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格斯的故事
“如果他的年龄已经足够欣赏我们的演出,女士——他的年龄就是应该购票的年龄。”
马里尼看着格斯爬上了“看手相营地”前面的低矮舞台,站在他妻子身旁,等着讲解员急促的介绍。
“罗斯,”过了一会儿,马里尼说,“非凡的汉纳姆马戏团有一些广告中没提到的节目。”
“对。”我表示赞同,“根据我看到的趋势,我相信我很可能要去向你的妻子报告:伟大的马里尼逃跑了,整个夏天都会参加一个巡回马戏团的表演。”
“这很有可能。”他郑重其事地说,“余兴节目可能会需要一位魔术师。你可以签约当小杂工,负责给大象洗澡。来吧,我们需要一些情报。”
我们转身走向入口;在我们走出去的时候,格斯刚刚用布条蒙上了妻子的眼睛,开始了一个表演——他宣称斯特拉太太具有超人的预见力,是一个预言家。随后他还会向观众发出邀请:“只需要二十五美分的小钱,你们每一个人都有权利要求斯特拉太太单独为你占卜一下星运,给你做详细的解说,并且可以回答关于未来、配偶、工作、旅行的任何问题——”
我们来到了中央通道,回身就能看到余兴节目的“盖子”和一大排色彩斑斓的、具有达利风格的广告画,上面宣称:“你将看到与众不同的、绝对震撼的、来自世界各地的怪物和奇人——信不信由你。”在通道的另一侧是一个平台,平台两侧是支着伞的售票处。一个“演讲者”在平台上不停地走来走去,用一块潮湿的手帕抹着眉毛;他试图鼓动零零散散地站在周围的小镇居民,但是收效甚微——他们似乎脚底下生了根,只是站在那里观望。
“场地上的虱子。”马里尼说,“就是说那些站在周围,手插在口袋里,不肯买票的人。”
在中央通道的另一头,从左到右排列着卖香乳冻的摊位、一个“急速铰链”、售票车、一个“油乎乎的铰链”和一个“果汁铰链”。在中央靠左的位置,一个小贩在售卖气球、鞭子和查理·麦·肯锡的复制品。我们转向右侧,走向有顶棚的帐篷。在那个帐篷的上方有一行华丽的衬线体招牌:“主入口,‘非凡的汉纳姆综合表演’。”
“这是前门。”马里尼显然想要对我的教育负责,“在大‘盖子’后面的演员活动区域叫做后院。”
我们走向前门的时候,一个又矮又胖的人过来搭话。他的体形着实古怪,似乎造物主要变出河马,却临时改变了主意。他伸出一只毛茸茸的爪子,说道:“请出示门票。你们要抓紧时间。表演马上就开始了。”
“马克·韦利在附近吗?”马里尼问道。
河马别别扭扭地上下打量我们。
“你想错了。”马里尼显然已经猜到了那个人的想法,“我没有带查封财产的文件,没有赔偿要求,不想要敲诈。我只想——”
在围栏的内侧有两个人坐在轻便折叠椅子上面,其中一个人突然跳了起来,疾步走了过来,伸出了双手。“哎呀,你这个老家伙!进来!进来!我还在琢磨,你为何没有出现。”他用两手拉住了马里尼的手,热情地晃动着手臂。
他是一个消瘦而结实的男人,有一头灰白的、柔软的头发;他的浓密的黑色眉毛向前突出,给人一种冷酷而险恶的感觉;眉毛下面是一双机警的、敏锐的、狡猾的、明亮的小眼睛。他的脸部肌肉发达,上面覆盖着一层坚韧的、久经风霜的皮肤;他显然很少待在室内,棕褐色的皮肤上面又覆盖了一大片深色的雀斑。他的头上戴着一顶软塌塌的帽子,一直推到了脑后。
“马克,你别想躲开我。”马里尼说,“你怎么样?我向你介绍我的一个好朋友,罗斯·哈特。这位是J.麦克阿莉斯特·韦利,出色的法律事务调停者,我们也叫他‘维修工’或‘补丁’。”
“很高兴认识你,马里尼的朋友……”马克朝另一个人点了点头。那个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是一个年轻人,没戴帽子,露出一头黄中带红的杂乱的头发,显得很机警。他听到马里尼的名字时,神色突然紧张了。
“我想你没见过阿特伯里吧?”马克说道,“基斯·阿特伯里,现场的报界联络人。你还在的时候,他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但他写的广告词很不错。坐下,马里尼,你最近怎么样?好久不见了。”
阿特伯里马马虎虎地点了点头,拉过来两把椅子。他又抽出一支香烟,就着手上的烟蒂点燃,焦虑而警惕地观察着马里尼。
“我最后一次见到你——”马克立刻展开了俗套的话题,“等等,我知道。是哈根的马戏团帐篷倒塌的那天晚上。”他薄薄的嘴唇咧出了一个夸张的笑容,对我说道,“伟大的马里尼当时正在组织余兴节目,我们的孩子们还没有完成空中接力,‘盖子’就倒了下来。马里尼已经把一个女孩儿升到了半空中……你知道吗,有一个观众——他被一根掉下来的间柱砸中了脑袋——我被迫和他纠缠赔偿的问题;他后来是怎么说的:‘那个可恶的魔术师干吗不用什么漂浮魔法把帐篷托起来?’哈!哈!”
马里尼也笑了起来:“马克,那时我还在想办法让那个女孩儿下来。那一夜可真够瞧的,不是吗?”
“确实。动物都跑到了邻近的县;然后赔偿诉讼和扣押财产的公文接踵而至,那个马戏团就此完蛋了。不知道我们在那里干了些什么。总而言之,我们是倒霉到家了。”
马里尼问道:“还记得那个年轻的山民吗?他在肯塔基州的希利瓦勒冒了出来,要找一份工作。”
韦利的笑容咧到了耳根。“我怎么可能忘记他。”他轻轻地笑着说,“跟他们说说。”
马里尼对我和阿特伯里说:“演出季刚开始的时候,老哈根从罗斯宾的马戏团买了一只狮子,不过没有看货。他们发誓说那头狮子像羊羔一样听话。这个说法有点儿夸张,实际上它像风头正劲的台风一样。它太可怕了,马戏团里负责管理动物的人都无法到近前喂食。那个乡巴佬来找哈根,想在马戏团工作。老哈根出名地喜欢恶作剧,他说:‘好的,没问题。我认为像你这样的年轻人能派上用场。这样吧,你去清理一下那头狮子的笼子。如果你表现出色,我就雇用你。’那个小子就去了,可是,过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动静。最后哈根开始担心了。他害怕那个小子真的试图进入狮子笼,于是他去察看情况。他发现那个小子真的在笼子里面,而且镇定自若,像模像样地在打扫。可是笼子的门大开着,狮子不见了!”
“还好,在它咬人之前,我们追上了那头狮子。”韦利又补充说,“不过我们被迫开枪打死了它。那件事情之后,哈根有差不多一个月没有动过恶作剧的念头。想想那个时候……”
在随后的五分钟里,马里尼和韦利完全忽视了我和阿特伯里的存在;他们展开了对往事的回忆的较量。他们的对话内容很有趣,但是多数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尽管马里尼已经向我介绍了一下马戏团的俚语,我还有好几次陷入了云山雾罩。最后,他们的记忆大军回到了当前的事情上,马里尼问道:“马克,今年的演出精彩吗?”
“我不知道。问问基斯好了,他很熟悉。我这十五年间,除了一些片段,没看过正经的马戏表演。”他看了我一眼,笑着补充道,“这并不奇怪。我认识一个小丑,他从未看过完整的马戏,直到七十三岁退休后。”
一个穿着整齐的、粗壮的男人从中央通道走了过来,面带笑容:“我碰上了几个花花公子,基斯。”
马克笑道:“要我说是太多了。你去抓他们的时候,无非就是欣赏一大堆衬衫。”他又转头对我们说,“这位是斯图尔特·汤恩先生,一位前来体验生活的作家。他会跟着马戏团走一两个星期。他说要写一个马戏团的谋杀案,不过他把大部分时间花在了收集词汇上。这个高个子就是大名鼎鼎的马里尼本人,这位是他的朋友,罗斯·哈特。”
汤恩向我们打招呼,然后又对马克说:“多积累一些词汇很有用。不过,我也在搜集关于谋杀的素材。工人所使用的那种单边有刃的掘根锄就可以作为一种具有独创性的武器。还从未有人在小说里用过。”
“我在真实的生活中见人用过。”马克说。他开始叙述一个喝醉了酒的道具管理员进行谋杀的故事。我注意观察了一下斯图尔特·汤恩,发现他和很多其他作家一样——看起来并不像作家。他已经到了中年,样子普普通通。如果出现在人群中,你根本不会注意到他;可是一旦你和他开始交谈,你就会对他刮目相看。在平常的外表和大众相貌的下面,你会感觉到他的活跃的头脑在飞快地运作。他给人的第一感觉通常也是性格平淡,但是逐渐熟悉他之后,我发现他有一种类似变色龙的恼人的特点——每当你想要给他的性格下定论的时候,他都会突然有某种完全不同的表现。现在他正在不停地嚼口香糖。
马克讲罢,马里尼立刻接过了话头。自从他把谋杀案当副业之后,对“谋杀”一词的兴趣就一发不可收拾:“汤恩先生,掘根锄可以作为一种凶器。我可以提供一个谋杀方案,你可以用来干掉小丑。有一种东西叫做小丑白,早在伊丽莎白时代之前就有人使用;那是用氧化锌、猪油、苯酊剂掺在滑石粉里面。据说矮胖而伟大的哑剧演员乔治·L.福克斯和其他人都因搞错成分而被毒死了——他们用的不是苯,是铋。只要使用皮肤能吸收的毒药就行了。这个建议算是友情赠送。”(作者按:马里尼提到的是他那个时代的配方,现在的小丑通常使用氧化锌、橄榄油和甘油。)
“谢谢。”汤恩说,“如果你不介意,我还想请教一个问题。在十年前,我见过你在老跑马场让一头大象消失无踪;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不通。也许我可以用同样的方法把谋杀犯藏起来。”
“那个技巧是用来让大象消失。”马里尼含糊地笑着说,“如果用那个方法来让罪犯消失,就等于是用大锤杀苍蝇。何况,你的主意也很不错。在《空棺材》当中,你让尸体消失的办法就很棒。”
“他给了我一本签名的书。”马克插嘴说,“我打算今年冬天读一读。汤恩先生,有一句俗话——马戏团的人冬天都在冬眠。这句话也同样适用于阅读。在路上巡回演出的时候根本腾不出时间读书。”
“顺便问一句,马克。”马里尼又说,“那本书的书名提醒了我。我听人提到少校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克的态度稍稍严肃了起来:“交通事故。对于马戏团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是昨天晚上的事情,在肯斯福尔的郊外。他的车子撞上了一个桥墩。撞得很厉害。他们发现出车祸的时候,少校已经死了。”
站在马克身后的胖胖的检票员正在数一叠票根,他低声地嘟囔了什么。马克转过身。
“哦,抱歉,卡尔。马里尼,这位是埃佛雷特·洛夫乔伊,我们都叫他‘大难临头’。他是我们的正门主管。别理会他的胡说。他认为马戏团染上了厄运——历来如此。在他看来,每一朵云彩都会变成乌云。”
“好吧,你说说最近是怎么回事?”卡尔不快地说,“先是矿工罢工,然后少校死了,现在……你听到了吗,他们在大‘盖子’里面演奏奥地利的轻歌剧《轻骑兵》,上帝呀!那个乐队的领班这辈子都在哪里混的?你和我一样清楚,第一次有人在马戏团里演奏这首曲子的时候,他们的火车就出了事故,死了十六个人。默尔·埃文斯曾经有一次在‘米勒兄弟一〇一农场马戏团’演奏过《轻骑兵》,我当时就在那个马戏团。我们的‘盖子’倒了,砸死了三十八个人。在那之后,他又演奏过一次,结果一个短号手表演完不久就死了。我这么说可不是空穴来风。”
“算了吧。”马克正色地说,“你比非洲的乌班吉部落的人还要迷信两倍。”他皱起了眉头,“不过演奏这个曲子确实不合时宜。我们的乐队领班是一个刚刚来的家伙,也许他不知道这些故事。我最好和他谈谈。有些演员听到这种音乐可能会稍稍紧张。”
“好吧,稍稍紧张……”“大难临头”接口说道,“这会让他们摔断脖子。福无双至,祸事成三。我们有了第一个,还剩两个。”他生气地皱着眉头,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如果那真是事故。”
马克听到了他的低语。“什么?”他的语调突然变凶恶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阵令人不安的沉默。最后,“大难临头”答道:“哦,没什么。我只是不明白,昨晚那个钟点,少校为何还要出门,而且昨晚有大风呢。我想不明白他要去哪里,还有他为何会出事故——他平时开车都是小心翼翼。他的心脏不好,所以他从来不开快车,总是慢慢悠悠的。而且他生怕那辆崭新的十六缸凯迪拉克会刮坏,他把淡黄色的喷漆看得比什么都宝贵,他开车的样子就像是拉着一车鸡蛋。他昨天肯定开到了每小时六十五英里——”
马克举起了胳膊:“你爱怎么想都行。如果有人打个喷嚏,你就会害怕‘盖子’要塌。在你看来,生意总是很糟糕。即便蓝色的席位都坐满了,甚至有人坐在临时铺的干草上,你也会担心——因为你觉得某个动物的眼神不对劲,要发疯,或者——”(作者按:观众席最远端的座位通常漆成蓝色。若观众太多,会在场地周围铺上干草,让观众席地而坐。)
“那么你怎么解释星期五上午离开布里奇波特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大难临头”气急败坏地说,“运大象的卡车陷进了沟里,仑布和默多克跑了出去,我们花了整个上午的时间才把它们弄回来。我想你还忘了——”
“行了,我没有忘。这件事等于是活广告,那天晚上我们在皮克斯基尔的演出爆棚。算了吧,卡尔。自从‘软毛’来了之后,你今天晚上就一惊一乍的。”
“罗斯,‘软毛’就是地方警察。”马里尼向我解释,“马克,卡尔的这种忧虑不无道理。韦瑟比警长很快就会来揪着你的耳朵大喊大叫。我的预言很灵验的。”
马克一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认识这里的警长?”
“不认识,从未打过交道。但今晚在此工作的‘加农炮’犯了个大错。他们应该先认清警长的相貌。”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这个马戏团里可没有扒手。”
“没有?”马里尼从口袋里掏出了三个钱包,“马克,你不是和我开玩笑吧?有人拿了这些皮革制品,然后扔到了余兴节目‘盖子’的后面。这个钱夹子属于乔纳斯·韦瑟比警长。那些孩子们怎么这么不懂事,不知道放过执法人员?”
马克夺过了钱包:“真倒霉!肯定是一群本地的混混。我最好去处理一下。”
“我想我已经替你看好了。站在售票车这一侧的瘦得皮包骨头的家伙是‘操纵绳’。他正在和一个‘隔栏’说话。可能想等曲子结束之后再动手。”
“失陪一下。”马克匆忙地说,“我要去处理一点儿小麻烦。卡尔,跟我来。基斯,你看着大门。”
汤恩这时说话了:“加农炮、操纵线、隔栏?我还真不知道这些词,我只知道‘点水’,都是一个意思。”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把那几个词记了下来。
“‘点水’太老套了,”马里尼说,“早就没人这么说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词,只有老派的专业人士才用。大炮(Gun)一词来自犹太词汇Gonnif,意思是小偷。现在大家都用这个,最新的用法是加农炮;而真正动手的‘大炮’则称‘操纵线’‘工具’或‘钩子’。‘大炮’都是合伙作案,由‘隔栏’协助‘操纵线’。有时,我们用‘推挤手’来称呼‘隔栏’,实际上他们的工作就是挤别人。一个人负责‘屁股目标’,只要‘操纵线’一得手,他就‘割草’——把‘欧克斯’转给另一个‘隔栏’。这样,就算被人抓住,身上也不会有重要物证。”
如此讲了一番之后,马里尼笑着问道:“明白了吗?”
“大炮们肯定明白。”阿特伯里说,“对我来说有些词还很新鲜。”
“这是扒手们的行话,不是马戏团的行话。”马里尼解释说,“你会发现骗子和马戏团的行话有很多都相通。不过现在不比以往的黄金时代了,你在马戏团里听到扒手的行话的机会不多了。”
“屁股目标?”汤恩问道,“欧克斯、割草?什么——”
“‘欧克斯(Okus)’和更早的同义词‘鱼鳔’都是说皮夹子。鱼鳔(Poke)以前的拼法是Pokus,两个词显然都是来自一个和我的职业相关的词根,哄骗(Hocus-pocus)。割草,就像我刚才说的,是把‘欧克斯’转给一个‘隔栏’。至于‘屁股目标’……好吧,我可以给你演示一下。”
他站到了汤恩的后面:“你是一个目标,正站在舞台前面听演员的开场白。罗斯,你给我当‘隔栏’。”
我以前见过马里尼演示掏口袋的优雅艺术,所以我知道该怎么做。我站到了汤恩的前面,一边后退一边挤向汤恩,很粗鲁地用我的屁股顶了一下他,并且踩在了他的脚上,迫使他给我让路。
“嘿!”他想要表示抗议,“你想干——”
“你瞧,”马里尼从他的身后走了出来,他解释说,“这是一个屡试不爽的法子。分散注意力,并且把目标的注意力引向其他方向。你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前面的讨厌的家伙身上,于是你根本不会注意到背后的‘公爵’动了你的‘弹力’。通常情况下,还有第二个‘隔栏’站在‘公爵’的后面,挡住其他人的视线,以免看热闹的人注意到‘公爵’的动作。‘公爵’当然就是动手的人。‘弹力’就是一个口袋,特指上衣的口袋。一个‘后膛弹力’就是裤子口袋;一个‘屁股弹力’或者‘顶杆’就是屁股口袋。‘表袋’就是裤子上装表的小口袋,‘内部人士’就不用说了。”
汤恩正在检查他的口袋:“你是说——”
“没错。”马里尼递给他一个钱包,“这是从你的左边‘后膛’拿到的。也许你不知道,把钱包放在这个位置很聪明。除了‘表袋’,‘后膛’是最难于下手的位置。当然了,如果‘操纵线’觉得棘手,他可以使用老办法——‘撕咬’,把你的口袋划开。”
汤恩匆忙地接过了钱包,然后开始查看其他口袋。他面露不快的神色。“非常生动的演示。”他说,“能不能把其他东西——”
马里尼点了点头:“希望我没有让你感到不快。”他又拿出了两样东西,“右边‘弹力’。”他递给汤恩一包香烟,“左边‘屁股弹力’。”马里尼好奇地看着手上的象牙手柄的左轮手枪,“点三二口径,梅茨格手枪。侦探小说的作家都喜欢带‘炉子’吗?”
汤恩接过了手枪,放回了口袋里。“我喜欢收集武器。”他急促地说,“几天前,我在布里奇波特买的。”
马里尼说:“我明白了,怪不得你的小说里面对于弹道学的介绍如此准确。我很喜欢你在《幽灵子弹》当中使用的手法——用猎枪装水来射杀受害者。”
汤恩点了点头:“是的。那其实是几年前的一个真实的案子——”
这时马克回来了,打断了我们的对话。他正在往警长的钱包里面塞钞票。“我把他的钱要回来了。我最好临时编一个故事,说有人在场地上捡到了钱包,交给了我们。”
“如果你想要让他相信这个故事,你最好动作快一点,别等他自己发现丢了钱包。”马里尼说,“要不要我帮你把它放回警长的‘弹力’里面?”
“不用。”马克说,“如果他抓住你,会认为你是小偷,我不想再有更多的麻烦。”马克朝着帐篷走去,“你们来吗?”
马里尼点了点头:“是的,我想要看看表演。”
我和汤恩跟着他们,“大难临头”留在了入口处。阿特伯里说:“一会儿见。”他朝着中央通道走去。
我们走过动物园的时候,马里尼问道:“对了,马克,我听说上个星期六天使突然降临了,而且马戏团的生意时好时坏。这是怎么回事,还是我多管闲事了?”
马克转过头,斜着眼睛严厉地看了看马里尼:“你听说了?嗯,如果你有什么发现,别忘了告诉我。我曾经问少校他的富有的叔叔是否去世了,他回答:‘是的。’听起来很不错,可惜他没有叔叔。”
“现在马戏团的老板是谁?他的女儿宝琳?”
“呃。我希望她自己能够搞清楚。我们随时都可能需要更多的资金。宝琳对于经营马戏团有一些固执的想法,而且她的某些主意并不受欢迎。可能很快就会有大批的人员流动。你来得正好,有热闹看了。”
“是的。”马里尼表示同意,“我也开始这么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