直逗留在这附近。你是我的律师,梅森先生。”

“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吗?”梅森问道。“我想,也许,你心里有事……”

“留住那件毛皮大衣,”阿尔伯格说。“如果有任何人来问有关那个女服务生的事,有关她的工资支票以及其他一切,我会叫他们去找你。你一直都代表我。怎么样?”

“你说‘一直’是什么意思?”

“就那个意思。”

“你不应该会有任何牵连,”梅森指出。“如果你不了解她,而且……”

“我知道,我知道,”阿尔伯格打断他的话。“那就没有什么你可以做的事了。你不用做事,把账单寄给我。那对你来说合适,梅森先生,而且对我来说也合适。但是如果发生了任何事情,你是我的律师。”

“好?”梅森宽容地说。“如果你不想告诉我,那就不必告诉我。”

“不必告诉你什么?”

“你没告诉我的。”

“你怎么认为我有什么事没告诉你?”

“因为我没听你说到——还没。”

莫瑞士双手往上一举。“你们这些律师!你们不把任何事情看作是理所当然的。私家侦探就不同了。我怕律师。不久以前我请过私家侦探。他们干得好。”

“为什么请私家侦探,莫瑞士?”

“我有麻烦。任何人都可能有麻烦。当时我想要私家侦探。现在我想要律师。最好的律师!”

“好,”梅森说,朝紧张兮兮的对方微笑。“现在,莫瑞士,既然这一餐是老板请客,我要回座去吃点你们的苹果派,等狄拉·史翠特回来。”

“她要回来?”阿尔伯格问道。

“当然,”梅森说。“她出去只是为了把那件毛皮大衣穿出去不让那两位警官盘问。”

“他们走了我很高兴,”阿尔伯格说。“你知道,他们大可以放过我的顾客。他们盘查客人的样子,大家都在谈论。我现在得回去工作了。我到各桌去打转,要大家放心。”

“你要跟他们说什么?”梅森问道。

“说什么?”阿尔伯格说。“除了实话什么都说……我不得不说的谎话多得现在顺口便可以编出一个来。我会说那三个人停在外面的车子被一个酒鬼撞上了。他撞坏了车尾。警方想查明那部车子是谁的,要不要对那个酒鬼提出控诉。所以他们才查看驾照。”

梅森咧嘴一笑。“在我听来不太令人采信,莫瑞士。我怀疑你的顾客会不会相信。”

“我说了他们就会相信的。”莫瑞士说。

梅森回到雅座,着急地等了十分钟,然后门帘被拨到一边,紧裹着毛皮大衣的狄拉·史翠特,脸色因在外头冷风里运动而泛红,说,“我得了个零鸭蛋。”

“坐下,”梅森说,“告诉我怎么一回事。”

“呃,”狄拉·史翠特垂头丧气地说,“我想我是个狗屁侦探。”

“怎么啦,狄拉?”

“他走出去到街上,沿着人行道过去,突然招了部出租车跳进去。

“我假装视而不见直到计程车开走了好一段路,不过我记下了计程车车号。然后我冲出去,拼命想拦下一部计程车。”

“拦到没?”

“一部都没拦到。你知道,他走了大半条街然后拦下一部揽客的计程车,运气全都给他占去了。当然,他是算准了他会叫到车。”

梅森点点头。

“轮到我时,运气糟透了。有个人从餐厅里出来想叫部计程车,门房吹起哨子。当然下一部揽客的计程车为了讨好门房就牺牲掉我了。你的车子又在停车场里。”

“你把他跟丢了?”梅森问道。

“等一下,”她说,“你还没听我说呢。我跑到转角去好有机会拦到两方来的计程车。我等了又等,终于有部计程车从横向街道过来。我把它拦下来跳进去。

“我告诉司机,‘一部计程车刚从第八街开过去向右转。我想赶上它。我不知道它右转之后往什么地方开去,不过你尽速往第八街直开过去希望我们能赶上他。’

“计程车司机猛踏油门。我们一路疾驶过去,到转角处右转,沿着横向街道过去,司机对我说,‘你看见那部计程车时认得吗?’我说,‘我看到车号。是863。’”

“然后呢?”狄拉·史翠特停下来时,梅森问道。

狄拉·史翠特作了个厌恶的手势。“我就在车号863的计程车上。”

“什么?”梅森惊叫道。

“不错。那个男人拦下那部计程车,到转角处转个弯,再往前开个一段距离,付了计程车钱,上他自己一直都停在那里路边上的车。”

“噢——噢,”梅森说,“那么他一定知道你在跟踪他了。”

“我不认为他知道,老大。我想他只是预防有人跟踪他。当然,当他上计程车时他能向后观察街道。所以他才朝他想去的地方的相反方向走。那样他能确定任何跟踪他的人都不得不坐车子跟踪。”

梅森咯咯发笑。“至少我们不得不承认他精明,而你就坐在你想去跟踪的车子里,为这件事平添了不少巧妙的趣味。”

“我痛恨他把我当猴子一样耍。”狄拉·史翠特说。

“他不见得把你当猴子一样耍了,”梅森说。“他耍了他自己。”

“怎么会?”

梅森说:“这个女服务生跑出去因为她被某人吓着了。我们无从知道是什么吓着了她,或是谁吓着了她。但是现在我们知道了。”

“你的意思是说他自己败露出来了?”

“当然。他应用的一切蒙混的手法在在证明他是我们要找的男人。”

梅森走到雅座门口,招来莫瑞士·阿尔伯格。

“你有多少顾客是常客,莫瑞士?占几成?”

“相当不少。”

梅森说:“据我判断,一男一女,或是两男两女进来这里,他们要不是经人介绍这家餐厅就可能只是在找个地方吃饭,逛到这里就进来了。”

“不错。”

“就另一方面来说,”梅森继续,“单一的客人,一个单独来用餐的男人,很可能是个常客。”

“是的,我想是吧。”

“不知道你能不能告诉我刚刚坐在那边那个现在已经空着的桌位上,矮矮壮壮,眉毛有点粗浓的男人姓名。”

“噢,他?我注意过他,”阿尔伯格连忙说。“我无法告诉你;我不知道。我不认为他以前来这里吃过。”

“仔细看过他?”

“不太仔细。他的脸没仔细看。我注意他的行动。单独来的男客人你得小心:他可能想顺手牵羊闹事。如果他不闹事我们就不管他;如果他喝酒,吃女人豆腐,我们就采取行动。所以我们才注意单一的男客人。这一个我注意过——他不碍事。我真希望警方也跟他一样只管他们自己的事。”

梅森点点头。

“你为什么问?”阿尔伯格突然问道。

“我只是在想,”梅森说,“只是想知道一下他是谁。”

“为什么?”

“我觉得我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莫瑞士·阿尔伯格注视梅森的脸部几秒钟。“要命的是,”他严肃地说,“你我都想瞒住对方。我们俩没一个上垒。我们俩都对人性太清楚了。这是你所谓的平分秋色……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