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没有人死掉。就连睡得最久的园田总编也在十个小时后于医院清醒。是的,我们好端端地醒了。

只不过,这不是普通的午睡。这是一起案件。

当我在急诊室一角的病房内的推床上睁开眼睛时,身旁是我的妻子,加西也在。妻子双眼含泪,加西虽然慌乱还是满面笑容。

“啊,太好了。”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大家都没事,你放心吧,杉村先生。”

我无法立刻出声,喉咙好干,嘴里有胆汁的味道,唾液怎么会这么苦?

“听说是安眠药。”妻子握着我的手说,嗫嚅般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她一开口,就掉下一滴眼泪。

“你们喝的咖啡被人掺了安眠药。”

“听说分量多得足以把一匹马迷昏。”加西补充道,“但大家都平安无事。谷垣先生的头撞了一个包,小五有点呕吐。啊,总编还没醒,但她的呼吸和心跳都很正常。”

有人从身后呼唤,加西扭过头响应。

“啊,公司也来了不少人,我要去见他们。剩下的事你不用操心,杉村先生。”

他匆匆地走了。他没提美知香,美知香怎样了?

“那个女孩,美知香……”

妻子用力握紧我的手,试着对我一笑。“她也没事,是症状最轻的,刚才她母亲来过了。”

我目光游移,还是说不出话,嘴唇像是挂了重一百公斤的铅块。

“父亲正在路上。”

我闭上眼。如果能开口,我真想说:啊!好痛。今多会长御驾亲征吗?

“我想可能会上一下新闻,但那方面的事宣传公关部和社长室应该可以摆平,他们是专家。”

“桃子呢?”我问。

“在我哥那边。你别担心。”

护士过来替我量脉搏和血压,问我有没有感觉哪里疼痛。

“你慢慢地动一动手脚关节。”

接着又检查我的手臂和腿,确认有无瘀青。幸好我倒得很有技巧,浑身上下都没事。谷垣先生会肿一个包,大概是昏倒时撞到的吧,幸好只是肿一个包。

我抱怨嘴里发苦。

“哦,那是后遗症,服用安眠药或镇静剂常有这种现象,应该过一天就会消失。你会头痛吗?”

“感觉有点重重的。”

“那应该也是药效造成的,但如果痛得很厉害就得做检查了。”

“需要住院吗?”妻子问。

护士对含泪的她报以微笑:“我去问问医生。以现在的情况看来应该可以回家。不过……”说着,她瞄了一眼正传来人的声音的走廊,“警察也来了,好像正在轮番找大家做笔录,在笔录没做完之前,我想你最好在这里等一下。”

我实在很想趁岳父抵达前逃离这里,看来是不可能了。

“你要不要先坐着冷静一下?看你这副德行,会被勒令住院的可能是你。”

我慢吞吞地催促妻子。她的心脏虚弱,这话不是形容“胆子小”,而是她的心脏真的有毛病。

“对不起,吓到你了。”

“用不着道歉,这是无妄之灾。”她用手帕擦拭眼角,紧绷的脸总算有点放松,“不过,刚接到加西先生的电话时,我吓得心脏都快停了。”

“是加西通知你的吗?”

据说也是他发现我们像冷冻库里的鲔鱼一样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

“对,他虽年轻,倒是挺能干的。起先他说公司稍微出了一点状况,接下来在说明之前,叫我先做个深呼吸。”

我笑了。加西也知道我妻子体弱多病。但这种预告只会造成反效果吧。

“可加西先生不是叫我‘杉村太太’,而是喊‘大小姐’耶。”

“别看他那样,其实机灵得很呢。”

正在聊着,身穿病服、趿着拖鞋的谷垣先生出现了,头上还压着冰袋。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个身材娇小而丰满的同龄女子,应该是谷垣太太吧。

“啊,杉村先生也醒了。”说着,他咧出大大的笑容,然后立刻皱起脸,“噢,好痛。”

我们互相问候。谷垣先生爬上我旁边那张病床。

“刚才我就是睡在这里,我去照X光了。”

“这个人脑袋硬,所以骨头没事。”谷垣夫人逗趣道。她一笑起来就看不到眼睛,有张圆润亲切的脸。

“现在港中央分局的刑警正在给古屋小姐和五味渊小姐做笔录。”

谷垣先生说两人在走廊对面的那间病房。还没苏醒的总编被留在急诊室,据说还在接受心电图检查。

“因为园田小姐多喝了一杯。”

我们互相询问对方的感觉。据说当时谷垣先生他们也发觉咖啡特别苦,可总编表示就是爱这种苦味。

“真可怜,咖啡是五味渊小姐煮的,所以她有点慌了手脚,刚才好像还在哭呢。”

他说去病房探视过。我越来越担心了。

“既然正在做笔录,那我们最好也在场吧。小五又没有错,她也喝了咖啡。”

谷垣先生用空着的左手做出安抚我的动作。“那倒不用担心,我已经跟警方说过了,这是外人干的,我心里有数。”

“你的意思是……”

听到我这么问,谷垣先生一脸意外地瞪大眼睛。“这还用说吗?当然是那个女的。”

“你是说原田小姐吗?”

“不然还有谁?除了那个女的,不可能有人对我们下这种毒手。”

是原田泉潜入编辑部,把安眠药掺进咖啡里的吗?

“你不要妄下定论啦,老头子。”谷垣太太像斥责捣蛋的小孩一样喝止他。

谷垣先生却不肯让步:“本来就不可能有其他人嘛。况且那个女的也说过她有睡眠障碍。你忘啦,有一阵子,她不是常常迟到吗?我们一责备她,她就辩解说什么她是生病没办法,还说她可以拿医生证明给我们看。”

我没听说过。我警告她别再迟到时,她是跟我说有严重的低血压。她的借口显然是因人而异。“低血压”用来应付我或许管用,可是对老派的谷垣先生来说,有被驳斥为“你那是发懒”之虞。所以她才会搬出“睡眠障碍”这种更高级(虽然我不知道哪里高级)的字眼吧。

但就算她平时真的服用安眠药或镇静剂,我也不会觉得奇怪。如果情绪起伏那么激烈,成天用谎言来武装自己,想必会有相当大的心理压力而无法安眠。她可能真的在看医生。

事实上,能够尽快查明咖啡里掺的东西是安眠药还得感谢谷垣先生。加西从外面回来发现我们时,谷垣先生还勉强有点意识。

“头上这个包,就是我想要站起来时脚步不稳,一头撞上水泥柱的柱角造成的,痛得要命。但也因此让我没有完全晕过去。”

这种苦味、这种身体的沉重感与酩酊感,他说当下令他恍然大悟。“我内人有段时期也曾向固定看诊的医生拿过这种药。”

接下来由他太太说明。

“在我遇到更年期时,该怎么说呢?算是神经衰弱吧,变得很忧郁,连饭都吃不下。最痛苦的就是一到晚上便会胡思乱想,不安得几乎要心碎,怎么都睡不着。我先生也很担心,四处带我看医生,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大约两年吧,我都是靠安眠药入睡的。”

那种药,谷垣先生说“想试试看是什么滋味”,他也服用过。

“吃下去不到十分钟,身体就变得好像重达百吨,啪地往被窝里一倒,然后睡得跟死人一样。隔天,头痛嘴巴又苦,我真佩服我太太吃得下这种玩意儿。”

“可是,我倒是因此获得解脱。那叫什么药来着,你吃的那种还算是药效较轻的……”说着冒出一堆洋名。

原来还分那么多种啊。

忽然传来一声“打扰了”,病房门口站着两个穿西装的男人。一个没见过,另一个我倒是认识,是会长室“冰山女王”的直属部下。我记得他姓桥本,比我年轻。两年前今多财团的主业——物流部门的卡车在名神高速公路上发生车祸造成伤亡,就是他独自负责对外交涉。当时的经过我还曾经采访过,只是没能刊登在《蓝天》上。

前面这张陌生面孔是刑警,此人年约四十岁,板着一张下巴尖削、眉头深锁的臭脸,拿出警察手册表明身份。但一开口说话,声音却像配音员般柔和悦耳。

“我是港中央分局刑事科干员松井。这次真是无妄之灾,身体还好吗?”

我们异口同声地回答,要做笔录毫无问题。谷垣先生甚至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但就像算准时机似的,护士偏在这时过来喊他,说他得再做一次尿检。谷垣先生不情愿地被带走,他太太也向我行个礼便跟着走了,真是懂得察言观色。

“抱歉让我先说句话。”桥本向松井刑警致意后,把目光转向我,“鉴定人员现在正在编辑部做调查,但其他同事都在场,还是可以接电话。杉村先生,请问你今天本来安排了跟谁见面或开会吗?有没有什么地方必须紧急联络?”

“那倒没有,不要紧。”

“那就好。”

他那公事化的笑容无懈可击。以前总编曾说:“真正的宣传公关部成员和会长室‘直辖’的职员,必须外表亮眼体面才行。但重点在于又必须好看得无损知性形象,不会让人讨厌。”

桥本把视线转向我的妻子,彬彬有礼地鞠躬。“好久不见。四月时,在会长主办的赏花活动上曾见过您,我是远山的助理桥本。”

妻子客气地欠身回礼。“耽误你工作,给你添麻烦了。”

“不敢当。夫人,会长要我转告您。会长本来听到消息就急忙赶来,可是正逢年底路上塞车严重,接下来又已排满行程,只好中途打消来意。如果有什么事需要善后处理,命令我就行了,还请您尽管吩咐。”

“谢谢,要靠你了。”

妻子再次雍容大方地行礼。我暗自抚胸庆幸,幸好都内塞车,万岁。

“所以,恕属下斗胆僭越,必须以会长代理人的身份参与杉村先生和警方的会面,松井刑警也已经同意了。”

刑警似乎不在意,爽快地把手边的凳子拉过来坐下。妻子也请桥本坐下,但他就像恭谨的侍从般退后一步,挺起腰杆站得笔直。

长相凶恶、声音悦耳的刑警劈头就问我:“听说你是他女婿。”

“啊?哦,对。”

妻子用悄然相助的声音说:“我是杉村的妻子,也是会长今多嘉亲的女儿。”

“这样吗?那可是会引起大骚动,幸好不严重。”

他迅速地理出头绪,针对我经历的事一一发问。发问、回答、发问、回答,就像在放棋子,想必会交织成漂亮的黑白棋阵吧。但这不是黑白棋,一枚黑棋不可能扳倒所有白棋。

问话告一个段落,松井啪地两手一拍:“原来如此。我听刚才那位谷垣先生说,你们好像闹过人事纠纷?”

我点点头并开始说明。一边说,一边暗忖,松井对原田泉的问题显然已经很清楚了,清楚到不单是谷垣先生随口透露两句的地步。

于是,我慢半拍地醒悟:是桥本,他是“冰山女王”的心腹。我找岳父商量、得到岳父的全权委任、任务失败后又把烫手山芋抛回给岳父的这一连串问题,甚至包括我瞒着谷垣先生和总编的那封挑起战火的信,他肯定都知道,并且还告诉了松井。警方找我问话只是做个确认。

“在药物成分分析结果还没出来之前,当然不能妄下定论。”松井翻开记事本,垂落视线,“不过掺在咖啡里的,好像是一种叫作‘阿德维灵’的安眠药。那是没有处方便买不到的药品,据说药效比开给一般失眠症患者的安眠药更强。”

“既然分析报告还没出来,那怎么会知道药名?”

对于我的问题,刑警像要说“亏你能发现”似的挑起双眉。“是鉴定小组发现了这种药的包装。”

我和妻子面面相觑。

“就扔在你们的办公室——叫作编辑部吧——的茶水间垃圾桶里。一共两帖,药丸都被拿出来了,总共有二十八颗。一般使用量,成人是一次一颗,正如我刚才所说,药性很强,通常吃上一颗马上就会不省人事。”

“这是……怎么一回事?”

妻子不只是不安了,她很害怕。“那种东西扔在那里,表示是编辑部的人下的药……”

“不,还很难说。”刑警露出笑容。一笑,长长的牙齿就引人注目,很像吸血鬼。枉费他有副迷人的嗓音,这下子顿时魅力全消。“也有人认为,如果是自己人干的,不会做得这么草率。这种下药案件,通常都得从药物不知名的情况下揭开序幕,造成更强烈的不安与恐惧。正因为不清楚掺的是什么,自然无法做出正确处理。”

“那么,那个凶手算很好心喽。”

我妻子虽是不懂世间险恶的温室花朵,平时倒也看不出来。但一遇上紧急情况就会暴露这一点,给人一种“单纯得有点蠢”的感觉。

“与其说是好心,不如说是另一种恶意。”我努力掩护她,“在我看来,等于是在嚣张地放话说是我某某人干的。或者凶手故意把包装纸扔在那里,想要嫁祸给部门的同事。”

“这种解释也说得通。”松井说着点点头。连一直默默倾听对话、连一根睫毛也没动的桥本都微微地晃着下巴表示赞同。

“坦白说,这个原田泉小姐好像相当难缠,是吧?”

“非常棘手。”

“怎么样?谷垣先生坚称是她干的,杉村先生的看法呢?她是这种大费周章动手脚的人吗?”

我也说不上来。我陷入沉思,用问题代替回答:“这种案件,警方通常会怎么处理?”

“这是在食物中下药造成的伤害,已经算是标准的刑事案了。”

也就是说,加害者有可能遭到逮捕起诉。

“我觉得……她的确是个难缠的女人,但同时又非常胆小。”

“噢?”刑警扬声说。

“所以,我想她应该不至于做出这种触犯法律的行为。”

“说不定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构成刑事处罚的对象了。再不然,就是她以为今多财团一定会把事情压下来。”

有可能。原田泉对于今多财团好像抱有梦幻式的夸大想法,认为其具有封建领主或皇族般的绝对权力。其实那在现代这种商业社会中根本不存在。

“听起来,警方好像也已经盯上原田小姐了,是我想太多吗?”

松井看着桥本,桥本代替刑警发话:“老实说,事发四个小时之后,电视和网络正好开始报道这起事件……”

已经公开了吗?难怪岳父拼命想赶来这里。

“会长室接到一通电话。”

就算没听完全文,我也猜得出来。原来是这么回事。

“是她打的吧。”

桥本略微垂眼。“对方指名要会长接电话,所以是远山接的。那声音听起来是一个非常亢奋的女人,据说激动得一开始甚至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她之所以激动,是像我先生刚才说的,打来示威吗?”

妻子的问题令桥本浮现苦笑。

“那当然也是部分原因,但她好像也有点惊慌。大概是没想到事情会闹到上电视这么严重吧。”

连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但那一瞬间,我只觉如坐针毡,一想到原田泉惊慌失措打电话的声音以及脸上的表情,我就替她感到羞耻。

“确定是原田泉,没错吗?”

“她报上了姓名。”

“实际上这已经被视为犯案声明了。”松井刑警说,“所以我们前往她在履历表上填的住址调查,但她不在那里。”

“那,她搬家了?”

“应该说是趁夜潜逃吧,家当都原封不动地留着。据房东说,她好像还欠了三个月房租,手机也打不通。”

她会上哪去呢。有地方收留她吗?

“你们和原田小姐的老家联络过吗?”

“没有。一时间还查不出地址。”

“她已经成年了,像这种公司内部的纠纷的确没有必要请家长过来。”

可这次是刑事案。

“我们也正在调查,我想应该不用多久就能见到她父母。她也有可能逃回老家去了。”

我正想发问,妻子已抢先替我说出口:“请问,她被通缉了吗?”

刑警不置可否地歪起脖子瞄了桥本一眼。“总之必须先找到她本人问清楚,所以暂时还不会用那种方式。况且鉴定小组也还在勘验。”

轮到谷垣先生做笔录,这次换我们识相地离开。桥本脚步轻盈地凑近我:“记者会等媒体应对方面一概由我们处理,包在我身上。如果有记者来骚扰,请对方直接找公司宣传部。”

他以虽然细微但我身边的妻子也听得见的音量低语,妻子似乎松了一口气。

我和妻子一起去美知香与小五的病房探视。两人并排躺着,病床中间放了把凳子,古屋晓子坐在那里。

“杉村先生!”

小五一看到我,又开始哭哭啼啼。她不断地重复着说对不起。美知香一脸困扰地笑着说:“五味渊小姐从刚才就一直这样,我都已经告诉她这不是她的错了。”

“可是,煮咖啡的人毕竟是我。”

“你又没放安眠药。”

她们好像已经混得很熟了。古屋晓子也以母亲的眼神望着哭泣的小五,看起来不像在生气。

即便如此,我还是得道歉。“这次,让令爱卷入这场风波,真的很抱歉。”

妻子也陪我一起欠身致歉。

古屋晓子站起来,急忙拼命摇手。“我说过了,这也不是杉村先生的错。”

“对呀对呀。”

“可是,呃,我怕又勾起你们不愉快的回忆。”

古屋晓子的父亲就是被下了毒的饮料害死的。现在听到女儿美知香也喝了来历不明的东西不省人事,那一瞬间不知受到多大的冲击。即便得知那是安眠药,女儿平安无事,心情起伏后必然余波荡漾。就算她破口大骂,叫我滚出去,我也无话可说。

“美知香和我都没事。”

古屋晓子好像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成熟,她应该也是个坚强的女子吧。

“况且,是这孩子自己卷入麻烦的,该道歉的是我。”她回头瞪了美知香一眼,“居然还在人家上班的时间擅自跑去打扰。”

美知香吐了一下舌头。“听说是那个人干的,就是趁我和杉村先生在楼下咖啡店时偷拍照片然后逃跑的那个人。那个女的到底是什么人?”

看来还没有人把事情全貌告诉她。于是我扼要说明。小五大声擤鼻涕的声音和抽泣声成了伴奏,妻子轻抚着小五的背。

这时,敲门声再次响起。还没应答,门已倏然开启。

“啊,是阿省!”小五喊道。

忽然受到注目,秋山省吾一脸愕然地站着。他的装扮比上次更邋遢,皱巴巴的破牛仔裤露出膝盖,头发也是乱七八糟,满脸胡茬。

“你搞什么鬼,原来还活着啊?”

“我还活着哩。”

小五本来好不容易要收住的泪水又泉涌而出。

“一接到警方的电话,阿姨都吓昏了,姨丈也慌了手脚,急忙打电话找我。我一时无法脱身,费了好大力气才赶过来。”

“啊!我妈还好吧?”

“被救护车送走了,搞不好比你还严重。”

小五“啊啊啊”地发出一阵呻吟。秋山笑着补充道:“笨蛋。是贫血啦,只是贫血。既然那么担心就不要随便卷入这种麻烦。连我都忍不住在一瞬间想象你的葬礼了。”

妻子拉拉我的袖子,眼睛瞪得老大。这就是秋山省吾,那个写强硬派文章的人?就是这个如此年轻、说话如此粗鲁的人?

“简直像个瘦巴巴的当红美容师。”

“说得好,赏一个坐垫。”

美知香好奇得双眼发亮,古屋晓子一脸困惑。和小五你来我往地斗完嘴之后,似乎忽然恢复正常的秋山也变得很不好意思,于是我一一帮他们介绍。

哇,名人,美知香很兴奋,病房里顿时热闹了起来。虽说没有生命危险,我们毕竟经历了一场异常体验,大概是惊吓过度才会变得这么亢奋。

不管怎样,总之大家平安就好,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