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乘哪趟火车?
他在上楼时,碰到了马尔耶特。马尔耶特一脸愁容,有坏消息流传的时候,他总是这样一副表情。
“我必须恭喜你的驾驶之旅,里夫斯,整个会所都传开了。不过,我一想到那个可怜的家伙戴夫南特——我正在琢磨,你认为陪审团可能会发现戴夫南特精神不正常吗?为什么我们总是认为杀人的那些人都是疯子呢?很明显,如果一个人很绝望,他就会那么干。就你对戴夫南特的了解,你认为他神智健全吗?”
“亲爱的马尔耶特,”里夫斯说,“你又直接跳到了结论。警方逮捕了戴夫南特,是因为自谋杀案发生以来,他的行为遭到了怀疑,他不得不向警方解释一切。就我所知,警方没有对他提出任何诉讼。”
“恐怕事实很清楚,”马尔耶特摇了摇脑袋说,“如果没有犯罪感作怪,一个人不会那么小心地把自己藏起来。不过,我还是要问自己,这是一个健全的人会做的事儿吗?”
里夫斯发现大家都认为戴夫南特有罪,他有一点儿失望。他认为,人们的想法完全不合理。他要去找卡迈克尔,希望他那儿有些启发性的新观点,可是戈登让他很泄气。
“卡迈克尔说,他对整件事儿都厌倦了,他要把精力放到高尔夫球上了。说到戴夫南特时,他咬牙切齿的,我想仅仅因为他不是布拉泽胡德,他就想要看到戴夫南特被吊死。人性真够奇怪的。”
“好了,戈登,我见到了伦德尔·史密斯,她向我说明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走,到我的房间坐一会儿,让我给你说清楚,然后我们再把整个案件想一遍。”
戈登对伦德尔·史密斯的谈话无动于衷。“在我看来,”他说,“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把戴夫南特置于更不利的地位,而不是相反。我们一直在找的东西就是动机,现在,动机已经找到了。戴夫南特无时无刻想让布拉泽胡德滚开,摆脱了那个蛀虫,他就清除了和那个寡妇结婚的障碍。我希望她答辩的时候不会向律师供出一切。”
“让我挂心的是,”里夫斯反对说,“没有人比伦德尔·史密斯更清楚是什么让戴夫南特成为杀人犯的,然而没有人能够更加确定戴夫南特的清白。我的意思是,对于戴夫南特的罪行来说,最有力的证据不就是她极力想要证明他的清白?”
“你的意思是说,‘不可能的反向推理原则’?嗯,就我个人来说,我不认为女人的感觉有什么大不了。”
“我认为你在自相矛盾,戈登。就在前几天,你还说你宁愿相信人,而不愿意相信现象呢。”
“但是她的感觉可不是证据。我宁愿相信她说她了解戴夫南特,而不愿意相信她说那些话是为了说服别人认为她了解戴夫南特。我必须说,就妇女的直觉来说,这是最准确的表述。”
“哎哟,嗨!你想得太多了。”
“好吧,你想想看,她说她相信自己的直觉,也因为你信任她的直觉。她说她信任她的直觉,因为她的直觉从未让她失望过。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睁着一双大眼睛,嫁给了布拉泽胡德那样的卑鄙的、心胸狭窄的骗子。要是妇女的直觉有什么可以称道的话,她的直觉为什么不告诉她,她把自己白白地送给了一条下流的、小气的蛀虫?”
“行了,别管她的直觉了。我要重新开始思考,不带一丝偏见,也不对戴夫南特作有利或者不利的假设。我要你帮助我仔细检查我们搜集到的所有证据,看看我们是否能够从中有所收获。因为我们还没有这样做过,把与戴夫南特有关的和无关的线索全部清理一遍。”
“你的意思是说,你要进行有声的思考?让我坐在你对面,一遍又一遍地说‘亲爱的里夫斯!到底……’好吧,开始。”
“得了,想一想,我们检查布拉泽胡德尸体的时候,所发现的最不合逻辑的事儿是什么?”
“你是要让我说那两块手表?可是就我看来,应该是他的那张车票,他不是有季票吗?”
“他的确有,我还特意跑去问了售票处。当然他也可能把它落在家里啦。”
“可能,但也不尽然。因为在这样的列车航线上,那些行李员应该认识许多持季票的旅客才是。要是他说‘我把季票落在家里了’,行李员一定会用手碰碰帽檐对他说‘没关系,先生’。现在考虑到这种可能性的话,是否可以肯定,布拉泽胡德愚蠢到在离开伦敦以前就买了那张火车票?我记得,除非换乘或者出站,这趟线是不会查票的。”
“你是对的。这样看起来的确很不对头。那么,票为什么会在他身上呢?”
“看起来肯定是他死后,有人放到他身上的。”
“要是被人放到身上的话,那显然是为了给他人一个错觉。现在,让我们想一想,把一张车票放到死人的口袋里,能够给人造成什么样的错觉呢?他在那天没有乘坐那趟火车——当然有这种可能?”
“对,如果不是那天的话,我想,他就不是周一被杀的。那次询问的时候,据他们说,有人在周二早晨见过他。”
“好,如果排除那个假象,也可以认为,他购买的是一等车厢,却坐在三等车厢里。不过这个假设没什么价值,对不对?因为当火车拥挤的时候,很多购买一等车厢的旅客都会在三等车厢,那趟火车也一样。或者,你还可以认为,他并没有乘坐那趟火车,却造成了乘坐了那趟火车的假象!不过布拉泽胡德肯定坐了火车,因为他出现在了从伦敦到这儿的火车上。另一个错觉可能是,他的目的地和票上的目的地根本不同。伹是,糟禚的是,他的票是去帕斯顿·惠特彻奇的,而他却被杀了——哦,天啊!”
“怎么了?”
“我们多么傻啊!你难道不明白,那个人乘坐的是三点钟从伦敦出发的火年,而那趟火车在韦福特和班维尔都不停靠。那张到帕斯顿·惠特彻奇的车票是要掩饰他乘坐三点钟火车的事实,是要让每一个人相信,他会乘坐晚一班的火车到达帕斯顿·惠特彻奇——就是那趟四点五十分从帕斯顿·奥特韦莱开出的火车?”
“哎呀,听起来挺振奋人心的。那么凶手的犯罪现场就在三点钟的那趟火车上,啊?”
“事情恐怕就是这样。让我们想一想,还有什么理由假设凶手是乘坐的四点五十分的那趟车呢?”
“那块表——那块腕表,它停在四点四十五分。”
“你的意思是说,它停止走动的时候,时针和分针正好指向四点五十四分。不过,很明显,伪造一块停止走动的表是世界上最简单的事儿了。我说,戈登,我们可以证明它是假的。”
“证明?”
“对,通过另外一个表,那只怀表。你不记得了吗?我们发现那只怀表的时候,它还走着呢,只是快了一个小时。那么,快一个小时的原因是,凶手在周二下午的三点五十四分的时候,掏出了那块怀表并且把它向前拔快了一个小时。”
“你是说……”
“我的意思是说,凶手自然也认为,怀表和那块腕表一样会停止走动。如果怀表停了,它也会和腕表一样指向四点五十四分。不过,它却意外地没有停,于是我们可以用它来证明凶手的所作所为。”
“我说,今天真是意义非凡的一天!我想,我们还是要探讨一些时间的问题——哦,对,想想看,现在我们不得不解释,为什么布拉泽胡德为自己预定了一张周三的卧铺票呢?虽然有人盼望他在周二就销声匿迹。你瞧,我们曾经说过,如果他搭乘四点五十分的火车前往帕斯顿·惠特彻奇的话,他就会错过那晚的卧铺火车。显然,我们错了,因为他搭乘的是三点钟从伦敦出发的火车,我记得我看过火车时刻表,我发现他可以在克鲁站换乘那趟预定的火车——当然是从班维尔出发。”
“对,你是对的。不过,还有一个次要的疑点。让我想想……卧铺本来定在周四,对吧?然后周四被划掉了,改成了周三?”
“是啊,但是没法认定那是伪造的。实际上,周四相对于周三来说更没有可能。”
“是啊,真是非常可疑。我想,他不可能——戈登,周三是几号?”
“十七号。”
“是吗?那么周二是十六号,周四是十八号。”
“亲爱的里夫斯,到底怎么……”
“小孩子的把戏,亲爱的戈登。请想想看,不,我是认真的。难道你不明白,一周中的星期几最容易被改成其他的日子?是星期二(Tuesday),它最容易被改成星期四(Thursday)。而最容易被改成其他数字的是六,它不是很容易被人改成八吗?”
“你说得对,可是他并没有那样改……”
“哦,你不明白吗?预定的卧铺是十六号周二,被谋杀的日子。布拉泽胡德打算直接从班维尔乘坐那趟车。凶手在他的口袋里发现了卧铺票,他也看到了伪造证据的绝好机会。当然,他可以毁掉那张票,但是那样做很危险,因为那张票可以证明布拉泽胡德在那趟快车上。那么,他最好是伪造证据:把周二改成周四,把十六号改成十八号。想想看,这是多么容易的事儿啊!不!还是有点儿冒险,不过是很轻微的冒险,凶手可不想冒任何风险,于是他把周二十六号改成周四十八号以后,又故意把周四十八号划掉,改成周三十七号。双重误导,那么人们只会注意到一个大的改动,却不会发现有两处改动。”
“我说,这个凶手真是个人物啊!”
“是个人物,但是这个家伙的名字不叫戴夫南特。你不知道吗?行李员曾对我们说过,戴夫南特搭乘的是晚一班的火车,就是三点四十七分从伦敦出发的火车。那样说来,戴夫南特离帕斯顿·奥特韦莱还有相当距离的时候——确切地说,是他刚刚从伦敦出发七分钟的时候——布拉泽胡德已经从铁路桥路基上掉下来了。你的信心哪儿去了?”
“那就是事实——如果我们是对的话。但是那都是间接的证据,不是吗?我们的证明看起来似乎要比指控戴夫南特有道理,但是我们并不能证明指控戴夫南特是不成立的呀。如果我们是对的,毕竟有一件事情是很清楚的——凶手是个深思熟虑的家伙,精心策划、小心安排。我们不得不找出是谁有动机和机会实施精心策划的阴谋。”
“我明白。警方绝不会理睬我们不同的建议,直到他们领先我们找到真正的凶手为止。警方总是要找到一个替罪羊。”
“我们没法证明戴夫南特不可能在四点五十分的那趟火车上把一个人扔出去,我们能吗?”
“我们可以证明那不可能。记得四点五十分的那趟车有多拥挤吗?就像你和我那天乘车时那么挤。三点钟从伦敦发车的那趟,当然就没有那么挤。人们不会那么早离开工作——那趟车只有去伦敦购物后返回的女士才会坐。因此,即使坐在三等车厢,也会不受干扰地独处!”
“但是这还是间接证据。”
“有两件事需要我们去调查,一个是洗衣单,虽然我们把它叫做洗衣单,我还是十分确认它不是。在那张洗衣单背后,我们发现了密码。还有一个是我们在铁轨下方发现的高尔夫球。”
“我们要对密码条儿做一个推测,我想戴夫南特会不会承认那张密码条儿是他写的?你瞧,那张密码条儿对他很不利。他知道布拉泽胡德做出过承诺,也知道布拉泽胡德违背诺言很危险,因此警方会认为那张密码条儿很重要,因为上面说如果他违背诺言就会遭灭顶之灾。”
“如果他们发现了那张密码条儿的话,他们会那么做的。但是你认为警方读过那张密码条儿吗?我对此深表怀疑。”
“你打算告诉警方密码条的事儿吗?”
“我认为不会。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一定会说,人要说出真相。但是说出真相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知道真相是什么——那就是戴夫南特是清白的。因此我还知道,那张明信片是个枝节问题,与真相无关。如果我告诉警方密码条儿的内容的话,他们会认为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假象,因此,我干吗不将密码条儿按而不发,对有趣的真相不置一词呢?”
“我表示怀疑。”戈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