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节

男职位微微笑着点头。

“现在相当有名的洋食屋。”

“洋食屋?”对于这个词,萩村本能地有了反应,他不假思索地放大声音,“没搞错吧?”

男职员眼镜底下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被吓到的模样。

“’户神亭‘最初在那里开张的,出名后就搬走了。现在越做越大了。牛肉丁盖浇饭很受欢迎呢,这些我都是听前辈说的。”

萩村和柏原对望了一眼。

“GOODSOFT”之前租借的是和“有明”一样的洋食屋。这绝非偶然。

“’GOODSOFT‘租借的时候,改建过一楼,那两楼呢?有没有改建过?”柏原问道。萩村察觉到他淡淡的口吻底下那压抑着的兴奋。

男职员再次看了看文件。

“租借后,上田先生好像改建过。正如您所说的,改建工程仅仅针对一楼,二楼原封不动。”

“没有租房人对二楼改建过的记录吧。”

“没错。可能稍微小修小补过,不过没大规模改建。”

走出不动产公司的事务所后,萩村对柏原说道:

“DVD店之前是洋食屋——你觉得会是碰巧吗?”

柏原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取而代之,他掏出手机。

“我问问他。”

接到柏原突然要求见面的电话,功一猜到了十之八九。他尽量不让对方察觉到自己的动摇,问道:“事情有什么进展了?”

“也没太大进展,只是想和你核实些事。百忙之中实在抱歉,不过可以见一面吗?我们赶来东京也可以。”压着嗓子的口吻中透着急切的心情。

“电话中不能说吗?”

“三言两语很难说清楚,想当面谈。我觉得这样对你也比较好。”

“知道了,现在就可以。”

“谢谢。哪里见面呢?”

“东京站附近可以吗?”

“当然,工作中打搅你了,抱歉。”

“不要紧,没什么大事。”

约好在东京站内的咖啡店见面后,功一挂上电话。坐在旁边的床上的泰辅一脸不安。

功一告诉他是柏原打来的。

“什么事?”泰辅眉头紧蹙。

“应该是找到那家DVD店了。恐怕也调查到之前那儿是’户神亭‘。”

“是这样吗?”

“否则不会给我打电话的。看来警察钻进我们设的局了。”

功一起身打开壁橱。他告诉柏原他们自己在设计事务所工作,为了避免他们起疑心,有必要换上适当的衣服。

“警察们开始盯上’户神亭‘的话,我们还是不要再节外生枝了。”泰辅说。

“当然。不过该出手的时候不出手,最后的最后就麻烦了。”

“该出手是指?那个食谱作战?”

“嗯。跟静说一下,没有时间了,警察马上就会开始调查户神政行,随时可能调查他的周围。”

“稍后就转达。”

功一点点头,从壁橱中拿了件短上衣和一条西装裤。

“呐,哥哥,警察会逮捕户神政行吗?”泰辅担心地问道。

“不逮捕就讨厌了。就是为了抓住他,我们才特地捏造这么多证据。”

“但是呐,我不觉得户神会老实交代。再怎么说,警察找到的证据都是他没印象的东西。会不会一口咬定遭人陷害呢?”

“这也可能。不,他必然会这样反驳。不知道’有明‘的金表,也不记得在以前家里的天花板内藏东西。”

“那不是糟了吗?”

“没关系。”功一边穿衣服边俯视弟弟,“大多数的嫌疑人即使在证据面前也不会乖乖坦白。其中也有坚持被陷害的。就算户神这样,警察也会无视。”

“真这样就好了……”

望着欲言又止的泰辅,功一停下穿衣服。

“怎么了?有什么在意的?”

“也不是。”

“想说就爽快地说出来。一点都不像你!”

“不是,只是现在我自己脑子乱作一团,还没整理好。”泰辅挠挠脑袋,“按照哥哥的计划,警察会这么考虑吧。杀死我们父母的犯人当时偷走了那个糖果盒,因为里面放着现金、值钱货。拿掉现金后,他把这个罐子藏在家里的天花板内。犯人搬家后,那儿变成DVD店。然后DVD店遭窃,小偷注意到天花板内的罐子,觉得里面有值钱货就偷走了。”

“还有下文。那个小偷深受借款压力,没想到没偷到钱,便心生绝望。开着偷车漫无目的地前行,来到海边萌发自杀念头。准备留封遗书给名为智子的独生女,写到一半又作罢了。在走水海岸偷了艘船后,来到海中央跳海自杀——警察不怎么考虑就难办了。”继续换着衣服的功一说道。

“智子是他的独生女吗?我还以为是他妻子呢。”

“没差啦,对小偷而言重要的女性。不留下遗书怎么让警察知道是自杀呢。”

“警察会信吗?”

“谁知道呢。没找到尸体,可能会怀疑伪装自杀。”

“这样也没关系?”

“没坏处。小偷伪装自杀和’有明‘那案子的调查工作毫无关系。重要的是有这样一个小偷,警察相信这点就可以了。没猜错的话,柏原他们已经找到了DVD店。一切照着计划进展,没有问题。稍后静顺利完成食谱作战,我们便能身成功退。”

然而,泰辅丝毫没有雀跃的样子,见状,功一有些焦躁。

“有什么怨言?”

泰辅慌慌张张地摇摇头。

“哪会有怨言啊。只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会忘记?”

“什么?”

“糖果盒啊,搬家的时候,犯人把它忘在天花板内了。但是,没可能会这样吧。这东西它对于犯人可是致命的啊。”

“正常来说,的确不可能。”

“那么,警察不会起疑?”

“怀疑什么?怀疑这个是谁策划的?”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没事的,稍微有些不自然。”功一自信地说,“人类的行动不是都能合情合理解释的。反而,不合逻辑的地方很多。犯人把证物藏在天花板内,搬家的时候忘记带走,这点确实不合逻辑,很糊涂。但是呐,人就是会做这些奇奇怪怪的事。而且,这些对于警察而言根本不重要。”

“这些?”

“就是为何犯人会忘记带走重要的证物。他们不会考虑这些。不,他们会考虑到这点,不过,他们不会放弃好不容易找到的证据。所以,对于这些不自然的地方,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警察就是这样。以前,我打工时被怀疑偷了店里的营业额。肯定是内部犯罪,而其他人有不在场证明。我要偷的话就必须在很多人眼皮底下作案。可是警察根本没考虑到这点不合逻辑的地方,就朝我怒吼’是你偷的吧,老实交代!‘明明是店主那笨蠢儿子干的,居然让他逃过一劫。”

“这些话,以前你说过。”

“那么,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嘛,泰辅低声说道。

“别担心。一切都会很顺利的。我会从柏原那打听下进展情况。”

“嗯,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很担心。只是不明白为何我们必须如此大费周章。不过,都走到这一步了,说这些也没意思。”

听到弟弟的疑问,功一叹了口气,他在另一张床上坐下。

“这一点,我已经解释很多次了。和十四年前目击到的男人相似、牛肉丁盖浇饭的味道一样,仅仅这些警察不会采取行动的。就算他们展开调查,也没证据指证户神政行就是犯人。里里外外搜查一边也很可能一无所获。”

“但是,警察也不是傻子啊,总会查到些什么的。比如我们的爸爸和户神在SUNRISE认识,然后变得熟稔。”

“所以呢?”功一侧着头望着弟弟,“这样又如何。凭这点警察就能逮捕他?”

“可能还会找到更多吧。不管怎么说,警察都是专业的呐。哥哥没有找到的证据,也许他们可以找到。”

“如果找不到呢?那个时候打算怎么办?默默看着由于证据不足,警察无法起诉户神吗?”

“这样的话……到时候,我们再进行食谱作战。”

功一板着脸。

“你什么都不懂。最初的调查中,他们什么证据都找不到。没多久,证据就出来了,警察肯定会起疑的。当然,他们第一个就会怀疑我们。”

无法反驳功一的泰辅撅着嘴低下头。望着这副神情的弟弟,功一继续道。

“从决定捏造证据那刻起,我们就必须最后才出现在警察面前。尤其是你,最后的最后才能露面。还有认人这一环节。你的任务是确认被捕的户神政行就是十四年前目击的那个男人。当然,你对户神一无所知,不要露出马脚了。绝对不能让他们察觉现在这些证据都是我们捏造的。”

泰辅被功一的话压得抬不起头,他轻轻点点头。

“我懂。并不是对哥哥的做法有怨言,只是,有些不安,让静做这种危险的事。”

“我也是啊。但是呐,我们必须赌一把。静也说了,交给她。”

“嗯……没错。”

“不要想太多了。还差最后一步,加油!”功一再次把手搭在弟弟的肩上。

走出大厦后,功一乘上地下铁赶往东京站。拉着吊环,无意识的望着车厢内张贴的广告,心里反复咂摸着和泰辅的对话。

确实是大费周章的做法。对于凭直觉行动的泰辅而言,的确会感觉太过迂回。

回想起潜入“GOODSOFT”两楼的那晚。那天晚上,功一和泰辅一起行动。制造出“GOODSOFT”遭窃的痕迹后,他们开着之前偷的车驶向横须贺。偷车的是泰辅。他曾在修车厂打过工。那天他夸下豪言:旧车的话5分钟就能搞定。

两人分别乘着船划向海中央时,恐惧感侵袭了。波浪比起白天更汹涌湍急。但是,为了避人耳目,两人只点亮了安全帽上的灯。如果是单独行动,定然会半途而废吧。靠着彼此的声音,他们划到了海中央。

推翻一只船后,他们乘上另一艘船回到岸边。随后,两人走到横须贺中央站附近消磨时间,清早乘着电车回到东京。电车中,两人都沉沉睡着了。

一切的一切都在冒险,终于走到今天这一步了。即使让泰辅以身试险并非本意,但是对于功一而言,就算牺牲一切也要让计划成功。

虽说提过要让泰辅核对容貌,但是除非逼不得已,功一尽可能不想让他和静奈出现在警察面前。那种场合下户神行成肯定也在,自称是珠宝商的男子和自称高峰佐绪里的女子居然是被害人的子女,他必然会嚷嚷的。糟糕的话,他们的诈欺行为可能大白天下。

无论如何,至少要保护泰辅和静奈,功一想。

来到约好的咖啡屋,柏原和萩村正坐在一张小桌前。看到功一后,两人浅浅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