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疾如风”走访苏格兰警场

现在我们可以马上这样说,在上述的谈话当中,三个对谈的人每一个人都有所保留。“没有人会全说出来”是句非常真实的格言。

比如说,罗琳·卫德所说的去找杰米·狄西加的动机就可能有问题。

同在的,杰米·狄西加对即将来到的乔治·罗马克斯家的宴会有各种主意和计划,他并无意透露——比如说,给疾如风。

而疾如风自己有个打算立即付诸实行的成熟计划,她提都不提。

一离开杰米·狄西加的住处,她即驱车前往苏格兰警场要求见巴陀督察长。

巴陀督察长是个块头蛮大的人。他几乎完全承办跟政治有关的微妙案件。他几年前就曾到“烟囱屋”去办一个这种案子,疾如风显然就是要利用他记得这件事。

稍等一下之后,她被带着走过一些走道,进入督察长的私人办公室,巴陀是个外表壮实的人,有着一张木头脸。他看起来极不精明,像是个门警而不是侦探。

她进门时他正站在窗边,面无表情地望着一些麻雀。

“午安,艾琳小姐,”他说,“坐下来,好吗?”

“谢谢!”疾如风说,“我还在怕你可能不记得我了。”

“总是记得人,”巴陀说。他又加上一句话:“干我这一行的不得不这样。”

“噢!”疾如风有点泄气地说。

“有什么要我效劳的吗?”督察长问道。

疾如风开门见山地说:“我一向听说你们苏格兰警场有伦敦所有秘密团体之类的名单。”

“我们尽力跟上时代。”巴陀督察长小心翼翼地说。

“我想其中大概大都其实并没有危险性吧。”

“我们有很好的法则可循,”巴陀说,“他们说得越多,就做得越少。你会惊讶这个法则有多管用。”

“而且我听说你经常让他们继续下去?”

巴陀点点头。

“不错。为什么一个人不可以自称是‘自由兄弟会’的会员,一个星期在地下室聚会两次,谈论着血流成河的事——这既伤不到他自己也伤不到我们。而且如果任何时候出了事,我们知道如何对付他。”

“但是有时候,我想,”疾如风缓缓地说道,“这种团体大概可能比任何人所能想象的还具有危险性吧?”

“非常不可能。”巴陀答道。

“但是还是有可能发生呢。”疾如风坚持说。

“噢!是有可能。”督察长承认。

一阵沉默。然后疾如风平静地说:“巴陀督察长,你能不能给我一张总部设在七钟面的秘面团体名单?”

巴陀督察长一向自诩从不显露感情。然而疾如风可以发誓他眼皮跳动了一下而且显得吃了一惊。不过,只是短暂的一下子。他又回复了往常的木头相说:

“严格说来,艾琳小姐,现今并没有七种面这个地方。”

“没有吗?”

“没有。那个地方大部分都拆掉重建了。它曾经是个低下阶层地区,不过现在非常高级、受尊敬。一点也不是个找得到神秘团体的地方。”

“噢!”疾如风有点进退维谷地说。

“不过我还是很想知道是什么让你想起那个地区的,艾琳小姐?”

“我得告诉你吗?”

“哦,我可以省掉麻烦,不是吗?我们知道我们在谈些什么,可以这样说吧?”

疾如风犹豫了一下。

“昨天有个人被枪杀了,”她缓缓地说道,“我以为我开车轧死了他——”

“龙尼·狄佛鲁克斯先生?”

“你已经知道了,当然。为什么报纸上提都没提?”

“你真想知道,艾琳小姐?”

“是的,请。”

“哦,我们只是想拥有二十四小时不受干扰的时间——明白了吧?明天就会上报了。”

“噢!”疾如风困惑地审视着他。

那张无动于衷的脸到底藏了什么。他是把龙尼·狄佛鲁克斯被枪杀看成是一般罪案或是非比寻常的案件?

“他临死前提到七钟面。”疾如风缓缓地说道。

“谢谢你,”巴陀说,“我会记下来。”

他在他面前的吸墨纸上记下了几个字。

疾如风采取另一个策略。

“据我所知,罗马克斯先生昨天来跟你谈有关他收到一封恐吓信的事。”

“他是来过。”

“而那封信是发自七钟面?”

“信头上是写着七钟面没错,我相信。”

疾如风感到她有如正在毫无希望地叩着一道锁上的门。

“如果你让我忠告你,艾琳小姐——”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如果我是你,我会回家去,同时——哦,不再去想这些事情。”

“把它交给你。是不是?”

“哦,”巴陀督察长说,“毕竟,我们是专业的。”

“而我只不过是个业余的?是的,不过你忘了一件事——我也许没有你们的知识和技巧——不过我有一点比你们占优势。我可以不为人所知地工作。”

她想督察长好像是有点吃惊,仿佛她这句话的锋芒穿透了他。

“当然,”疾如风说,“如果你不给我一张秘密团体的名单——”

“噢!我可没这么说。会给你一张全部名单的。”

他走向门去,探头喊了声什么,然后回到座椅上。疾如凤有点莫名其妙地感到受挫。他这么轻易地同意她的要求在她看来似乎可疑。他现在正沉着地看着她。

“你记得杰瑞·卫德先生死掉的事吗?”她猛然问道。

“在你家,不是吗?服下了过量的安眠药剂。”

“他妹妹说他从来不用药物帮助他入睡。”

“啊!”督察长说,“你会惊讶做妹妹所不知道的事有多么的多。”

疾如风再度感到挫败。她默默地坐着,直到一个人进来,把一张打着字的纸递给督察长。

“这就是了,”来人离开之后督察长说,“圣·西巴斯西安敢血兄弟。狼群。和平斗士。同志俱乐部。苦闷之友。莫斯科子女。红标志。鲱鱼。堕落同志——其他还有半打多。”

他眼睛明显地一眨,把名单交给她。

“你给我,”疾如风说,“是因为这根本对我毫无用处。你要我完全撒手不管呜?”

“我宁可你这样,”巴陀说,“你知道——如果你到这些地方去牵扯不清——呃,这会给我们惹来很多麻烦。”

“你的意思是,照顾我?”

“照顾你,艾琳小姐。”

疾如风已经站了起来。她犹豫不决地站着,到目前为止,巴陀督察长一直占了上风。然后她想起了一个小事件,她借此小事件发出最后的请求。

“我刚刚说过一个业余者可以做一些专业者做不到的事。你并没有反驳我。那是因为你是个诚实的人,巴陀督察长。你知道我说得对。”

“继续,”巴陀平静地说。

“在‘烟囱屋’时,你让我帮忙过。现在你不再让我帮忙吗?”

巴陀好像在脑子里考虑着。疾如风在他的沉默之下,鼓起勇气继续说下去:

“你很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巴陀督察长。我多事。我是个好管闲事的人。我不想干扰你们或是做一些你们正在做而且可以做得比我好得多的事。不过如果有适合业余者的机会,请把机会让给我。”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巴陀督察长平静地说:

“你不可能再说得比这更公允了,艾琳小姐。不过我正想跟你说,你所提议的是危险的。而当我说危险时,我指的是真正的危险。”

“我听得出来,”疾如风说,“我不是傻瓜。”

“是的,”巴陀督察长说,“从没认识一个比你更不是傻瓜的年轻的女士。我要为你做的是这,艾琳小姐。我只给你一点点暗示。而且我这样做是因为我自己从不怎么重视‘安全第一’这句格言。在我的观念里,一辈子花在躲避公车不被轧死的人,大半都最好被轧死不用走路省得麻烦,他们那样毫无好处。”

这句惊人的话语出自保守的巴陀督察长嘴里,令疾如风相当吃惊。

“你要给我的暗示是什么,”她终于问道。

“你认识艾维斯里先生吧?”

“认识比尔?当然。可是——”

“我想比尔·艾维斯里能够告诉你想知道的有关七钟面的一切。”

“比尔知道?比尔?”

“我并没这样说。完全没有。不过我想,依你灵敏的头脑,你会从他那里知道你想知道的。”

“现在,”巴陀督察长坚决地说,“我一个字都不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