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博斯把烟头扔进帕克中心门口的喷泉,那是殉职警察纪念碑建筑群的一部分。他推开玻璃门走进帕克中心,向前台的警员出示了警徽,然后朝电梯走去。黑色的瓷砖地面上画着一道红线引导访客前往警察委员会的听证大厅,一道黄线指向内务处,还有一道蓝线引导想要加入警队的申请者。警察们有个传统,就是等电梯时站在黄线上,这样去内务处的市民就不得不绕着他们走——那些市民通常都是去投诉的。这个传统还包括对那些市民怒目而视。

每次等电梯,博斯都会想起他在警察学院时参与的一场恶作剧。有一回他和另一个学员喝醉了酒,在风衣底下藏了几把刷子,还带上了几罐黑色和黄色的油漆,凌晨四点溜进了帕克中心。那是一次迅速又大胆的行动,博斯的同伴用黑漆盖住了地上的黄线,博斯用黄漆画了一条线,经过电梯,穿过大厅,进了男厕所,最终指向一个小便池。这场恶作剧让他们成为班上的传奇人物,甚至在老师那儿也成了名人。

博斯在三楼下了电梯,走到抢劫凶杀调查处。这儿现在空无一人,大多数抢劫凶杀调查处的警察都严格遵守早上七点到下午三点的上班时间,这样工作就不会妨碍他们从事副业。抢劫凶杀调查处的人是警察局的精英,所有最赚钱的副业都被他们包揽:为来访的沙特王子开车,给制片厂老板当保安,给拉斯维加斯一掷千金的大富豪当保镖——赌城警察局禁止当地的警察干兼职,所以这个肥差就留给了洛杉矶警察局。

博斯刚被提拔到抢劫凶杀调查处时,处里有好几位三级警探曾为霍华德·休斯当过保镖。每当他们谈起那段往事,仿佛认为那才是在抢劫凶杀调查处工作的意义。这儿的工作是他们实现目标的捷径——为某个精神失常的亿万富翁当保镖的敲门砖。其实那个亿万富翁又需要什么保镖?他根本哪儿也去不了。

博斯走到房间最里面,打开一台电脑。等待显示器开启的片刻,他点燃一根烟,从衣兜里掏出了埃德加给他的那份报告。报告本身没什么意义,此前没人翻开,没人调查,没人关心。他注意到它是在警察局里填写的——汤姆·切罗内到过北好莱坞分局,在前台报的案。这说明报告极可能由一个实习期的新手或一个懈怠的老家伙所写,他们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不管怎样,报告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成了例行公事。

切罗内自称是卡明斯基的室友。根据报告上的简单描述,报案两天前,卡明斯基告诉切罗内,她要去日落大道的凯悦酒店和一个不知道名字的陌生男子约会,但愿他不是个变态。之后她再也没回来,切罗内有些担心,于是报了警。警员填了报告,交给北好莱坞的警探,结果石沉大海。报告后来又被转送到洛杉矶警察局的失踪人口调查组,那儿有四名警探,负责处理这座城市每周收到的平均六十份失踪人口报告。

实际上,这份报告和其他报告夹在一起,从未被翻开看过,直到被埃德加和他的伙伴摩哥找出来。这些还不是让博斯心烦的事,不管是谁,只要花两分钟看看这份报告,就能猜出切罗内根本不是什么室友。博斯推算,在切罗内报案时,卡明斯基早已遭受不测,被埋进混凝土很久了,所以即使接到报案马上行动也于事无补。博斯在电脑里敲进了托马斯·切罗内这个名字,在加州司法部信息网里搜索。他找到并且猜对了,电脑显示切罗内四十岁,在过去许多年里曾因拉皮条九次被捕,因组织卖淫两次被捕。

这个切罗内是个皮条客,博斯很清楚,他是卡明斯基的皮条客。博斯发现他因为上一次犯罪正处在三十六个月的缓刑期内。他取出自己的黑色电话簿,把办公椅滑到一张有电话的办公桌前,拨通了县缓刑部门的电话,向接电话的值班人员报出了切罗内的名字和司法部识别号。值班人员查到了切罗内的现居住地址。看来这个皮条客越混越差,自从卡明斯基去了凯悦酒店再也没回来,他也从影视城搬到了凡奈斯。

挂断后,博斯想给西尔维娅打个电话,又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明天钱德勒很可能把自己请上证人席,要不要让她到场,目睹自己在证人席上被钱德勒逼入绝境。他决定还是不打了。


切罗内住在塞普尔韦达大道的一间公寓,那是一片妓女明目张胆接客、毫不遮掩的地方。天还没黑,博斯一数,两个街区长的一段路零星站了四个女郎。她们穿着露背吊带衫、超短热裤,在有车经过时像搭便车的人一样伸出大拇指,但显然她们只想搭车拐进停车场去做皮肉生意。

博斯把车停在范艾雷公寓对面的路边,这儿就是切罗内向缓刑监督官汇报的住址。墙上的门牌号有几个数字已经脱落,但依然可以辨认,因为烟尘把墙上其他地方染成了肮脏的浅黄色。这个地方需要重新粉刷、更换玻璃,墙上的裂缝要用石膏堵住,也许最好换一批租客。

走过大街时博斯心想,其实不如把这片彻底拆除,重新盖楼。公寓楼正面的防盗门一旁列着租户的姓名,切罗内的名字就在其中。他按下六号公寓的门铃,没有回应,于是点燃一根烟,打算在附近多待一会儿。他数了数租户的名字,一共有二十四间公寓。已经六点了,到了人们回家吃饭的时间,等一等总会有人露面。

他离开大门,回到路边。人行道上有一幅涂鸦,全都用黑漆画成,那是本地帮派的名称。还有一句用大写字母拼成的话,写着:“你会是下一个罗迪·金吗?”博斯心想,这么有名的一个名字,几乎随处可见,随处都能听见人说,竟然还有人写错了。

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小孩来到铁栅栏门前。博斯算好时间走了过去,等女人打开门时他刚好走到门口。

“你见过汤米·切罗内吗?”他走到女人身边问。

女人忙着照顾几个孩子,没工夫回话。博斯走进院子,先熟悉了一下环境,寻找贴着六号的那扇门——切罗内的公寓。院子里的水泥地上也有涂鸦,画着一个博斯不认识的帮派徽记。他在一楼最靠里的那扇门上看到了“6”,门前放着一个烧烤架,窗户下方还停着一辆带辅助轮的儿童自行车。

自行车不符合切罗内的身份。博斯往窗户里看,可窗帘拉上了,只留下一道三英寸宽的缺口,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他敲了敲门,习惯性地站到一侧。一个墨西哥女人打开了门,她看上去已有七八个月的身孕,身上穿的粉色睡衣有些褪色。博斯看见这个身材矮小的女人身后有一个小男孩,正坐在客厅的地板上,看着黑白电视里的西班牙语节目。

“你好,”博斯用西班牙语问,“汤姆·切罗内先生在吗?”

女人瞪着博斯,眼中充满了恐惧。她垂头耸肩,显得更加矮小,还用胳膊护住隆起的肚子。

“我不是坏人,”博斯说,“我是警察,我找托马斯·切罗内,他在这儿吗?”

女人摇摇头,就要把门关上,博斯伸手挡住了门,绞尽脑汁用自己仅会的西班牙语问她认不认识切罗内、他在哪儿。女人说他每周只来一次,来取邮件、收房租。她后退一步,指了指简易桌上的一小沓邮件。博斯看见最上面一封是美国运通的信用卡账单,是金卡。

“有他的电话吗?我有急事。”

女人垂下头,回避博斯的目光。她的犹豫正好说明她知道电话号码。

“帮帮忙。”

女人让博斯稍等,走进了屋里。女人离开后,坐在地上的男孩转过头来看着博斯,博斯能看出来电视里正播着某种竞猜节目。他觉得不自在,转而看向院子,回头时发现男孩正朝他微笑,把手比作枪的样子,嘴里发出砰砰的声音,还咯咯直笑。这时女人拿着一张纸条走了出来,上面只写了一个本地的电话号码。

博斯把号码抄在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跟女人说他要拿走邮件。女人转身看了看简易桌,嘴里念念有词,好像是说她要坐在邮件上,不让他拿走。博斯告诉她没关系,最后她终于拿起那沓邮件递给了博斯,眼中再次流露出恐惧。

博斯退了出去,正要离开,忽然又停下来回头看着女人,问她租金是多少。她说每周一百美元,博斯点点头离开了。

回到大街上,博斯在隔壁公寓楼前找到一部公用电话,拨通了市区的呼叫中心,向接线员报上了刚拿到的号码,让对方查一下地址。等回话的空隙,他回想起刚才那个孕妇,不知道她为什么留在这儿,难道她在故乡墨西哥的某个小镇遇上了麻烦?博斯知道,对有些人来说,光是来这儿的旅途就已经历尽艰险,所以他们根本不会回去。

博斯正在翻看切罗内的邮件,一个“搭车女”走了过来。她穿着一件橙色的背心,挺着隆过的胸脯,牛仔短裤裁剪得非常短,露出大部分大腿,连白色的裤兜也露了出来。她带着一副倦容,看起来像个白粉妹——为了吸上一口可卡因,愿意随时随地做任何事情。她的容貌已经凋零,但博斯觉得她可能还不满二十岁。她说:“嘿,亲爱的,想约会吗?”

博斯有点惊讶,笑道:“你得更谨慎一点,你不想蹲监狱,对吧?”

“哦,见鬼!”她说完转身就走。

“等一下,等一下,我认识你吗?啊,我见过你。你叫……叫什么来着,姑娘?”

“听着,伙计,我不跟你废话,也不跟你上床,我得走了。”

“等等,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是觉得咱俩见过。你是汤米·切罗内的姑娘吗?是吧,咱俩一定是在他那儿见过。”

听到这个名字,女孩稍稍放慢了脚步。博斯甩下电话赶紧跟了上去,电话悬吊在电话线上摆动着。她停了下来。“听着,我已经不跟汤米混了,好吗?我还有事。”她扭过身子,朝着街上往南开的车伸出拇指。

“等一下,我有点事要问你。告诉我汤米现在在哪儿,我有事找他。”

“什么事?我不知道他在哪儿。”

“几年前有个女孩,叫贝姬,你记得吗?金色头发,喜欢口红,和你一样隆过胸,她可能用过玛吉这个名字。我找她。她当时在汤米手下干活,你记得她吗?”

“那会儿我来都没来,再说我都四个月没见过汤米了。你在胡扯。”

她走开了,博斯在后面喊道:“我给你二十美元!”

她停住了,走了回来。“要干吗?”

“给我地址。我没跟你胡扯,我要找汤米谈谈。”

“好吧,给我。”

博斯从钱包里掏出二十美元递给她,忽然想到凡奈斯纠察队很可能就在某处盯着,纳闷为什么他会给一个妓女二十美元。

“去绝景公寓试试。”她说,“我不记得门牌号什么的,但他就在顶层。别跟他说是我告诉你的,不然他会弄死我。”

她把钱收进钱包走开了。博斯不必问她绝景公寓在哪儿。他目送她拐进两栋公寓之间的巷子消失了,很可能是去买毒品了。他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要给她钱,而不给六号公寓的那个孕妇。他回到电话旁,接线员已经挂了电话。

博斯重新拨通呼叫中心,从接线员那儿问来了号码对应的地址——谢尔曼奥克斯街区,塞普尔韦达大道,绝景公寓P-1套间。刚刚的二十美元打了水漂,成了别人的毒资。他挂了电话。

他在车里翻完了邮件,一半是垃圾邮件,剩下的一半是信用卡账单和共和党候选人的广告。还有一张来自《成人影片演员指南》颁奖晚宴的邀请函,晚宴将于下星期在里西达举办。

博斯拆开装有美国运通信用卡账单的信封,一点也没把这一违法行为放在心上。切罗内是个处在缓刑期的罪犯,还对监督官撒了谎,一定不会投诉。这个皮条客当月花了一千八百五十五美元五美分。账单有两页,博斯看到有两张飞往拉斯维加斯的机票,两项“维多利亚的秘密”的消费记录。博斯知道维多利亚的秘密,他偶然在西尔维娅那儿看到过女式内衣的邮购产品目录。在一个月内,切罗内邮购了将近四百美元的女式内衣。在缓刑部门登记的那间公寓被他转租给了可怜的孕妇,收来的租金却被拿去给妓女买内衣。一想到这儿博斯就怒火中烧,不过他有了一个好主意。


绝景公寓绝对是加州最理想的寓所,它沿着一条商业街而建,租客出了公寓就能直接到商业街,完全用不着南加州文化和人际交往的主要工具——汽车。博斯把车停在商业街的车库,从后门走进大厅。大厅地上铺着意大利风格的大理石,中间摆着一架自动钢琴。博斯听出正在演奏的是凯比·卡洛威的名作《来我家的人都要用餐》。

电梯间的安全门旁有一本电话簿和一部电话,P-1套间对应的名字是“孔茨”,博斯觉得这个姓氏一定是圈内才懂的笑话。他拿起电话,按下了号码。接电话的是个女人,博斯说:“美国快递公司,有你的快递。”

“呃,”女人问,“谁寄的?”

“嗯,上面写着……这字迹我认不清,像‘维克托的秘书’什么的。”

“噢,”女人在电话那头笑了,“需要我签字吗?”

“是的,女士,要签字。”

女人没有打开电子防盗门让博斯进去,而是下楼来取。博斯在玻璃门前站了两分钟,忽然发现自己这招没用,他穿着西装,手里也没有包裹。他转过身去背对着电梯间,这时银色的电梯门缓缓滑开了。

他往钢琴那儿走了一步,低着头装作被它吸引而没有注意到电梯到了。他听见身后的防盗门打开的声音,于是转过了身。

“送快递的是你吗?”

她有一头金发,虽然只是穿着蓝色牛仔裤和浅蓝色牛津布衬衣,看上去也十分妩媚动人。两人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博斯就明白她已识破计谋。她正要关门,博斯赶紧上前把门推开,挤了进去。

“你要干吗?我——”

博斯捂住她的嘴,害怕她高声尖叫。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半个脸,女人眼神中的恐惧越发明显。这时博斯又觉得她没那么妩媚了。

“没事。我不会害你,我只想和汤米聊聊。我们上去吧。”

他缓缓拿开手,女人没有尖叫。“汤米不在这儿。”她悄声说。这是合作的信号。

“那我们等等他。”博斯轻轻把她往电梯的方向推了一下,接着按下了按钮。

她没撒谎,切罗内不在屋里。博斯大致检查了一下这套家具齐全的公寓。有两间卧室,两个卫生间,一个阁楼以及一个屋顶私人花园。没过多久,切罗内回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份《赛马论坛》走进屋时,博斯刚走上阳台,俯瞰塞普尔韦达大道和繁忙的文图拉高速公路。

切罗内先是对博斯微笑,接着突然愣住了。那些坏家伙遇到博斯时常常是这种反应,博斯觉得是因为他们认出了自己,大部分情况的确如此。在过去的几年里,博斯的照片屡次登上报纸和电视,就在本周还刚刚出现过一次。博斯相信那些读报看新闻的坏家伙对警察的照片一定会看得更仔细,以为这样对他们有利,因为能记住需要提防的对象,实际上却让他们产生了熟悉感。切罗内之所以微笑,是因为他误以为博斯是位久违的朋友,然后才意识到博斯可能是敌人——警察。

“没错,就是我。”博斯说。

“汤米,是他逼我带他上来的。”女孩说,“他说他是——”

“闭嘴!”切罗内吼道。他对博斯说:“你要是有搜查令,不会自己一个人来。没有搜查令,就给我滚出去。”

“观察力很敏锐嘛。”博斯说,“先坐下,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去你的问题,滚出去!”

博斯坐到一张黑色皮沙发上,掏出一根烟。“汤姆,我要是走了,就去找缓刑监督官,汇报你虚报地址的把戏,撤销你的缓刑。管缓刑的人要是听说你报一个地址,住另一个地址,一定会皱眉头,何况你报的是个破烂地方,住的是绝景公寓。”

切罗内把报纸扔向房间另一头的女孩。“瞧你干的好事!”他说,“给我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女孩也明白这会儿最好什么也别说。切罗内抱着胳膊在客厅站着,似乎不打算坐下。他是个大块头,有些发胖,估计经常光顾好莱坞或德尔玛的赛马场,喝着鸡尾酒看着马儿跑,在那儿打发了许多个下午。

“好吧,你想干吗?”

“我想打听一下贝姬·卡明斯基。”

切罗内一脸疑惑。

“不记得了?玛吉·库姆·劳德利,金色头发,你可能还让她隆过胸。你领着她走上拍片子的路,业余还让她接活儿,然后她就消失了。”

“她怎么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二十二个月零三天前的事,我听说。”

“那又怎样?她回来了?说我什么坏话了?根本不算数。叫她上法庭,老兄。我们走着瞧——”

博斯从沙发上一跃而起,狠狠地给了切罗内一耳光,又猛推了一把。切罗内翻过黑色的皮沙发,滚到地上,眼睛瞥向那个女孩。博斯明白自己已经完全掌控了局面,羞辱的力量有时比拿枪对着脑门更强大。切罗内的脸涨得通红。给出的那一耳光让博斯的手生疼,他俯下身子,冲倒在地上的切罗内说:“她没有回来,你心里清楚。她已经死了,你填失踪人口调查表时就知道。你只想撇清关系。告诉我,你怎么知道她已经死了?”

“听着,老兄,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但你知道她回不来了,为什么?”

“只是我的预感。她失踪两三天了。”

“你这种家伙不会只凭一点预感就去找警察,你这种家伙连家里失窃了都不敢报警。我没说错吧?你只想撇清关系。你不想背负罪名,因为你知道她不可能活着回来。”

“没错,不只是预感,行了吧?有个家伙,我没见过他,但他的声音和说的一句话很耳熟,明白吗?我派玛吉去找他,玛吉没回来,我才突然明白,想起他来。以前我还派过别的女孩去找他,结果那个女孩死了。”

“谁?”

“霍莉·勒尔,她的真名我不记得了。”

博斯记得,霍莉·勒尔是妮科尔·纳普的艺名,人偶师的第七名受害者。博斯在沙发上坐下,取出一根烟叼在嘴里。

“汤米,”女孩说,“他要抽烟。”

“闭上你的臭嘴。”切罗内说。

“可是,你说屋里不许抽烟,只能上阳——”

“闭上你的臭嘴!”

“妮科尔·纳普。”博斯说。

“没错,就是她。”

“警察说是人偶师杀了她,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一直觉得是,直到贝姬失踪了,我才想起那个家伙说的话。”

“可你没告诉任何人,你没报警。”

“就像你说的,我这种人不会报警。”

博斯点点头。“他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他说‘今晚我有特殊的需求’,就是这句话,两次他都是这么说的。而且他的声音很诡异,就像是咬着牙说的。”

“就这样你还派人去见他?”

“玛吉失踪后我才意识到不对劲。你看,我还填了报告。我告诉警察她去的酒店,可他们什么也没做。不能只怪我一个。妈的,警察说那家伙被抓了,说他死了,我以为安全了。”

“对你来说是安全了,可你派到街上的那些女孩呢?”

“我要是知道还会派她去吗?我在她身上可投了不少钱呢,伙计。”

“我知道你投了钱。”

博斯打量了一番屋里的那个金发女孩,不知道再过多久她就会变得和街头收了二十美元的那个女郎一副模样。他猜测跟切罗内混的姑娘最后都被榨得一干二净,要么沦落到在街头竖起大拇指,要么死于非命。博斯转过头看着切罗内。“丽贝卡吸烟吗?”

“什么?”

“她吸烟吗?你跟她一起住,你应该知道。”

“不,她不吸烟,那习惯多恶心。”

切罗内抬起头,对金发女孩怒目而视。博斯把烟头扔在白色的地毯上,起身用脚踩灭。他走向门口,开门前停下了脚步。“切罗内,住你那间破公寓的女人……”

“她怎么了?”

“她不用再交房租了。”

“你说什么?”切罗内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自信心稍稍恢复了一点。

“我说她不用再给你交房租了。我会不定期地去看她,如果她还交房租,缓刑监督官就会接到电话,你的把戏就到头了。缓刑会被撤销,你回去蹲监狱。你的生意在监狱里可不太好打理吧,每层牢房只有两部电话,由监狱里的兄弟来决定谁能用、用多久,我猜你得给他们分成。”

切罗内怒气冲冲地瞪着博斯,太阳穴上青筋暴起。

“我去看她时,最好她还住那儿。”博斯说,“要是让我听说她回墨西哥了,我就把账算到你头上,还是会打电话。最好还是让她住在那儿。”

“你这是勒索。”

“不对,你这混蛋,我这叫正义。”

博斯没关门。在通往电梯的走廊上,他又听见了切罗内的吼声:“闭上你的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