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宋达芬说:“告诉我,唐诺。我会得到这些宣传吗?”
“你会得到宣传的。”我告诉她:“但我先要知道那边发生什么情况了。”
“发生什么情况?”她失望地大叫道:“你不在看呀!老天,这是我跳得最好的一次脱衣舞。”
“脱衣舞是看了。”我告诉她:“我要知道之后发生的事。”
她站得很近,她伸出右手摸摸我脸,左手替我顺顺头发。眼睛发亮热情地看看我,一心在想即将来到的第一版宣传。
“喔!唐诺,”她说。我把门关上。“你是一个天才。”她告诉我:“想得出……”
“不是我,”我说:“房正宜想出的这个方法,不是我。”
“嘿,骗谁。”她告诉我:“姓房的永违想不出这种点子,你一直在这样说,我就跟了你的意思玩玩。唐诺,刚才我演得好不好?”
她走过我房间,走到窗口,自窗口望向下面的汽车旅馆。然后她拿起桌上的望远镜,看向亮着的房间。
“原来你可以看得那么清楚。”她高兴地说:“唐诺,跳得好不好嘛?”
“好得不得了。”我说。
“你看到的真的是经过专家指导的玩意儿,每个女人都能脱衣服。但是要叫看的人心痒痒,眼直直,就需要经过很多的训练。我是真的科班出身,经过很多苦工的。”
“你成功了。”
“你有没有心痒,唐诺?”
“心痒,眼直。”
“我相信你用望远镜看起来就好像伸手可以摸到我一样。”
“不行,我看到你那边后窗的窗框和里面的帘子。”我说,又改变话题:“假如你想赶明天早报,你该告诉我那边发生了什么。我才能打电话给房正宜,也许来得及招待记者。”
“然后记者会怎么办?”
“你等一下留在这里听我和房正宜打电话好了。”
“别以为我会错过这节目。”
“警察有没有问你问题?”
“很少,很少,他们太急着要找那个偷窥狂,所以捉到了他其它什么都不理了。他们大概是真的真的急着要捉到他了。”
“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很特别的家伙,名字叫庞路图的。”她说:“名字是不会错的,他还带了驾照的。告诉你,警察都快把他撕成一片片了。我穿好衣服后,他们就把他带进来了,要我指认他。”
“你有没有能指认他呢?”
“当然能。”
“你看到他脸了?”
“我看到他脸了,”她说:“但是他不止看到我脸。”她大笑:“你应该从他前面看他的,二只眼睛凸出来,我真怕它会掉下来。他站在窗边,完全迷住了,根本没有想到光线正好照在他脸上。他嘴巴张得大大的……可以塞一只苹果。老天!我给他看太多了,把他催眠到人事不知了。”
“姓庞?”我说:“他是干什么的,你有没有弄清楚了?”
“都弄清楚了。警察把他带走之前,问了他很多问题,他都不加思虑老实说了……都是为了你呀,唐诺。”
“什么意思?都是为了我?我告诉过你,都是房正……”
“我不是这意思,唐诺。我说他在那一带徘徊是因为你赖唐诺的缘故。”
“喔?”我问道。
“嗯哼,他是一个电报支局的经理,不是一个大的支局,但是所在地点似乎蛮重要的,因为有个宓善楼警官也住在那个区里。”
我突然坐下,一阵冷意自背脊升起,有如输血输错了血型,又如把冰水注入了血管,我勉强控制情绪,“又如何?”我问。
“好像这个姓宓的警察,曾打过电报给一个在旧金山的什么电子公司,把你的形容和你的姓名告诉他们,问他们你有没有在四十八小时之内向他们买过一套汽车追踪器。他得到一个回音说是有的。”
“姓庞的说我什么了?”
“他说你是在乱追他办公室的一个雇员。他认为你和那雇员准备在日泳汽车旅馆幽会,因为善楼在他办公室发过一通电报说有一个张罗达在谋杀案那天晚上曾在日泳住,而张罗达很像是你的样子。
“据说张罗达单独一个人,没有太太在一起,也没说太太会后来,所以女管理员有点好奇,对他的外型特别记得住。后来警察问她在出事那个晚上有没有其它特别的事发生,她记起了你曾在那里,没有带太太去。无论如何,这个姓宓的警官他知道了,知道出事那夜,你也住在那里。”
“说下去。”我说。
“姓庞的见到这些电报,认为你是准备和他手下的雇员住店。她的名字……我……我记性不太好,唐诺。”
“姓韩?”我问。
“是的,”她说:“姓韩,我想起来了,叫韩梅。他一直叫她叫得像日本名字,梅子。无论如何,他去那汽车旅馆是去侦察一下的,没想到首先入眼的是我对了镜子在跳脱衣舞……当时,他当然不知道我在跳舞,他祗看到一个美女在卧房脱衣,反正整个故事就是如此。”
“警察有没有相信他?”
“老实说,我不知道。他们叫他讲,讲完就带走了。”
“他们没有问你问题吗?”
“没有。他们告诉我叫我把窗帘拉下,又谢谢我报警。说我在发现有人偷看后能镇静地报警,又能在报警后继续脱衣,非常难得,我告诉他们不如此不可能把他留到警察来捉他。”
我点支烟自己镇静一下。
“那个姓宓的警官有没有自己到场?”我问。
“有没有到场!”她大声道:“他当然到场,他打了个电话给……一个人。唐诺,你是不是另外有一个合伙人,一个女人……叫做……嗯……很大一种动物一样,白鲨。柯白莎。”
“是呀,怎么啦?”
“善楼打电话给她,嘿,他对她真凶!他说她保护你是为了她的缘故,现在到了头了。你是个私家侦探,是吗,唐诺?”
“嗯哼。”
“我是觉得你来得突然。”她说:“但是你带给我食物,也使我信心大增。在我最低潮的时候,你来看我。老实说,唐诺,你出现之前我正想服安眠药自杀……祗是我手边没有安眠药。现在我是个正常有进取心,自觉有前途的女人,像只猫,随时准备伸爪子。”
她又开始哼一种小调,伸手向后背的拉链,臀部跟了她哼的曲调摇曳。
“看看我,”她说:“每次我开始要脱衣,我都很认真。唐诺,这个曲调是我通常用的曲调。我一听这曲调就会自然的动起来,就像这样……我走着脱着,脸上自然会有笑容。
“我会把拉链拉下一二寸,然后犹豫一下……像这样……好像想改变主意。之后再拉一点……”
我拿起电话对总机说:“给我接房正宜先生。”然后把房正宜的家里电话告诉了她。
宣传对脱衣舞娘是最大的强心剂,她停止脱衣,静静地准备听我要说什么。
当我接通了房正宜,我说:“好了,正宜,你的方法灵光了。”
“你在说什么呀?”他问。
“少装蒜。”我说:“你想出来的主意,把你的脱衣舞娘安排到一个汽车旅馆,使警方捉住了可能是谋杀凶手的偷窥狂。”
“真有这件事?”房正宜说:“灵光了吗?”
“灵光了。”
“这家伙现在在哪里?”
“警察总局,不过暂时他们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我的舞娘在哪里?”
“和我在一起。”
“你又在哪里?”
我把旅社和房间号一起给他。“带几个记者,现在就来。”我说。
“帮帮忙,有点良心,”他说:“这时候找谁去,找到也赶不上晨报了。即使把手边这女郎的舞照都发去也来不及了。再说他们有谁肯开车来海滨……”
“动起来,”我告诉他:“这是件谋杀案,这个偷窥狂是全案最大的一个线索。警察会把他藏起来,直到找到更多的事实和证人。
“你不是求人来发布新闻。你是帮记者忙,给他们一个火热的新闻。一件谋杀案的新发展,绝对是封面第一条新闻。‘职业舞娘后窗脱衣,警察擒住谋杀凶嫌’。你看怎……”
“老天,我没想到这个角度。”
“现在想一想,还来得及。”
“再说一遍,你们在哪里。”他说。
我又告诉他旅社的名称和房间号码。
“好呀,真有劲!”他喊道:“这会把她推上天去。给她和我带来财富,而且大家会相信我的宣传手法。”
“他们拍她在汽车旅馆里的照片,”我说:“让他们拍那男人站的地方,尤其是那男人站在那里可以看到多少的照片。你要叫你的舞娘告诉记者她根本不在乎男人看到她多少,因为她是个职业脱衣舞娘,但是她知道一般女人发现色狼在偷看时会有什么反应。
“所以这位勇敢的美丽的小女人决心设一个陷阱要帮助警方……”
“懂了,够了。”他说:“不必你教,这一套是我的专门。”
“很高兴你如此说。”我告诉他。
“简短点。”他说:“这是一生最重要时光,而且时间迫切。我都有点慌了手脚。我要把它好好宣传!照张相,从院子里经过后窗照进房子里,一个女人在镜子前脱衣服。奶罩、三角裤,和天大的宣传。快,把电话挂断,我可以用电话召记者!”
我把电话挂断,向达芬说:“一切照理想进行,他们马上会赶来。”
“他们要多久能赶到呢?”她间。
“他首先要说服记者这是个真的新闻,不是为宣传骗他们的。然后记者要开车下来,多半一小时到一小时半,他们会到。”
她又开始哼那个小调,把手伸向背后的拉链。
“他们到这里的时候,”我说:“会发现你是一个人在这里,我早就走了很久了。”
“唐诺,”她谴责地说。
“我现在必须溜了。”
她说:“我想你这人有毛病,对看到的不感兴趣。”
“没毛病,很感兴趣。”我说:“但是我太忙了,我实在有事。”
“我很感激你,唐诺。我……从见到你就对你很有意思,我现在就是来告诉你我多感激你的。大概是因为肚子很饱,又经过那么多紧张……我感到不应该目前独处。”
“我认为是刚才你脱衣舞脱得太入迷,所以现在还有余味的关系。”我说:“我看得出你跳舞的时候只想到观众。”
她咯咯笑道:“是你让我想到观众的,唐诺。我在里面的时候一直在想到你,我不知道你的望远镜那么好,我还怕你看不清楚呢。”
“谢了。”我说。
“谢什么?”她问:“为了我给你看那么多?”
“为了你说我的望远镜好,”我说:“我再告诉你一次,整个宣传计划是由房正宜想出来的。任何人问起赖唐诺来,你见过他,如此而已,但是整个计划是房正宜的。
“这一点一定要记住,房正宜是专替你们做宣传的,他知道什么人可以捧。捧出名了,也只有他可以把它变成钞票。你当然不会和他不愉快,你要向他表示感谢。”
“唐诺,我也不是笨人。我会让他知道我感激他的……事实上我是感激的,但对他是业务上的,我对你的不一样……”
“你管你感激我。”我说:“但是千万别提我的名字,万一警方问你,你当然不能说谎。你要把事实告诉他们,但没有问的不要主动同答。记住这是你第二次宣传的好机会,多给他们看一些这里,那里的就可以了。”
“他们会让我在旅馆脱衣服再照相?”她问。
“记者们会这样请求,你要合作得快。因为一旦他们知道他们手里的新闻是什么东西,他们会先打电话回去,编辑会把第一版抽掉,然后急着要他们把稿纸送回去。”
“喔!”她高兴得乱跳:“老天!我觉得我全身都是曲线。”
“这种感觉是好的。”我告诉她:“可以使你的表演响透半片天,现在你在这里等记者。”
她走向窗口,又望向汽车旅馆。她嘴里哼着原来那首小调,臀部跟了音调摇曳着,她反射地把手伸到背后去摸向拉链。
我伸手到桌上拿起望远镜,溜出门去,把门轻轻自身后带上,急急走向电梯。