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安妮特

未来的苦恼很快在现实的苦恼面前消失掉。最现实的是饥饿。汤米的胃口很好,中餐吃的牛排和油炸土豆片似乎已属于另一个年代。他不无后悔地认识到这个事实,他无法取得绝食示威的胜利。

他在牢房里无目的地徘徊。有一两次他放下尊严,拼命敲门,但是无人回答。

“真该死!”汤米义愤填膺地说,“他们不可能把我饿死。”一种新的恐惧在他心中油然而生,也许这是那些促使囚犯说话的“巧妙的手段”之一,这种方法归功于鲍里斯。再三考虑之后,他打消了这个念头。“是那个脸色凶恶残忍的康拉德,”他这样认定了,“这几天我都得和那家伙打交道。

这正是他恶毒的地方,我相信。”

汤米进一步想象,如果用什么东西重重敲打在康拉德那鸡蛋型的脑壳上,那将是一件十分开心的事。汤米轻轻敲打自己的头,让自己沉缅于那种想象中的愉快。最后一个绝妙的主意在他脑中闪现,为什么不让想象成为现实?康拉德肯定是这幢房子的房客,除了大胡子,其余的人仅仅把这儿当作集合的地点。所以为什么不在门后埋伏等着康拉德,当他进来时,用一把椅子或一幅旧画狠狠打在他的头上。当然要小心,不要打得太重。然后走出去,如果碰到什么人,他可以用自己的拳头对付。这种事情比今天下午的唇枪舌战,他更在行。汤米陶醉在他的计划中,他从墙钩上轻轻取下魔鬼和浮士德的画,选好了位置。他认为希望很大,计划虽然简单,但很出色。

时间过去了,康拉德没有出现。在这囚室里黑夜和白天一样。汤米的手表很准确,时间表明已是晚上九点。汤米忧郁地想,如果晚饭不送来,那将是等待早餐的问题。十点钟时,他已绝望了。他倒在床上,在睡梦中寻求安慰。五分钟后,他的苦恼被忘得干干净净。

门锁钥匙转动的声音使他从沉睡中醒来。他不属于那种醒来就能充分发挥才能的英雄。汤米对着天花板眨眨眼睛,不清楚他在那儿,然后他想起了,再看看手表,时间是八点。

“要么是早茶,要么是早餐,”这位年轻人推断,“祈祷上帝,最好是早餐!”

门打开了,汤米记起了他要除掉康拉德的计划。过了一会儿,进来的不是康拉德而是一位女孩,他为此感到高兴。

她拿着一个托盘,把托盘放在桌上。

在煤气灯昏暗的光线中,场米对她眨眨眼睛,他立即确定,她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她的头发是棕色并发亮,其中有一些金色的闪光。仿佛被囚禁的阳光在头发深处挣扎。她的脸庞像野玫瑰。她的两眼分得很开,呈淡褐色,一种再次让人们想起阳光的淡金褐色。一种欣喜若狂的想法闪过场米的脑海。

“你是简?芬恩吗?”他说这话时喘不过气来。

女孩好奇地摇着头。

“我叫安妮特,先生。”

她用温和的断断续续的英语说。

“啊,”场米感到有些吃惊,“法国人吗?”他冒昧地问。

“是的,先生。你也说法语吗?”

“不常说,”汤米说,“那是什么?早餐吗?”

姑娘点点头。汤米下床走过来看看托盘上的食品。一个面包,人工奶油和一大瓶咖啡。

“生活赶不上里茨饭店,”他叹了口气说,“但是为我们将得到的食物,上帝使我感激不尽,阿门。”

他拖过一把椅子,姑娘转身朝门走去。

“等一下,”场米喊道,“有许多事我想问你,安妮特,你在这房里做什么?别告诉我你是康拉德的侄女或女儿,或者什么的,因为我简直不能相信。”

“我干家务,先生。我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我明白了,”汤米说,“你知道我刚才叫你什么,你曾听过那名字吗?”

“我听人们说起简?芬恩,我想。”

“你知道她在哪儿?”

安妮特摇摇头。

“比如说,她不在这所房子里?”

“哦,不,我得走了,他们在等我。”

“我想知道他们是谁,”汤米边吃面包边想,“只要有运气,那女孩也许能帮我逃走,她看上去不像这伙人中的成员。

一点钟,安妮特端着另一个托盘又来了,这时康拉德陪着她。

“早上好,”汤米和气地说,“你没有用皮尔斯肥皂,对吧。”

康拉德威胁地吼叫着。

“没有轻松巧妙的回答,老兄,你会吗?听着,我们不能总是既美貌又有头脑,我们中餐吃什么?吨肉?我怎么知道,这是基本的知识,我亲爱的华生——洋葱的味道错不了。”

“退下吧,仆人,”他挥了挥手说,“唠叨对你没有好处。”

那个晚上,汤米坐在床上深思。康拉德会再陪着姑娘来吗?如果他不来,是否可以冒险和姑娘交个朋友。他决定,必须想尽办法。他的处境确实很让人绝望。

八点钟,熟悉的声音,钥匙转动,他跳了起来,女孩一人来的。

“关上门,”他命令着,“我想和你说话。”

她顺从他的要求。

“听着,安妮特,我想让你帮我离开这里。”

她摇摇头。

“不可能。楼下有三个人。”

“哦:“汤米默默地感谢这一信息。“但是如果你能,你会帮助我吗?”

“不,先生。”

“为什么不?”

姑娘踌躇不安。

“我想——他们是我们自己人,你对他们暗中监视。所以他们把你关在这里是非常正确的。”

“他们是群坏蛋,安妮特。如果你帮助我,我将带你离开这群坏家伙,你可能得到一大笔钱。”

女孩仍然摇摇头。

“我不敢,先生,我害怕他们。”她转身走了。

“你难道不愿意作任何事情夫帮助另一位姑娘吗?”汤米继续喊到,“她年龄也和你差不多,你不愿把她从魔爪中救出来?”

“你的意思是简?芬恩吗?”

“是的。”

“为了她你才来到这儿寻找,是吗?”

“正是这样。”

“我什么也不知道——只有名字。”她向门边走去,突然她发出一声喊叫。汤米楞住了,她看见汤米头晚上靠着墙的那幅画。这时他看见女孩眼中恐怖的眼神。令人费解的是,它马上缓解下来。女孩突然走出了房间。汤米困惑不解,她认为他要用画来攻击她。不是的,他又把画重新挂在墙上。

三天就这样毫无意义地过去了。场米感到精神压力很大,除了康拉德和安妮特,他看不见任何人。姑娘也变得沉默不语。她仅用单音节单词说话。一种忧虑和怀疑郁积在她的眼中。汤米感到如果这孤独的监禁持续下去,他真的会发疯。他从康拉德那里了解到,他们正等待布朗先生的命令。汤米想,也许他去了国外或离开了本地,他们得等待他回来。

第三天晚上,事情突然不妙。

快七点钟时,他听见走廊上沉重的脚步声,很快门打开了,康拉德走进来,和他一块来的是长相凶恶的十四号。看见他们,汤米的心沉了下去。

“晚安,头,”那人说,眼睛一瞥,“拿上那些绳子,伙计!”

一直沉默的康拉德拿出一根长长的结实的绳子。接着,十四号麻利地用绳子套在汤米的手脚上,康拉德把他按住。

“到底——?”汤米问。

阴沉的康拉德的微笑使汤米无法继续说下去。

十四号很快完成了他的任务,不久汤米就被捆得结结实实,动弹不得。最后康拉德说:“你以为骗了我们,不是吗?

用你知道的和我们不知道的作交易2你一直在欺骗:欺骗2其实你知道的比小猫还少。

但是你的编号没问题,你这个猪猡。”

汤米静静地躺着,无话可说,他失败了。不知什么原因,权力无限的布朗先生识破了他。突然他想出一个主意。

“一篇很好的演讲,康拉德,”他赞同地说,“但是,为什么要捆住手脚?为什么不让这位绅士马上割断我的喉咙。”

“加恩,”十四号出乎预料地说,“想想,我们在这儿对付你毫无经验,而警察正在四周搜寻我们,太好了!我们已经为你这个老爷定了一辆明天上午的马车,在此期间我们不会冒险。瞧。”

汤米说:“你的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还有你那张脸。”

“别说了。”十四号说。

“非常高兴。”汤米回答道,“你们正在犯一个糟糕的错误——错误,将造成你们损失。”’“你不要再那样唬弄我们,”十四号说,“讲起话来好像你仍然在豪华的里茨饭店一样,不是吗?”

汤米没有回答。他正冥思苦想,布朗先生怎么发现他的身份,是不是塔彭丝在万分焦急之中去报案,他的失踪已公诸于众,这伙坏蛋很难根据现有的事实进行判断。

两个人走了,门被砰的一声关上。汤米又陷入沉思。他们不是举止文雅的人,他四肢麻木僵硬。他完全孤身无助,看不到一丝希望。

大约过了一小时,他听见钥匙的转动,门打开了,是安妮特。汤米的心跳加快,他已忘记了这位姑娘,她可能帮助他吗?突然他听到康拉德的声音:“出来,安妮特。今晚他不需要晚餐。”

“Oui,oui,je saisbien,①但是我必须拿走另一个托盘。

我们需要托盘上的餐具。”

①法文。意为:是的,是的,我很熟悉。——译注。

“哼,快点。”康拉德咆哮着。女孩走到桌边,没有看汤米一眼,举起一只手把灯关掉。

“该死的,”——康拉德已走到门边——“你为什么这样做?”

“我总是把灯关掉。你应该先告诉我,我要再把灯打开吗?康拉德先生。”

“不,快点出来。”

“Le beaupetit monsieur”①,安妮特大声说,黑暗中她在床前停了一下,“你们把他捆好了,唉,他像一只烹烤前扎紧的鸡!”她语调中显然很高兴,这使汤米感到不安,就在此时,使他惊奇的是她的手在摸索,她把一个小而冰冷的东西塞进了汤米的手心。

“快点,安妮特。”

“Mais me voila。②”

①法文。意为:慈祥的小个子先生。——译注。

②法文,意为:但那就是我。——译注。

门关上了,汤米听见康拉德说:“锁上,把钥匙给我。”脚步声渐渐远去。汤米躺在那儿惊奇地伤了一会,安妮特塞给他的是一把小铅笔刀,刀身开着。从她一本正经地避免看他以及关灯的动作,汤米得出结论,房间被严加看守。墙上某处一定有个窥视孔。记得她以前的举止总是那么谨慎,他明白了,她一直在受到监视。他说了什么话而暴露了自己吗?几乎没有。他曾透露过想逃跑和找简?芬恩的想法,但是没有什么暗示自己身份的话。

确实,他问安妮特的问题证明他本人和简?芬恩并不熟悉,但他也决没有装作认识她。现在的问题是,安妮特真的了解得很多吗?她的否认主要是为了结偷听的人讲的吗?

他无法得出结论。

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尽管他被捆得很紧,他能设法割断绳索吗?他小心地用小刀在他两支手腕间的绳索上来回摩擦,笨手笨脚,小刀割破了他的手腕,他痛苦地小声“哇”了一声。然而他继续费力地、不停地来回割着。手伤得很厉害,绳索被割断了。

双手自由了,其余的事就好办得多。五分钟后,他站起来了。由于四肢被捆得发麻,站起来时感到困难。首先要把流血的手腕包扎起来,接着他坐在床边想,康拉德拿走了钥匙,他期待着安妮特的帮助。这房间唯一的出路是门,他只得等着那些人来。当他们再来人时……汤米笑了:在黑暗中,他小心地摸索着找到那幅名画并从墙钩上取下来。略感欣慰的是他的第一个计划没有徒劳。现在只有等待,他耐心地等待着。

长夜漫漫,汤米度过了难熬的时光,终于听到了脚步声,他站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紧紧把画抓住。门打开了,从门外透过淡淡的光线。康拉德直接走过来把煤气灯点上。

但深感遗憾的是先进来的是康拉德,能和康拉德扯平也是件乐事。十四号跟在后面。当他跨过门槛时,汤米奋力用画砸在他的头上。十四号在一阵玻璃哗啦啦的破碎声中倒下,汤米快速到跑去拉门,钥匙还在门上,他扭动门锁把钥匙退出,这时康拉德在里面猛烈地撞门,并不停地高声咒骂。

汤米犹豫了一下。下面一层楼传来乱哄哄的响声,接着传来了德国人的喊声。

“Gott imHimmell①康拉德怎么回事?”

①德语。意为:天哪!——译注。

汤米感到一只小巧的手捉住他的手,他旁边站的是安妮特。她指着通往顶楼的一个摇摇晃晃的楼梯。

“快,——从这儿上!”她拽着他爬上楼梯,他们来到一间灰尘扑扑装满木材的顶楼。汤米向四周张望。

“这不行,这是个陷阱。没有出路。”

“嘘,等着。”女孩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她爬到梯子顶部细心倾听,门被拍得震天响,德国人和另一个家伙想挤到里面去。

安妮特小声说:“他们会认为你仍然在里面,他们听不见康拉德的声音,门太厚了。”

“我原以为你能听到房间里的声音?”

“有一个窥视孔能看见隔壁的房间,你能猜到真聪明。

但是他们不会想到,他们太急于想进去。”

“是的——瞧这儿——”

“交给我。”她弯下身来,令他惊奇的是,汤米看见安妮特把一根长绳尽头扎牢在一把有裂缝的大壶手柄上。她安排得很周到。她转过身来对汤米说:“你有房门的钥匙吗?”

“是的。”

“把钥匙给我。”

汤米把钥匙递给她。

“我这就下去。你能下去藏在楼梯后面吗?这样他们就看不见你了。”

汤米点点头。

“在楼梯转弯处有一个大碗柜,你站在柜子后面。用手抓住这根绳子的一头。当我放出绳子另一头时,你就用力拉!”

他还来不及问,她已轻轻地下到楼梯上,然后跑到人群中大喊:“MOn Dieu!Mon Dieu!Qu’est—ce qu’i1ya?①”德国人转过身来对着她大声骂道:“滚回去,回你的房问去。”

汤米抓住绳子十分小心地下到楼梯后面。只要他们不转过身来就不会有问题。他弯着腰爬到柜子后面,那些人站在他和楼梯之间。

“啊!”安妮特脚下被绊了一下,她弯下腰。“Mon Dieu,Voil la clef!②”

①法文:天哪!天哪!这儿都有些什么呀?——译注。

②法文:天哪!钥匙在那儿!——译注。

德国人从她手中一把抓过去钥匙把门打开。康拉德跌跌撞撞地走出来,口中大骂。

“他在哪儿?你们抓到他了吗?”

“我们没有看见任何人,”德国人尖声地说,他脸色苍白,“你的意思是谁?”

康拉德又一阵乱骂。

“他跑掉了。”

“不可能。他一定得经过我们这儿。”

这时,汤米正开心地笑着,拉起了绳于。从后顶楼传来瓦罐被打破的声音。刹那问,这些人相互推推撞撞地爬上摇晃的楼梯,消失在黑暗之中,快如闪电,汤米从藏身之处跳出来,拉着姑娘冲下楼去。大厅里没有人,他摸索着拉开门栓,打开了门,他转过身时,安妮特已不见了,汤米站在那儿呆若木鸡,她会不会又跑上楼去?她多么疯狂。他急得火冒三丈,不找到她,他不会离开。

突然头顶传来一阵喊声,先是德国人,接着是安妮特清晰的尖叫声:“其实,他已经跑掉了,逃得很快,谁会想到?”

汤米仍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那是要他离开的命令吗?

他想是的。楼上大声说的话传入场米耳中:“这是幢可怕的房子,我想回到玛格丽特那儿去。回到玛格丽特那儿去,回到玛格丽特那儿去2”汤米又跑回到楼梯处,她要他走,自己留下?为什么?他应不惜代价把她带走。接着他的心沉了下来,康拉德看见了他,从楼梯上跳下来疯狂地叫着。其他的人跟在他后面。汤米用拳头击倒了康拉德,拳头打在他的下巴上,他像块木头似的倒下了。第二个人被康拉德绊倒,枪声从楼梯高处发出,子弹擦过汤米的耳边。他意识到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至于安妮特,他爱莫能助。此时他与康拉德摆平了,这一拳打得真过瘾。

他向门那儿跑去,随手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广场上空无人影,房前有一辆面包店的汽车。显然他必须乘这辆车逃出伦敦,他得乘这辆车走。当汽车从索霍区开出几英里后,驾驶员发现了汤米,下车来阻拦他,汤米迅速出拳把驾驶员打倒在人行道上。

汤米拔脚就跑,为时太迟。汽车前门打开,一阵子弹打过来,幸运的是他未被击中。

他在广场转弯处跑掉了。

“还有一件事,”他想,“他们不能继续开枪,否则警察会追来,他们敢这样做吗?”

他听见身后追他的人的脚步声,便加快了步伐,一跑出这偏僻的小路,他就安全了。

附近一定有警察——如果没有警察帮助他便能解决问题的话,他真不想要警察的帮助。

向警察解释会使人尴尬。过了一会,汤米的运气来了,他被地上一个平卧的人绊到,这人发出警告的叫喊声后就爬起来跑向街道另一边,汤米退到一座房屋的角落,他高兴地看到追他的人,其中一个德国人正拼命去追那个人。他安静地坐在台阶上。过了一会儿,他逐渐平静下来。然后他朝相反的方向慢步走去。这时时针指着五点半,天很快就完了。

在街上拐角处他看见一个警察,警察朝他投来怀疑的眼光。这使汤米很生气。他用手模了摸脸后笑了起来,已经三天没有利胡子和梳洗了,看上去,不知是什么样子!他没有费劲就找到一家土耳其浴室,他知道这家浴室彻夜开放。到浴室时,天已大亮,当他恢复了往日的精力,又重新开始了以往的生活。

首先要好好地吃上一顿,从昨天中午到现在他还没有吃东西。他走进一家普通的咖啡店,要了鸡蛋、咸肉和咖啡。

吃饭时,他看了一下桌上的晨报,忽然他一下呆住了。报上有一篇有关克雷默宁的长文章,这人被描述为俄国布尔什维克主义的操纵者,他刚到伦敦——有人认为他是非官方的使节。他的事业被轻描淡写地描述了一番。人们坚信是他,而不是那些有名无实的领袖,才是俄国革命的创始者。

报纸正中是他的肖像。

“这就是一号,”汤米嘴里塞满了鸡蛋和咸肉,“毫无疑问,我必须赶快行动。”

他付了饭钱后来到白厅。他送上自己的名片说有紧急的情报要报告。几分钟后,他见到一位名叫卡特先生的人。

这人皱着眉头,满脸不高兴。

“听着,你没有必要来到这里以这种方式见我。我认为大家都能相互理解。”

“是的,先生,但是我认为事关重大,不能耽误时间。”他尽量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他这几天的经历。说到一半,卡特先生打断了他的话,拿起电话用暗语下了几道命令,他脸上不高兴的表情已荡然无存。汤米说完时,他精神饱满地点了点头,“十分正确。

每一分钟都很重要,恐怕我们已太晚了,他们是不会等待的,而会马上走掉,但可能会留下一些线索,你说你认出了一号就是克雷默宁?那很重要,我非常需要一些揭露他的材料,以防内阁轻而易举地被他搞垮。其他人怎样?你说你熟悉其中两张脸中的一个是劳工领袖?来看看这些照片。”

一会儿后汤米拿起一张照片,卡特先生感到惊奇。

“韦斯持维,设想到过。他是以温和派的面貌出现,至于其他家伙,我想我能基本上猜到。”他把另一张照片递给汤米,他听见汤米发出惊叫,微微一笑。“那么我是对的,他是谁?爱尔兰人,杰出的英国保守党议员。这都是遮人耳目,我们曾怀疑过,但没有证据,是的,你干得非常出色,年轻人。你说二十九号是那个日子,给我们很少的时间——的确很少的时间。”

“但是——”汤米犹豫起来。

卡特先生看出他的心思。

“我以为我们能对付总罢工的威胁。这是掷硬币决定胜负——但是我们有一次公平的机会:如果那份草案条约公诸于世,我们就完蛋了,英国将陷入无政府状态。啊,那是什么?汽车,快点,我们去看看你说的这幢房子。”

“两个警察在索霍区的那幢房前站岗。”普督低声向卡特先生报告。卡特先生转过身对着汤米。

“鸟儿已飞走了——如同我们所说。不妨再搜索一下。”

重新检查这个被遗弃的房子对汤米来说好像做梦一般。每一件东西都是原样,挂着东歪西倒的名画的囚室,顶楼那打烂的大壶,有一张长方桌的会议室,但没有留下文件的痕迹。那一类东西,要么被销毁,要么被带走。也没有安妮特的踪影。

“你告诉我关于这姑娘的事使我迷惑不解,”卡特先生说,“你认为她是有意回去的?”

“先生,我看是这样。我在开门时,她跑上楼去。”

“呢,她肯定属于那伙人;但是,作为一个女人,不愿站在一边看见一个气度不凡的年轻人被杀死。很明显她是和那伙人搅在一起的,否则她不会回去。”

“我认为她不可能是他们中的一员,先生,她看起来与众不同——”

“长得漂亮?”卡特先生微笑着说。这使汤米的脸红到发根。

他腼腆地承认安妮特的美貌。

“顺便问一下,”卡特先生说,“见过塔彭丝小姐没有?她一直给我写了许多有关你的信。”

“塔彭丝?恐怕她有些紧张,她去报警了吗?”

卡特先生摇摇头。

“那么我想知道他们怎么会了解我的?”

卡特先生好奇地看着他,沉思地点点头。

“确实,相当奇怪,除非是偶尔提到里茨饭店。”

“那是可能的,先生。但是他们肯定是以某种方式查到我的情况。”

“哦,”卡特先生说,并向四周看了看,“这儿没有更多的事要说了,和我去吃中饭怎样?”

“谢谢,但我还是回去找塔彭丝。”

“当然啰,请代我向她问好,告诉她不要相信你会轻易被别人杀死。”

汤米咧开嘴笑了。

“我要大开杀戒。”

“我理解,”卡特先生干巴巴地说,“好吧,再见。记住,你现在是一个引人注目的人,好自为之。”

“谢谢你,先生。”

汤米马上招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后汽车便向里茨饭店疾驶。一路上他兴奋地想着怎样让塔彭丝大吃一惊。

“想知道她在干什么吗?很可能跟踪丽塔,顺便想想,安妮特讲的玛格丽特是什么意思,当时我不明白。”这些想法使他难过,因为看起来范德迈耶太太和这女孩关系密切。

出租车到里茨饭店,场米急忙冲进饭店的大门,当他得知考利小姐一小时之前离开这里时,激动的心情一下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