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第三个人物

    斜视眼偷偷盯了尸体一眼,重重吐了口痰。惨白的尸体突然使他害怕起来,为了摆脱这种恐惧心理,他又点燃了一支烟。借着火光看表,已经过了四点,同伴去开车好久了。

    “真他妈的,怎么还不回来?”他嘟囔着朝外走去,可能是车子出故障了。

    公寓后面的木板房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在黑暗和静寂中,二十米距离外的木板房显得特别怪异,只剩十米距离了,他小心谨慎地靠过去。

    “大哥!”

    没有应答。

    “大哥!小胡子大哥!”

    到了门口,喊得更响,还是没有反应,他一把拉开房门。

    “大哥!”

    斜视眼拿出打火机点亮,首先看到的是车子正前方的玻璃窗,他向着驾驶座走过去,浑身发抖,以致于手里的打火机掉了下来。

    伸出手去开驾驶座一侧的车门,车内灯亮了,他颤抖着站起来。就在这一瞬间,他看到了可怕的一幕。小胡子的脑袋完全被捣碎了,一张脸扭曲得几乎认不出来,斜视眼反射性地亮出匕首。

    “是谁?快出来!”

    角落里什么人也没有,凶手好像已经逃走了。

    冷汗不停地流下来,他重新看了一眼小胡子,微微抬起右手又掉下去,好像还没有完全断气,斜视眼跪下来拉起小胡子。“大哥!大哥!你醒醒!是谁干的?”

    小胡子微微动了动沾满鲜血的嘴,往外翻的眼睛茫然地看着空中,斜视眼把耳朵凑到他嘴上,过了一会儿,传来时断时续的声音。

    “……玫瑰……玫瑰的……”

    除此之外,再也听不到什么,嘴巴歪在一边,断了气。

    斜视眼站起来,接着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向公寓。

    崔九在妻子画像前摆了第二朵玫瑰,一边把鲜艳得像要燃烧起来的玫瑰花插进白色花瓶,一边流泪。

    “亲爱的妻子,现在第二朵玫瑰盛开了。没有了你,我能做的只有不断让玫瑰盛开,这已经成了我的生存目的,除了这个,我还能给你什么呢?这是我的心血,请收下!”他站起来,把挂在墙上的杀人二号的画像用红笔重重划掉,第二次追踪结束了。

    他抽着烟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焦躁不安。无意间看到挂在墙上的镜子,吓了一大跳。镜子里的人完全是另外一个人,和自己记忆中的样子一点也不一致。他无法想象人的样子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生变化。脸比以前更瘦了,原本温顺的眼睛露出凶光。由于紧张,身子蜷缩着,再也不复原来温柔闲适的样子了,镜子里看到的是一个仅仅依靠憎恶和报仇而活着的人,他被自己吓坏了。

    他跌坐在角落里,把头深深埋进膝盖,心里第一次产生了疑问:是不是要继续杀下去?把他们全部杀了又能留下什么呢?留下的只有报仇的虚无感。他摇摇头,不,应该杀死他们,剩下的五个人也该死。不能半途而废,怀孕三个月的妻子被他们轮奸后,成了哑巴,后来又自杀了。梦一样甜蜜的五个月的新婚生活就像泡沫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妻子走了,剩下我一个人孤独的活着,只有把他们都干掉了才能开始我的新生活。他叹了一口气慢慢站起来。

    在H公寓区内发现了两具尸体。

    这里本来是H建设公司建造的公寓,因为地势太低,夏天严重进水,很晚市当局才宣布拆迁,H建设公司也倒闭了。现在只剩下一些实在无处可去的几户人家,其他都空着。

    五月十四日下午一点左右,以吴奉岩为首的一群杀人课刑警来到了现场。

    报案的是市拆迁组,一个组员在工寓现场勘察时发现了两具尸体,刚看到躺在工寓入口处的年轻女人的尸体时,又害羞又恐怖。死者确认无误是尹美淑,脖子上有血痕,可能是用细绳勒出来的,鼻梁上的伤很可能是被香烟头烫出来的。

    吴刑警也马上认出了木板房里的尸体,虽然这张脸是第一次看到,却一眼能看出正是尹美淑说的梁仁植介绍她认识的人。

    看着两个人的尸体,吴刑警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些现象。和尸体一起发现的普尼车,经查明是十天前失窃的车。

    吴刑警手里握着沾满鲜血的折断了的木棍,断定这两起凶杀都是发生在公寓区内。但是还不能确定是否同一个人所为。从尹美淑的裸体看来,她的衣服应该还在这公寓的某个地方,那个地方很可能就是出事场所。

    他们马上开始一家家地搜查公寓,一共是两千家,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杀人课的十名刑警和增援的五十名巡警开始一起搜查起公寓来。

    两个小时后,在E洞五零九号发现了像是尹美淑的衣服,根据被带到现场的经理的证言,确实是尹美淑的。

    五零九号室内像修罗场一样混乱,各种酒瓶和罐头扔得满地都是,烟灰缸里烟蒂满满的。共有三个房间,大间里胡乱堆着一床脏毯子,小房间里有一张床,另外一间房里也有一张,却不是普通的床,而是妇产科病房里用的分娩床,吴刑警不明白为什么这种床会在这里。

    过了一会儿,他在床底下发现了一个木棍,长约三十厘米,很粗,根部做成男人性器具模样,上面沾满了鲜血,他凭着直觉想象那些场面,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因为面临拆迁,公寓里没有管理人员,所以也无法知道住的是什么人,似乎是擅自在空公寓里住下来的。

    “由建设破产,我们钱也收不回来,实在无处可去只好留在这里,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倒霉的事情?市里来拆迁也没用。我们也不知道五零九号有没有住人,大家各过各的,谁也不认识谁。”一个住在公寓里的中年男人这样说。从烟蒂上唾液及指纹的分析结果来看,五零九号住着好几个人,指纹中有尹美淑的,也有小胡子的。

    吴刑警断定五零九号是某个犯罪团体的秘密据点,他们逃得很匆忙,房间没有整理,可以做物证的东西扔了一地,为什么逃得这么匆忙?紧接着梁仁植,他的同伙也被杀了,手法跟梁仁植一样残忍,是同一个人干的吗?是不是他杀死了尹美淑?好像不是。尹美淑很有可能是在五零九号被剥光了衣服后被勒了脖子杀死的。她被杀的理由是什么?是不是因为她认识小胡子,又通过梁仁植知道组织的事情而被杀人灭口?小胡子是为了搬尸体而去开车子的,隐藏在那里的第三个人物用木棒把他砍死了,最后知道小胡子已死的五零九号一伙人惊慌之下迅速逃窜。

    那么是第三个人物向他们这个组织挑战?刹那间,脑海里闪过戴眼镜的丑男人的影子,他是谁,因为什么理由要向组织挑战、一个个杀死他们呢?真是令人惊叹的推理,其实只要往深处想一想就能明白。

    调查了在五零九号采取的指纹,竟然都是没有记录的,无法查明身份。那一天,吴刑警终日沉浸在思考中,第二天,即五月十五日,他才下达了命令。给予他灵感的是在五零九号房间发现的分娩床和沾血的木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