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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蜂须贺抬起头问:“您为什么不告诉警方这些事情?”
近内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说过了。”
“说过了?”
“我已经试过很多次告诉警方、有关的人,省吾不是凶手,不过根本没人肯听我说。”
“……”
近内将整个酒杯握在掌心“呵”地笑了一声。
“所以一切都是徒劳无功。刚才我说给你听的全都是我反覆思考归纳出来的,也是一名父亲为了坚持亲生儿子无罪而思考出的结论。”
“怎么会这样……”
“唉,就是这样,这就是事实。即使我说了省吾既然设计了不在场证明,事后却自杀未免太不自然,但只要对方一说,但是省吾不就是这么做了吗?我也就无话可说了。我们也无法以常理判断自杀者的心理状态,再说就算是中学生也可能有人会在自杀前将鞋子摆整齐。那么省吾又为什么不逃?因为他心情太过混乱,根本不曾考虑过逃跑。一年C班教室里的桌子为什么没翻倒?因为省吾作案时太匆忙,没注意到——所有的疑点都有办法说明。就像我刚才告诉你的,这个案件可以找到这些疑点,而这些疑点也可以解释。这一切都只是存在于我脑中的想法,而且还模棱两可怎么说都有它的道理。”
“太奇怪,这太奇怪了。既然怎么说都有道理……那么为什么只有对方的道理才是道理?”
看着忿忿不平的蜂须贺,近内比什么都高兴。
“因为对方有物证。”
“物证……”
“是啊,收录音机是省吾的,所以省吾是凶手。因为省吾的口袋里有一百万现钞,所以省吾是凶手。”
“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
近内点头同意道:
“是啊,的确很过分,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为省吾洗刷冤屈,否则我太对不起他了。”
“……”
蜂须贺又沉默了罢。
近内从沙发上站起来,到房间角落的柜子上拿了拆信刀,打开葡萄干奶油的包装纸,从一大块年轮状的奶油切下一小块送进嘴里。
“请让我帮点忙吧。”
蜂须贺下了决心似地说道。近内听了微笑颔首。
“谢谢。”
“或许我没办法帮上什么忙,不过听了您这么说,我觉得这一切真是太让人生气了。不该发生这种事的,不,我绝对不能容许这种事。”
蜂须贺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伸手擦了擦嘴边的残酒后,吐了一口长长的气。接着他又打开威士忌的瓶盖,往在酒杯里加酒,倒了一半手却停下来。
“不过……该怎么做才能证明省吾的清白?”
近内点点头,又切了一块葡萄干奶油。
“这件事的确不简单。我想过各种方法,但大部分都无法实际证明,而且我实在有点过火,所以现在已经是人人喊打了。”
“人人喊打……”
蜂须贺似乎理解了近内的意思是,他“嗯……”地沉吟了一声双臂在胸前交叉,往后倒在沙发上。“啊。”他突然抬起头说:“您不如把这些内容写下来罢?”
“写下来?”
“是的。”
蜂须贺用力的往前探出身子。
“您将目前的想法整理归纳后,向社会大众提出所有可疑之处吧。如此一来必定有相同意见的人出面,警方也会……”
“不,这可不成。”
“不成?为什么?”
“我不想用这种方式好。不好意思,但这不成。”
“这样啊……不过……”
近内还是摇头拒绝。蜂须贺起先还不死心搔着后脑袋,最后还是一脸失落地倒回沙发。
接下来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
“不好意思。”蜂须贺打声招呼后掏出香烟点燃,用力吸了一大口,一股熟悉的气味刺激着近内的鼻腔。
“对了,”
近内开口问了恰好想到的事。
“你知道什么是巧克力游戏吗?”
“巧克力游戏……那是什么?”
蜂须贺一脸不解地反问。
“你曾经听过这个游戏吗?”
“巧克力游戏?嗯……是哪种游戏?”
“我不知道。我推测这一连串案件背后的起因就是这个巧克力游戏。”
“……”
蜂须贺茫然地望着近内,他完全不懂近内这番话的重点。
“我跟省吾吵架的那天,你正好来我家吧。”
“您是说省吾差点引起火灾的那一次吗?”
“没错,其实那天省吾在自己房里烧掉一本笔记本。”
“笔记本?什么样的笔记本?”
“我不知道,但是封面上写着‘巧克力游戏’几个字。”
“巧克力游戏……”
“其实我并没看到完整的部分,我手边收着的是——等我一下。”
近内说完起身,走到二楼书房,从书桌抽屉拿出一只信封回到楼下,接着又从信封里将一小片尚未烧尽的封面纸张倒在茶几上。
“克力……”
蜂须贺看了一眼那张纸片后,又看着近内。
“这就是那个游戏?”
“是的。我曾到过省吾的学校,问他班上的同学他平常跟哪些人比较要好,结果那个学生说溜嘴地回答是玩巧克力游戏的那群人。”
“说溜嘴?”
“对,我有这种感觉。在那之后我见到浅沼英一时,也问过他什么是巧克力游戏,但英一先是一脸错愕,然后什么都不说就跑掉。还有听说贯井直之被杀那一天离开家时带着一本笔记本,不过之后却完全没找到那本笔记本。”
“所以这个就是那笔记本?”
近内点头说道:
“我猜这就是省吾烧掉的那本笔记本。当然巧克力游戏与案情相关只是我个人的猜测,并没有任何证据。而这未烧尽的封面纸张封面写着巧克力游戏,也只是我的猜想,或许事实根本不是这样。只不过省吾是在贯井直之遇害隔天烧掉笔记本的,所以我才特别在意。”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蜂须贺盯着手上那张小纸片。
“你从巧克力游戏这个名字会想像它是什么样的游戏?”
“这个嘛……”
蜂须贺将那张小纸片还给近内,按熄香烟。接着又拿起酒杯,目光游移。
“我小时候猜拳时,出剪刀赢时会‘巧、克、力’前进六步。”
“这什么游戗?”
“咦?您不知道吗?就是大家在同一个起跑线,猜拳赢的人就能前进,但前进的步数会因为赢的方式,取其谐音而有所不同。出剪刀(chock)赢的就‘巧、克、力’前进五步,出石头(gu)赢的就是‘固力果’往前三步,出布(pa)赢的是‘凤梨’同样也是走六步。在这个规则下,先抵达终点的人就赢。后来还衍生出很多不同版本,像是放学时输的人要帮对应人数的同学背书包之类的,有好多花样。”
“是吗?我老家那里没有这种游戏呢。”
不过,近内并不认为是这样的游戏,如果是这类游戏没必要保密,也不可能导致杀人案。
蜂须贺大概也有相同想法,他一脸难为情地摇头说道:“我想应该也不是那个……”
他一边摸着脑袋一边说道。
“哪个?”
“我是想现在的中学生都很早熟,所以讲到巧克力,我最先想到的就是情人节。”
“情人节啊……”
“是啊,每到情人节女孩子都会送巧克力给喜欢的男生,省吾他们会不会把这个当成什么游戏呢?不过这也说不通,又不是在巧克力里下毒的案子。”
蜂须贺说完后大概是发现自己口无遮拦,连忙对近内赔个不是。
到底是什么?
近内只有这一点怎么想也想不透,巧克力游戏到底是什么样的游戏?
“我想说不定是现在孩子之间流行的游戏,我再查查看。我回出版社之后也会问一问,或许有同事听过。”
“那就拜托你了。”
近内又提了另一件事。
“我还有个问题想听听你的高见。”
“什么事情呢?”
“你认为叫‘杰克’这种绰号的大概是什么样的孩子?”
“杰克?什么意思?”
“这也跟案子有关。”
近内告诉蜂须贺,贯井直之在案发前一天全身发抖地说了“都是杰克害的”一事。
“杰克吗?原来如此,既然贯井直之这么害怕那个杰克,我想杀害他的凶手就是这家伙了。”
“我倒也不是百分之百确定,但我想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
“杰克,杰克……”
蜂须贺了一边摇头一边在口中反覆这个字眼。
“比方像个子虽小却异常强悍的人?”
“……”
近内不解地看着蜂须贺,后者呵呵地笑了几声。
“就是杰克与魔豆啊,我从那个故事联想来的。”
“这样啊。个子虽小却很强悍……原来如此。”
近内想着有谁符合这种特色?喜多川勉个头不小,菅原玲司吵起架来的确强悍,但他也不算小个子……“不过绰号大多是从名字的谐音或给人的感觉而来的吧。”
“是啊,听说班上同学都叫省吾‘阿近’。”
“原来如此,姓近内所以叫‘阿近’吧。至于我呢,有一些人会开玩笑叫我‘小六’。”
“因为蜂须贺小六吗?”
“那可是个落魄武士耶,真是的。”
“不过他也是个首领啊。”
“也对,哈哈哈……至于杰克嘛。”
蜂须贺像个傻瓜似地笑了一阵子后又重新思考。
“会不会是长得像扑克牌里的杰克?”
“这样吗?那会是什么样的长相?”
“脸型有点扁平,不过长得还不错,一头长发。有些蓄了胡子,有些没有。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嗯……近内脑海中浮现省吾班上同学的脸孔。不过长相这种事情见仁见智,每个人的感觉都不一样,况且就算说扑克牌上的人物,他也想不到相似的长相。
“唉,我这个人呀……”
蜂须贺忍着笑意地倒回沙发上。
“动不动就想到马。”
“马?”
近内一问,蜂须贺连忙摇手说道,“不、不,没什么。”
“不好意思,我应该要认真一点。”
“不要紧,怎么了?你为什么想到马?”
“其实是有匹马就叫杰克波特。”
“哦,是赛马吗?”
“不好意思。我应该要从中学生的角度来看才对,我真糟糕。”
蜂须贺难为情地抓了抓头。
近内心里顿时有个想法。
“不,等一下……”
“怎么了?”
那是——
近内心头一惊,抬起头来直盯着蜂须贺。
“你是说赛马吗?”
“不,我是开玩笑的。中学生怎么可能用赛马的名字帮朋友取绰号呢?”
“不是这样。”
近内确认着自己的记忆。
没错,浅沼辉代确实说过。
——还堆了很多马报……
近内双眼圆睁。
那么,巧克力游戏指的是……他用力甩甩头,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中学生可能玩那种游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