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屏风 第06节

和我相同,这一天他也吃了很晚的早餐。这是因为他接受小牧巡官严厉诘问,下午一点多才获得自由的关系。

“由于没有食欲,我便在此轻便食堂叫了一份三明治与咖啡呆坐。刚好电视正在播放新闻报导。虽是友台,但节目精采,我看收视率一定不错。此时一女播报员做了一个访问住院中被害者太太的开场白,接着画面播出她抱一束鲜花走在医院中走廊上的画面。”

“嗯。”我简短应了一声没有打岔。

“你大概也知道,住院的女人便是砾原的太太。但是,当我听到她声音时,手中的三明治几乎要掉落了。因为,在录音带中和我演出爱欲场面的女人,原来便是她。”

“不会是声音酷似吧。”我说。

瘦削的制作人,顿时生气地急急道:“别开玩笑,那个声音我还会听错?就如刚录音完成的声音一般,深刻在我耳中的呀。”

“有道理。夫妻共同制作就不会发生泄漏秘密之虞。”

并且还可以节省演出费。

“那么那卷录音带为剪辑作品?”

“只好如此想。栎原何时起意不得而知。他一定是在拜访我时边录下我的对话,然后加以剪辑,将有用部分配上太太的对话做成的。像背景声音的街头噪音,也是合成的。”

因为他说话声愈来愈大,我戮了一下他的腰提醒他。虽然这个时间没有其他顾客,但是女侍照样会听见的。

无论如何,我真想把录音带弄到手。要使佐仓瞳俯首认罪,最好办法便是将录音带放在她眼前逼她承认。

“叫她俯首认罪有什么用?”

制作人发生幼稚园学生一般的天真问话。大少爷出身的人,这一点就真叫人头痛。

“叫她承认此事为假造。一旦有事,可依此向你太太、岳父澄清啊?”

东山至此才点头了解了:“当栎原在中华餐厅让我听录音带时,他拿出录音带时,我瞥了一眼标题,倒是很奇怪的名字。”

“什么?”

“别那么激动,声音太大了。”

这一次,我的腰反而被他戮了一下。

“并非我太兴奋,而是你太冷静了。你说标题是什么?”

“是一位高僧的精神讲话,我记得叫‘因果法则’……”

在秋叶原电器有出售旧录音带的专门店。当然使用过的旧带录音要比新带便宜许多。因此,内容虽变,往往标题却没有改变。

“买这种旧货来使用的栎原,生来就是吝啬鬼。”

这是制作人的结论。

离开电视台,我便立刻到青山的公寓,不到三分钟便到达。

出来应门的是穿牛仔裤的年轻人,由声音便知他是刚才接电话的学生。我想,我的声音这个学生一定也记得,隐瞒身份反而会弄巧成拙。

“我是刚才打电话的人,因我有一卷录音带寄在栎原先生处,我是来取回的。”

“不问一问太太恐怕……”

“并非很重要的带子,是佛教的讲话。明天我要去养老院,想放给那些老人们听的东西。”

虽假借老人名义有些不敬,但也许这句话打动了年轻人恻隐之心,他放我进入起居室,把收录音带的整个抽屉拖出来放到写字桌上说:

“这些好像都是爵士音乐的带子。”

“是否收在书架上?栎原先生对借来的东西会小心保管的。”

穿牛仔裤的年轻人于是席地而坐,查遍了书架以及抽屉,但都没有找到。经过大约一小时,两人都累了。

“休息一会儿如何,边听这个爵士音乐,喝杯咖啡如何?”

“能不能给我一杯可可?”

和东山制作人见面时喝过浓咖啡,胃部已稍稍作怪,要是再喝恐怕会引起胃炎。

“我没有泡过可可,不知如何泡法。”

“放下糖和水用汤匙搅拌再注入开水。然后加些牛奶和威士忌。”

我的泡法也没有师傅,是土法。

大学生放入录音带等它发出声音后,便把我留下到厨房泡可可去了。卡式录音带虽小,但录音机音响都有一人高。不久,震破墙壁般的喧闹声奔流出来。我不懂古典音乐,对爵士音乐,更不知其妙。因此,被吵得欲塞耳时,厨房门开,他探身出来不知叫嚷什么。由于震耳的音量,我听不懂。

“你说什么?”不得不,我走到门口处。

“有了,这卷‘观音经’就放在可可空罐里。”

“咦?”

“看来,砾原先生并非十分爱惜借用物的人嘛。”大学生直爽语气道。

我拿起放在调理台上的卡式录音带一看,整个带子染成淡褐色。拂去可可粉,果然上面有‘观音经’标题。边上还注(3)的号码。正如东山所说,另有一行‘因果法则’的印刷文字。

我立刻回到起居室,取下爵士音乐带,代之放入‘因果法则’按下键钮,将音量转至最小限度,贴上自己的耳朵。

起先是一段高僧深具说服力的宏法讲道,然后录音带声音忧然停止。经过一小段空白,盼望的“实况转播”于焉开始。

男人的声音,任何人听来无疑为东山的声音。至于演对手戏的女声,则连色情小说盛行的现在,听来都会令人面红耳赤,不堪入耳。就算我这个身经百战的大男人,都有些罩不住,豆大的汗珠冒出来。夸张些说,我贴上耳朵的扩大器尼龙丝网都沾湿了。

连我这个毫无宗教信仰的人,都对栎原这样的冒赎行为感到愤慨,但同时也对他的狡猾感到十分佩服。就算刑警到此搜索,将卡式录音带一卷一卷放来试听。由于佛法讲话的标题,以及头三分钟左右的佛法内容,他们必然不会听完,即受到欺骗而放弃听下去的。即使我,若无东山的帮助,也绝不会去想,这就是问题的录音带。

“可可泡好了。”

“谢谢。这卷录音带我带回去了。”

我厚着脸皮把它放入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